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金山查收(1 / 1)

武田信玄 新田次郎 2973 字 22天前

永祿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德川家康依照約定,與入侵駿河的武田信玄軍呼應,進入遠江。家康遵行與信玄之間的約定,東西呼應夾攻今川氏真。他策動三河和遠江國境附近的豪族,開啟進攻遠江的道路。家康對遠江、伊奈佐郡的井伊穀三人——菅沼忠久、近藤康用、鈴木重時等,施以保有領地和加增誓書的安撫手段,延攬戰友。但是,德川軍在經過井伊穀口入侵遠江時,遭到當地武士的反擊,行進不很順暢。濱名湖附近的土豪,集合於濱名湖北邊的氣賀,攻擊德川軍。先鋒部隊菅沼忠久、近藤康用和鈴木重時等的各地進兵行動,都受到阻撓。“究竟是誰在指揮。”進攻遠江受阻之事,令家康急躁起來。鈴木重時曾經拍胸脯表示,隻要三、四天就能攻入掛川城。然而事實卻不然。“不知道誰在背後指使,專門出沒各地,進攻我們的弱點。從目前的狀況看來,可能是氣賀的堀川城附近在控製一切。”鈴木重時沉思著。井伊穀的三位將領已和氣賀附近的土豪取得諒解。如果突然起兵反抗,一時恐怕還難以平息。情勢愈來愈明顯了。指揮者很有計劃地策動散兵和百姓。剛入遠江的德川輜重隊,在各地遭到伏擊。十三日、十四日夜裡,散兵在家康主營白須賀(現在的湖西町)附近,縱火六處以上。白須賀離海約三公裡。出海的漁夫看到火光,急忙趕回來。“我們可以兵分二路,一路乘船渡過濱名湖,再北上直逼氣賀後方,另一路則沿湖西北上,夾攻氣賀。”酒井忠次說出他的意見。家康采納了。走陸路可能遭到亂兵的攻擊,於是家康乘舟渡濱名湖,在濱名湖東側集合兵力北上,酒井忠次的軍隊則沿濱名湖西岸北上。氣賀各地的反抗集團見德川軍大軍壓境,紛紛棄堀川城北逃,無從加以捕捉殲滅。追就逃,退則回攻;德川軍對這種散兵部隊實在無計可施。“今川家究竟有誰善於這種擾亂性作戰?”家康問酒井忠次。“這……今川家倒是沒有這種人。或許……”忠次支吾其語。家康替他明說。“或許是信玄的策略……如果是這樣,我們馬上就能看到了。”家康的預測正確。當他排除氣賀的抵抗,回到東海道,包圍要衝引馬城(濱鬆城)時,有新消息傳來。武田信玄的部將信州飯田城主秋山伯耆守信友,率領二千名下伊奈群眾,正沿天龍川南下而來。秋山信友的軍隊精銳勇猛,所向披靡。家康進攻引馬城。城內不做頑強抵抗,菅沼忠久以軍使身分前往,便很乾脆地投降了。時為十二月十八日。家康占領引馬城的第二天,武田信玄的軍使前來。除了讚頌德川軍的機敏行動之外,還請他們繼續進攻掛川城。當時,武田軍忙著和不斷增援的北條軍作戰,無暇進攻掛川城。德川家康擔憂自天龍川南下的秋山信友軍,但是為了駿河歸武田、遠江歸德川的約定,仍然出兵掛川城。掛川城主朝比奈泰朝迎戰德川軍。泰朝似乎是最後一個能為今川家爭一口氣的人。攻城不易。似乎將是一場持久戰,家康吩咐加強三河岡崎的補給路線。他不希望亂兵切斷補給路線。誰知,這一條補給路線不是被亂兵,而是被秋山信友切斷了。正月的第六天,見附(磐田市)奧平貞勝派快馬來到家康正在攻擊掛川的營地。“剛才,信州飯田城主秋山信友率三千兵馬進攻見附西北方的匂阪、菅沼勝直正與之交戰。我方勢力單薄,已陷入苦戰。”倉促間,敵人的軍隊總是顯得比較多。其實,秋山信友的士兵全部還不到二千人。“甚麼?秋山信友。”家康屏住了氣息。原來如九-九-藏-書-網此。氣賀附近的亂兵和這次秋山信友的侵入遠江之舉,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信玄這個不守信用的家夥!”家康喃喃道。雖然雙方言明以大井川為界,遠江歸德川,駿河歸武田,但是,已經攻到遠江來的武田信玄似乎彆有用心。“不要理會秋山信友的軍隊。遠遠地後退,觀察他們的動靜。”家康派使者前往奧平處,讓鈴木、菅沼立即退出見附。秋山信友進入見附後,在各處設壘立柵,一副備戰的姿態。很明顯,他打算占領見附,切斷東邊的掛川和西側的岡崎。家康派海路軍使出使身處駿河的信玄。以山岡半左衛門為首的五名軍使,以秋山信友一事質問駿河的武田信玄。“去年二月,貴國使者穴山信君和山縣昌景公,與我國的酒井忠次公在三河吉田城相互約定。但是,秋山信友公的奇怪行動完全與之不符。希望您能做一個說明。”山岡半左衛門是家康的使者,去年二月的吉田城會談中他也在場,因而覺得自己也有責任,言詞顯得十分激動。“秋山信友的軍隊進入見附?應該不會吧,是不是弄錯了。我令秋山信友固守信濃和駿河的國境,並沒有叫他進攻遠江啊。會不會是秋山追趕敵人,不知不覺地侵入國境了。如果他真的進入遠江,那就是我們的不對。我會命令他立即退離國境。這種事很容易被誤解而引發戰爭,請務必明察。”信玄一臉的笑容,毫無為難之色。山岡半左衛門心想,他是在打馬虎眼兒。說甚麼追敵不慎超越國境,一定是信玄看見附是東海道要衝,故意讓秋山信友沿天龍川南下。“在下身為使者,除了嘴上談談之外,還希望帶著您的親筆信函回去。”山岡半左衛門不肯罷休。信玄同意了。既然山岡半左衛門提出要求,信玄認為沒有甚麼好猶豫的。信玄寫給家康的信函是這樣的:“承蒙遣使前來,不勝感激,在下之意已告知使者山岡半左衛門,原本認為不必另具書信,但聞秋山信友率伊那群眾侵入東海道,修築城池,違反先前之承諾,顯現侵略遠江之野心,吾將速令秋山信友及下伊那群眾撤退。另,當今之急乃速速攻下掛川城,懇請助力。”“德川閣下(右使者,山岡半左衛門也。)”用但聞等頑固的語氣書寫,對違反約定之事毫無道歉之意,最後對秋山信友視為芝麻小事,還一味地要求攻擊掛川城。字裡行間,儘是信玄的霸氣,似是認定此次侵略作戰的主導權在武田信玄,而非德川家康。信玄充滿了自信。北條自有他的愚念,隻要不和上杉輝虎和睦相處,就不會出兵駿河。北條與上杉之爭,可以說是一種宿命。上杉輝虎以關東管領自居,隻為名分而戰,而北條又不願放棄關東,隻要彼此間的環節一日不解,就永無和解之日。信玄就看上了這一點。信玄心中的最大牽掛,是信長進京之事。織田信長迅速進京指揮天下,這是令信玄無法忍受的。所以他加速進攻駿河,鋪設由東海道進京的道路。用大井川以西的遠江為誘餌來誘惑德川家康,另外將亂兵放入遠江,讓秋山信友南下到見附,牽製住德川軍隊;此不僅是在顯現武田的威力,也是在牽製京都的信長。一向敏感的信長,一定會注意到三河的變化。隻要織田信長出動,京都周圍的武將必然跟著行動。信長的天下必定易主。這是信玄的算盤。家康生於天文十一年(一五四二年),比信玄小二十一歲,當時正逢二十六歲。看著信玄的信函,不禁為之憤怒。“自己毀約,竟然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還催著我進攻掛川城。甚麼話嘛!”家康判斷信玄是依恃武力才敢寫這種信。“此人不能不防。”家康對酒井忠次說道,忠次深表同意。家康任井伊穀三將中的近藤康用為使者,前往小田原。近藤康用和北條之間有姻戚關係,家康便利用這一點,寫一封信交給北條氏康,表示德川和北條對駿河和遠江動亂之事,不宜采敵對的態度。氏康在回函中也表示同意,在下伊那軍入侵東海道的同時,北條和德川定下了盟約。織田信長細細聽取德川家康方麵的情報,但沒有做任何指示。當時,信長並不十分在意武田信玄的行動。秋山信友率領的下伊那軍,在信玄的命令下,暫退到國境邊界。永祿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除了武田信玄進攻駿河之舉之外,另有一個隊伍。河窪兵庫助信實率領信州北佐久的六百士兵和諏訪的二百士兵,自身延越過安倍峠,入侵安倍金山。安倍金山在現在的梅島溫泉附近,和富士金山都是藏量豐富的鑛山。河窪信實乃信玄之弟。母親鬆尾,是信虎眾多側室中的一名。信實在北佐久的河窪建館,鎮守該地。河窪信實雖是信玄的弟弟,但因個性溫文,缺乏武人氣概,因而未受重視。佐久,是信州當中抵抗到最後一刻的地方,信玄認為必須把一個有頭腦的人安置在這裡,於是選擇了信實。因為,佐久是一個文治,而非武治之地。河窪信實十分稱職。他在此興產業,獎勵飼馬。一有戰事,立即率佐久軍參與,不巧取功名。信玄希望把金山納入自己的營地,包括在金山工作的人們。此事不宜豪奪,適合以文人為將領,因而派信實前往。安倍金山也列入武田的策略之中。安倍金山的金山奉行,安倍大藏丞天真的弟弟安倍加賀守天實,送來誓書,表示願意隨時效命。河窪信實在信玄開始進攻駿河的十二月十二日早晨,也率領八百士兵越過安倍峠。他先派出斥堠,打探金山的防備。金山幾乎毫無防備,隻有一百人不到的步卒,僅供維護治安,並無作戰能力。由於這是一座鑛山,人們性格粗暴,時有爭吵,也有的人毀約逃往其他鑛山。抓逃工的兵力約百人。河窪信實在下山進攻之前,先召來各侍大將。“絕對不可以傷人。安倍金山將成為武田的勢力,我們此行不是攻擊安倍金山,而是幫助他們防禦外敵。”說完,河窪信實便叫來此次率領二百士兵前來參陣的諏訪家臣藤森若狹守信雄。“你率領十名騎兵以軍使的身分前往安倍金山,勸金山奉行安倍天真歸降。隻要他歸順武田,不僅仍能保有安倍金山奉行的地位和領土,更能獲得新領土做為褒賞。給他兩刻時間考慮。”所謂兩刻,就是四小時。在四小時內決定似乎有些牽強,但是想逃走的人卻能在這段時間內逃走。藤森若狹守信雄帶十名騎兵下峠。金山得知武田大軍迫臨峠頂時,呈現一片混亂。住宅區的騷動更是嚴重。為了工作而建造的千戶長屋、為鑛工帶來春天的妓女戶等等,動作快的人已經把家產堆在車上了。藤森信雄讓士兵停馬,找木板做成告示板,上麵寫著:“武田軍絕不加害民眾,大家儘可放心,不必驚慌或逃走。”一行人一邊行進,一邊豎立這樣的告示。河窪信實並未下這樣的命令,而是藤森信雄自行主張的。百名步卒守在金山奉行館周圍。藤森信雄等人在館前下馬,武裝的武士在家仆的伴隨下從裡麵走出來。來人是安倍天真。安倍天真和藤森信雄在館前的庭院中會麵。藤森若狹守信雄傳達信實的口信之後,安倍天真表示:“如您所見,金山沒有任何防備,任何人皆可輕易地奪下。您能特彆前來致意,在下不勝感激。我會立即將您的意思傳達上去,聽候裁定。現在,請您稍等片刻。”藤森若狹守信雄一行人被帶到附近的彆館,接受酒肴招待。在金山奉行館內,立即召開會議。有人建議把金山交給武田軍,離山而去。另一種看法則是向武田軍投降,仍然留在此地。“誰說沒有防備,我們有一百名的兵力。何不據守此館,與武田軍交戰,慷慨赴義,向天下人昭示我安倍族的精神。”說這番話的是安倍天真的表弟安倍正景。但是,沒有人附議。安倍加賀守天實則表示:“我們代代侍歸今川家,直到今川氏真,呈現出今川氏無法永久持續的狀況。武田也好、北條也好、德川也好,總有一個人會取代今川家;這是不可爭辯的事實。所以,我們應該適應時代,改變以往的作風。我認為武田、北條、德川三者中,以武田最值得信賴。現在的情況又是如此,所以,此乃時勢所趨,我們不妨聽從河窪信實的話。”很多人讚成天實的看法,大勢似乎已定。“我決定放棄金山奉行的地位,做一個浪人。這是唯一能對今川家示誠的方法。”安倍天真說道。安倍正景聽完後,憤然地說道:“金山是我們的。棄城去當浪人,這算甚麼誠意。真的誠意是這樣?”安倍正景拔出腰肩配刀,將安倍天真前麵的酒碗斬成兩半。他有些醉了。旁人立即將他抱住,帶了出去。回到家,正景心中的憤恨未消,要家仆跟他一起去殺彆館的武田使者。家仆阻止他,他叫嚷著自己一個人去也行,不聽任何人勸阻。家仆急忙走告。正景發狂了。他揮舞著大刀,殺進彆館。藤森信雄的家臣們沒有料到有人突然闖入,立即拿起手邊的東西對抗。十比一,懸殊的比數。“自衛就好,不要傷了他。”藤森信雄頻頻喊道。信雄等十人到屋外圍住安倍正景。說是自衛就好,但是對方瘋狂地攻擊,若隻是防衛,自己一定掛彩。藤森信雄的家仆宮阪十兵衛擋住正景的大刀,但是肩部依然受了傷。看到血跡,十兵衛愣了一下。想他十兵衛乃諏訪家的第一高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股怒氣上升,大刀也揮了過去。正景的肩頭被砍,人也倒了下來。館裡來人時,正景已斷了氣。安倍正景的死,隻是安倍金山的一個抵抗痕跡。不到二刻,金山奉行安倍天真和誌同道合之士及家人們,離開了該地。安倍加賀守天實帶著留下的人,跟著藤森信雄來到河窪信實的營地。“安倍金山自今日起歸於武田家。這是金山地圖,請收下。”天實也把金山的重要資料一齊呈上。“安倍天實和河窪信實都有一個實字。能在這裡相遇,我想絕不是巧合。”河窪信實和氣地和安倍天實交談。接收安倍金山,一共耗費了十天。雖說是接收,其實是徹底的調查。這一段期間,八百士兵分散在無人的住宅和房舍。冬天,不是野宿的時節。為了加強取締,增加調查人數,倒也和留在金山的人相安無事。士兵們在金山周圍設起防壘和木柵。信實相信總有一天,敵方會設法奪回金山。金山的調查工作,由來自甲州黑川金山的鑛山師們負責。以大藏宗右衛門,丹波彌十郎為主的鑛山師,以及測量師百川數右衛門等人,展開測量。除了詳細調查有無鑛脈、鑛石的良莠和通氣孔、廢石場等等之外,還研究精煉法。第十五日,一切告一段落。當天夜裡,河窪信實召來大藏宗右衛門、丹波彌十郎、百川數右衛門等三人,詢問結果。“已經挖了不少,鑛石還可以。如果以目前人數加倍挖掘,恐怕撐不到五年、十年。”大藏宗右衛門說道。“金的埋藏量大約三十萬兩。”百川數右衛門說道。“今川采用的精煉法十分老舊,在他們廢棄的鑛滓和廢石場中,至少含有十萬兩金子。”丹波彌十郎說道。河窪信實收集好有關資料,第二天大清早就以快馬向駿府的信玄報告。“安倍金山的鑛藏果然豐富。”信玄充滿喜悅之色。侵略駿河的最大目的,就是掌握安倍金山。黑川金山的產量將儘,能在此時獲得安倍金山,當然值得高興。(黃金,可以控製戰爭。沒有黃金,絕對無法獲勝。)信玄憑著甲州棋子形黃金的威力,在戰場上無往不利。金鑛將儘,能在這個時候獲得安倍金山,確實比取得駿河還有價值。信玄寫信給信實,嘉許一番,同時也吩咐用甲州式的精煉法開始采金。對武田信玄而言,好事還不止這些。在安倍金山消息來報的第二天,一位自稱:“我是大藏宗右衛門的次男,大藏藤十郎(後來的大久保長安)”的人來到信玄的營地。“大藏藤十郎……”信玄想了一會兒,突然明白過來。原來是永祿三年為研究精煉法而去長崎的藤十郎,他回來啦!“那個時候,你隻有十六歲。”信玄望著長大了的藤十郎。“九年來承蒙您照顧,現已學得新的精煉法。”藤十郎敏捷地說道。所謂“承蒙照顧”,是藤十郎在長崎時,每年都會收到二、三次的生活費。“太好了!這個新的精煉法的成效如何?”藤十郎看看四周,要求摒退左右。旁邊隻有侍童和仆人,但是藤十郎仍然要求這二人回避。“西班牙傳教士教我們用水銀精煉。過去的方法是把金和鉛黏住後,再去掉鉛來取得金,也就是所謂的焙燒法。但是用水銀和金相黏再取出金的方法(混汞法),可以取得較多的金。”“這種方法和過去的焙燒法相比,可以多取多少?”“一倍。”藤十郎滿不在乎地說道。信玄覺得眼前皆是黃金。黃金的問題解決了。隻要有黃金,就能掌握人心。進京的日子似乎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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