信玄下床了。內室設宴祝賀痊愈,不過列席的人很少,因為信玄臥病在床的事情本身就是一個秘密,因此慶祝痊愈的事也不能外泄。參加賀宴的,除了住在內室看護信玄的側室及其侍女們外,男人還有勝賴、山縣昌景以及醫師禦宿監物三人。“準備好了嗎?昌景!”信玄喝酒喝得滿臉通紅,問道。“隻要您一聲令下,明天也可以出發。”信玄對昌景這種回答依舊極感滿足。他深深點頭,似乎想對勝賴說些甚麼,但是可能害怕會使宴席的氣氛變僵,因而改變話題。他對女人開著玩笑,並要一直算著信玄喝幾杯酒的禦宿監物不要隻注意彆人,自己也應多喝一點酒。“我看您該停止喝酒了,再喝下去會傷身體的。”經禦宿監物這麼一說,信玄就老實的放下了杯子。他今天不拂逆任何一個人,每個人的話都聽,並且公平的對每一個坐在角落的年輕侍女說話。過去從來沒有這麼和藹過,而且側室與侍女們也從來沒有同聚一堂。信玄下令側室裡美、惠理與阿茜為代表,對那些自己沒有向她們說過話的女子們說話。“裡美,大家都想聽你的即興之歌。”信玄說。大家都知道裡美是個才女,可是她很少在眾目睽睽之下即興的唱歌。(主公的樣子和平常不同。)裡美的內心深處燃著磷火。磷火是熊熊燃燒的青色火焰。裡美知道不應該讓自己內心深處的鬼火再燃燒下去,那是不吉利的火,會阻撓要踏上西上之途的信玄。因此裡美不敢表現出不安,如果她在這裡露出心煩意亂的表情,那些女人們或許都會哭出來。尤其現在信玄所表現出來的關懷,正使得那些女人們湧現出彆離之情,若不注意自己的表現是不行的。“主公如果一定要我唱,我就唱一首歌給大家聽,以便祝賀。”裡美說完,坐直了身子,閉上眼睛。從裡美嘴裡發出來的安靜歌聲抑揚幽回,時而高吭,時而又像退潮般漸趨無聲。把愛收藏在他的衣袖裡,等待京(今)城歸來之時。裡美唱完後,雙手拄地的向信玄行一個禮。“把京都的京引為今天的今,真棒啊!這歌真美,真好啊!”信玄相當激賞,歌詞很好,裡美的歌聲也很美。“繼裡美的即興歌曲之九_九_藏_書_網後,這一回由惠理來跳一支即興的舞。惠理,你能不能配合裡美的歌聲,跳一支舞呢?”這又是一種無理的要求,不過信玄認為惠理可以做得到,因此才作這個要求。惠理的聰明不輸裡美,她不多話,行為舉止很溫和,武藝也很優秀。當時跳舞的都以男性為主,而且大多是能舞。傳統的妓女之舞雖然保留到現在,可是武將的夫人很少跳,不過,這並不表示沒有女性的舞。民間各地也都流行著舞蹈;祭典時,男女也都跳舞。上流階級的女人把臉包起來,加入這個舞蹈的行列。另外,在上流階級的女性當中,還是有人會跳舞。不過,那種舞沒有固定的型式,都是模仿他人來跳,接下來就全看當時的心情來舞了。所謂舞蹈,是人類最自然的表現,因此沒有嚴格的限製。惠理被信玄交代要跳舞後,略顯躊躇,不過她還是說:“遵照您的吩咐。”說著,拿起扇子走到信玄麵前。為了跳舞,大家把場地擴大了。裡美唱起歌來。惠理隨著歌聲跳了起來,當唱“把愛”時,她的雙手向前伸,身子稍稍傾斜著,表現出女性愛慕男人的情形。唱到“藏在他的衣袖裡”時,她把膝蓋向前彎曲,甩手抓住非分彆不可的男性衣袖,作出把香袋放進裡麵的動作。當唱到“等待京城歸來之時”,她做出思慕已經遠去的男人模樣,把扇子當作男人的書信,表演得棒極了。最後她擁抱扇子,在思慕遠方的情人下結束。“太驚人了,裡美和惠理簡直就像事先配合過歌舞一樣,真有趣!再來一次,其他的人也仔細看好,接下來就該你們了。”其他的女人聽了,拚命的注意看著惠理的舞。信玄很高興,他似乎很喜歡這種即興的歌與舞,因此也要侍女們跳,而且不是一個人,而是兩、三個人一起跳。歌則由一個年輕的侍女高聲唱出。“最後由裡美、惠理和阿茜三個人一起跳跳看吧!”三個側室聽了信玄的要求,互相對看了一眼。裡美與阿茜露出請多多指教的眼神看著惠理,她們的意思是想跟著惠理的舞姿跳,請她多多幫忙的意思。唱歌的侍女在裡美唱過幾次即興歌之後,已經領悟到歌與舞是如何配合的了,她頗有自信的等待著三位側室站出來。三個人的舞步在第一次並不整齊,但第二次就很整齊了,到了第三次,更是舞出了自己的個性。裡美的舞很優雅,惠理的舞很巧妙,而阿茜的舞則很悲淒。她最年輕也最美,可是舞姿中卻籠罩著悲淒,使信玄心神蕩漾著。可是三個人的三種舞由整體來看是融合的,惠理在中央,左右兩人也配合得很好。信玄陶然地凝視愛妾們的舞,他不叫她們停止,一副沉迷於歌舞的樣子。禦宿監物稍稍擔心起來,信玄才剛剛病好,不能太過興奮。山縣昌景則以另一種心情看著信玄的眼神。表麵上信玄似乎為歌舞神魂顛倒,可是在他的腦子裡似乎另有心思。信玄眼裡的光輝並不尋常,那不是看她們跳舞受到感動的眼神,而是被觸及心裡所惦念大事的眼神。“好了,辛苦了!”信玄的臉又恢複安詳,分彆對她們說著。“實在很愉快,大家也累了,可以退下休息啦!”接著信玄以對女人們完全不同的態度,對昌景與勝賴說:“開軍事會議,你去向一直待命的諸將們說!”“現在嗎?”昌景問。“對!一分鐘也不能慢!”信玄嚴厲地說。雖然說是馬上開,可還是需要花一些時間去叫應該出席會議的諸將,並且還要讓內室近習們去準備地圖以及對方的情報等。躑躅崎館裡的人開始忙碌起來。軍事會議開始了。諸將很久沒有見到信玄,今天這麼一見,彷佛心上的一塊石頭落下來了。不過,長期躺在病床上的信玄,臉上並不好看,臉頰瘦削,眼睛比以前凹陷,可是他的聲音卻威風有神。首先報告敵地所收集來的情報。武田派了很多間諜潛進三河、遠江、駿河各地探查地勢,調查敵人的防禦姿態。甚至連依附武田這邊的人名,以及願意帶路的人名,都詳細的報告。原隼人佐昌胤說明了遠江國引佐郡氣賀附近的地勢,這時信玄問道:“那附近的深田如何呢?”深田是指泥很深的田圃,信玄問如何的意思,是指其深度及寬度,原隼人答不出來。“去那裡調查的人沒有記下這一點,或許不需要太在意,可是在湖沼附近作戰的場合,有時當地人會打算把敵人逼到深田裡去,因此我們非注意深田的深度不可。特彆是勝賴和信豐這種粗心大意的人,一定要特彆注意。”信玄巧妙的以開玩笑的口吻帶過去,而沒有責備原隼人的調查不詳,這表示信玄的頭腦很清醒。情況說明結束後,接著由昌景說明進擊路線,這是信玄臥病在床時下令他們開軍事會議,在那次軍事會議上所決定的。進擊路線是由伊那的飯田一舉南下,越過青崩峠,從遠州的水窪經過犬居出二俁,這是所謂的二俁街道。“原則上這個想法可以,派兵進遠州的中央,阻斷掛川、高天神兩城與濱鬆城之間的通路,因而孤立起掛川和高天神城之後,就可以考慮與濱鬆城的家康主力決戰了。可是,這不是最上策,在實際戰爭時,不會很有效果。我們必須更實在一點。你們不這麼想嗎?”信玄叫大家要對這個作戰實在一點,可是誰也無法馬上回答,因為信玄是在說實際進行的細節,也是指要觸及更根本的問題。沒有人發言,此刻若隨便發言,可能會招辱。諸將不了解好久未曾主持軍事會議的信玄心裡在想甚麼,因此都緊張得沉默著。如此一來,大家隻有等待信玄的發言了。“我想應該分三條路邁進,所謂三條路線,是指往美濃、三河以及遠州的三條路。同時進兵這三條路,是西上作戰的初步階段。”當信玄說分三條路線邁進時,他的腦子裡浮現出裡美、惠理、阿茜三女一麵跳舞,一麵向自己靠過來的姿勢。這三個女子的表現都不一樣,可是臉上都浮現出過去所沒有見過的認真表情。她們是朝信玄舞近來的姿態,有的在激動的訴說自己擔心要西上的信玄身體;有的是露出武人之妻祈求丈夫前途光明的眼神;而阿茜那種眼神則是率直的浮現出彆情依依的悲傷眼神。三個女子的眼神都不單純,一麵舞,一麵做著各種變化。可是她們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她們的眼神所表現的愛都緊緊地扣住信玄的心。當時信玄覺得三個女子的眼神都很可憐,他突然發覺她們的心情是隻能靜靜等待著一個一直對前途充滿野心的男人。現在這三個女子藉著舞蹈,對著自己逼過來,彷佛想訴說種種的愛情。信玄想到自己站在被逼的立場,就等於是被攻擊的立場時,突然三女舞進的名詞浮現在他的腦海裡,而且一瞬間變成三路邁進的名詞,同時自己也由被攻擊者的立場變成攻擊者的立場。在三女舞完後,信玄也清楚的想出了攻擊德川家康的作戰方法——三路邁進法。信玄在病床上時,也想過了各種進擊路線,現在這個結論出現了,信玄說馬上召開軍事會議,就是因為他認為三路邁進的方法一定會戰勝。“你們認為三路邁進的作戰方式如何呢?由伊那的秋山信友擔任大將率三千名兵力去美濃;由山縣昌景任大將率五千名兵力去三河;我率領其餘的二萬二千兵力朝遠江前去。秋山軍侵入美濃的目的是牽製信長,山縣昌景侵入三河後漸次南下、與本隊會合,以便屠殺德川軍。如果采取這種作戰方式,三河、遠江的很多武士會倒向我們這邊,家康就會被孤立在濱鬆城了,接著我們再依對方所應對的策略,看是要封鎖家康,還是要引他出來把他殺了。”信玄一口氣說到這裡,他是經過仔細思考後才說出來的,有關內容的技術性問題,隻有兩、三個疑點,因此大體上沒有人反對。“出征的日子如下,秋山信友的軍隊九月二十六日,山縣昌景的軍隊九月二十九日,我則於十月一日自古府中出發。”這是出征的命令。好久沒有聽到信玄的聲音了,那是很有力的聲音。期待了很久的部將們,紛紛雙手拄地的接受命令。出征的日子決定之後,接著開始編隊。這是早就研究好的,一點也不複雜。秋山信友的軍隊是以伊那眾為主體的信濃兵。山縣隊編好後,接著就要編本隊,這也沒有花很多時間。一切都安排好了,使者們快馬加鞭的朝四麵八方奔去。內室近習曾根內匠騎快馬跑去伊那的秋山信友那裡,他以武田信玄的年輕側近參謀的資格見秋山信友,詳細告知信玄的作戰計劃,並要秋山信友注意侵略東美濃的命令。甲斐、信濃兩國騷動起來了,大家都傳說信玄要開始西上作戰了。本來,談論軍事行動是被禁止的,不過隻要談到與這次西上作戰有關的,都不會被責備。甲斐、信濃的兵準備著,並分彆前往集合地點。古府中擠滿了陸陸續續來集合的兵,隻要集合了五十騎或百騎的兵馬,就離開古府中,上甲州街道去諏訪,並且在途中編成軍團,一麵前進。九月二十九日,山縣昌景自古府中出發,可是他所率領的五千名軍力無法一口氣離開古府中,因而采取分批出動的方式。這時先鋒部隊已經進入諏訪了。信玄覺得好像忘了甚麼事似的,他平常早就把出征當天的裝束準備好,與過去沒有甚麼不同。武人一定要有戰死沙場的覺悟,特彆是這次進軍京都的大作戰,一定會好好整備自己的裝束。可是,他還是覺得好像忘了一、兩件事似的,而且彷佛有甚麼東西在拉他後麵的頭發。信玄把這種感覺告訴裡美。“主公,您去一趟圓光院如何呢?”“圓光院……”信玄把話吞了下去。圓光院是元龜元年(一五七零年)七月二十八日去世的正室三條氏的菩提寺。“對,去參拜一下或許心情會好起來,然後再去長禪寺、東光寺參拜一下,心情可能就會完全好轉。”長禪寺是信玄母親的墳墓所在,而東光寺則有太郎義信的墓。信玄聽了裡美的話,吃了一驚,彷佛有短劍刺進心臟一般。馬上有汗水自額頭滑下,同時微風吹拂過他的臉。他認為應該聽裡美的話,並且相信裡美使他明白他內心的遺憾是甚麼。正室三條氏生於京都,從嫁到甲府一直到死,始終懷念著京都。她常說想再回京都一遊,可是至死都未如願。如果把要攻進京都的消息告訴三條氏,她一定會很高興的。信玄認為應該去母親大井氏的墓前告知要離開故鄉遠征的事,可是一想到要去葬在東光寺的太郎義信墳前,他的心裡就躊躇起來。(先去圓光院吧!)信玄下了決心,他從來沒有在出征前去參拜墳墓。這次雖然異常,可是如果依裡美所說去做,或許得以安心的踏上西上之途,這也是一件好事。信玄帶著數名近習出館,好久沒有騎馬了,再度騎上馬,竟令他有恍如隔世之感。從躑躅崎館到圓光寺有數丁的距離,而東光寺或長禪寺也都不遠,隻要一個鐘頭就可以走完這幾個寺了。圓光院是永祿三年(一五六零年)富士見村的清光院(成就院)移來這裡後改名的,是古府中五刹之一。開山的住持是說三大和尚,凡事都依信玄的意誌進行。三條氏的墳墓在圓光院後麵的山丘上,平緩的斜麵上有一棵棵的紅葉樹,已經進入落葉期了。信玄踏著落葉上山坡,到三條氏的墓石前站住。她已經死了三年,墳墓四周很是平靜。信玄在墓前雙手合掌,心裡默念著要上京都的事,同時臉上浮現出三條氏生前的樣子。三條氏是個善妒的女人,任何事必提京都,並且認為古府中是鄉下。與太郎義信同心阻撓信玄進攻駿河的,也是三條氏。可是,現在的信玄所想的,不是三條氏這些討厭的一麵,而是她從京都嫁過來時的那一晚,她哭泣著說:“來了這裡就不再去彆的地方了,除了你以外,沒有人可以依賴。”三條氏的一生看似漫長,其實很短。信玄參拜完墳墓後,踏上斜坡想離開時,被落葉滑倒,一屁股跌坐在地。參拜完墳墓、在回來的路上摔倒,是不祥之兆,也有人認為是被死神抓住了腳。信玄不信這種邪,不過對這些說法很清楚,他馬上爬起來對隨從說:“落葉很滑,你們要注意哦!”他麵色未改。東光寺太郎義信的墳墓掃除得很乾淨,但似乎沒有人來參拜過。太郎義信徹底的反抗父親信玄的政策,最後被關閉在東光寺,直到病死,他的人生實在可悲。如果讓義信再活個一、兩年,或許就可以了解父親信玄的心情,可是現在卻都過去了。義信的墳墓是在本堂的鬆林裡,當信玄祭完墓正想回去時,本來沒有風,卻有鬆的枯枝掉在信玄肩上,而這完全是出其不意的。家臣們臉色大變,他們擔心信玄會發怒,可是信玄隻是輕拍被枯枝打到的肩膀,毫不在意。信玄的母親大井氏的墳墓是在長禪寺本堂後麵的櫻花叢裡,因為她生平很愛櫻花,因此墳墓旁就種植一些櫻花。圓光院的三條氏石碑做得很小,而大井夫人的墓碑則大得有壓迫四周的感覺。信玄在母親的墳墓前闔上雙眼良久。(長久以來的夢想已經實現了,我信玄這一回要上京都,號令天下,也可以見到在京都等待我西上的父親信虎。請母親保佑我信玄平安進京。)信玄在心裡對亡母說著。信玄覺得彷佛墳墓在對他說話一樣,正覺得迷惑之際,突然聽到一個很清晰的男人聲音在叫信玄,信玄放開合掌的雙手,看了母親的墓石一眼。“信玄這個糊塗蟲!”男人的聲音說,那是從墓石背後傳來的聲音。有一個乞丐打扮的人繞過墓石站到信玄麵前來。家臣向前伸手要抓那個乞丐的手,但被老乞丐敏捷的身手拂開了,家臣們也認為他有害意。“信玄啊!你現在在這個墓石前宣誓一定要發出西上大軍,並且在京都插上武田的旗幟,可是沒有說要再度回到這個古府中。糊塗蟲!你這個任性、不知天下情勢的鄉下大名!在抵達京都之前,你一定會死啊!那種死相出現……”家臣沒有讓他說完就把他拉走了,這裡是信玄母親大井氏的墳墓,不允許在這裡發生流血事件。(我好像在甚麼地方見過這個乞丐,從他說的話看來,他原來一定是個武士,而且具有相當的來曆。)信玄想從那個乞丐的臉想出一個特定的人物,可是終究想不出來。西上,是個很長很長的夢,信玄為了實現這個夢,不知犧牲了多少人,或許這個人是信濃的小豪族,城被燒、家人被殺、領土也被奪,因此變成乞丐帶著怨恨出現也不一定。信玄離開長禪寺。他的心情當然不好。回到躑躅崎館時,已經有個家臣回來報告剛剛乞丐的事情了。“我們正在盤問他的身分,他就咬舌自儘了。問長禪寺的人,都不知道有這樣的人進入墳墓。”信玄點點頭,對家臣們說:“今天的事情務必保密!”信玄封住家臣們的嘴,他自己也不願再花心思在這件事上。這次西上作戰之前參拜墳墓,對信玄而言,不是個愉快的結果,可是向三條氏、太郎義信、大井夫人三位亡靈告彆的事,使信玄覺得安心,現在隻剩下一件事了,那就是他無法去葬在笛吹川上遊湯裡的愛妾阿穀的墳墓參拜。阿穀與信玄相處的時間雖然很短,可是熱情如火地愛著信玄,結果引起三條氏的妒火因而致死,她是信玄的妻妾當中最不幸的女子。信玄想去阿穀的墳墓看看,可是時間緊迫,而且健康情形也不允許,因此令裡美代表他去。“接下來你去湯裡看看。”信玄對裡美說。“這樣我就不能送主人出征了。”裡美嚴肅地回答。出征的日子是保密的,自從正室三條氏死後,裡美如同正室,連她也不知道正式的出征日。可是,她也知道這一天近了。“在我出征之前不能去嗎?”“不能,我一定要與主公過出征前的最後一夜,所以不能代您去。”當裡美說最後一夜這句話時,臉稍稍紅了起來。當時有一種習慣,就是武將在出征前夕,要去妻妾等的房間告彆,並且留在一個人那裡過夜。至於選擇那一個對象過夜,誰也不知道。裡美說出最後一夜這句話,就是在要求這個權利,要信玄選擇到她的房間。“我明白了,那麼,等我出征後再去阿穀的墳墓吧!”信玄想著孤伶伶的立在鄉下湯裡山丘上被枯草圍繞的阿穀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