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輔子稱霸(1 / 1)

息夫人 曹雁雁 2604 字 22天前

公元前660年,熊惲二十歲,媯翟也步入中年。這天,媯翟聽一個到齊國去的大臣說起齊薑之事,說齊薑把持著朝政不鬆手,為了牽製兒子,不準魯莊公姬同娶正妻,姬同一直等到年近四十,才娶了母親齊薑娘家的親妹子哀薑,也是他的小姨為妻。媯翟聽了,受了很大的震動,她說,我不能這麼做。媯翟為熊惲舉行了弱冠之禮,將先王鳳印交還給熊惲,宣布從此還政於君。自此,熊惲正式脫離母親的懷抱,開始獨當一麵。大王成年,朝臣開始商議國主選妃,媯翟也開始為熊惲物色合適的正妻,宗親們推薦了諸多貌美姑娘,但媯翟看了一圈均沒有看得上眼的99lib?。“大王,娶妻乃一個男子一生最重要的事。好的賢內助能體貼你的生活,善解你的苦惱,甚至能為你排憂解難。這些美人出生富庶之家,固然有良好的家教,但未必能有絕佳的膽色,所以寡人看著均覺得有些美中不足,大王可有心儀的佳人?”熊惲左看右瞧,也沒有找到自己相中的人,便直言相告:“兒臣與母親所慮相同,沒有看到心儀之人。”媯翟又問:“是否考慮先納妾?”熊惲搖頭:“上古賢明之君皆隻有子嗣不繼之時才納妾,先王與母親恩愛甚篤才有堵敖與兒臣,是以兒臣暫不想納妾。”媯翟道:“好吧,你也年紀尚算小,不急於一時,待寡人四處去探尋些佳人。隻要模樣端方,性情穩重,便無論嫡庶與門第。”媯翟把兒子的婚事當成還政之後的第一件大事,經過一年多的探聽,找到了一位合適的人選。郢都郊外,子元正妻孟樊正與兒子忙著晾曬草藥,一輛精巧的馬車停在了門外。“夫人駕到,爾等還不跪迎!”宮吏進門見孟樊忙碌地乾活,連忙斥責。孟樊一聽夫人駕到,吃了一驚,嚇得麵無人色,難道夫人反悔了嗎?“唉,何必這樣驚擾他們,都退下。孟樊妹子,趕緊起身吧。”媯翟進了院內,和藹地讓孟樊免禮。“民婦不敢。”孟樊心驚膽戰不敢起身。媯翟惱怒地瞪了一眼宮吏,斥責道:“你們瞧瞧,把人家母子嚇成這樣。孟樊妹子,起身吧,走,咱們進屋敘話。”孟樊見媯翟要攙起她,不敢再跪,忙拉著兒子進屋。屋內簡陋,桌案也陳舊不已,孟樊趕緊用衣袖擦著桌子,尷尬請罪:“寒舍簡陋,不堪受用,隻能委屈夫人了。”媯翟屏退了下人,叫孟樊不用拘束,自己斟了一碗水,毫無做作之態。孟樊見媯翟坦然,也消除了一些緊張,道:“聽聞夫人素來節儉,親耕親織,今日一見果真不虛。”媯翟笑道:“這些年為了國事的確沒少操心,如今撂了挑子總算輕鬆些。今日來,是有喜事跟你商量的。”孟樊吃驚:“不知是何喜事?”媯翟笑道:“寡人有一故友,對我有恩,臨終前將獨子托付於我,讓我為他的兒子尋覓一個好姑娘。所以,寡人是想請你來為故人之子做媒的,這男方是郢都人氏,家事簡單,家裡有些田產還算殷實,人也算穩重勤懇,今年二十歲。”孟樊道:“這聽起來也算是個好人家,不知這男方相中了哪家閨女,可是民婦認識的?”媯翟道:“聽聞你母家是樊國北方的(今河南信陽),自古樊國出美女,男方家裡相中的便是樊國樂師子雲之女樊羽。他們聽聞此女容顏姝麗,好學博文,莊重溫和,便想成就一段好婚姻。不知你可認識?”孟樊驚喜道:“這話說來可巧,樊羽正是民婦的親侄女。”孟樊說到此,忽然又犯難道,“姑娘是個好姑娘,隻是我那兄長沉迷於樂器之中不理俗物,嫂子又早亡。雖是貴胄之後,家境卻不算好,不知……”媯翟道:“這個你放心,男方家裡不計較這些,隻一條,想讓兩個孩子悄悄見見。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總也不該強人所難,萬一姑娘瞧不上對方,可不誤了人家終身?”孟樊激動道:“好,成,民婦明日就回娘家說和說和,把侄女接到郢都來住幾天。”媯翟命星辰拿出一個大包袱交給孟樊:“勞煩妹子辛苦,這裡是些衣裳、首飾和金子。你叫人把家裡修葺修葺,回娘家一趟,不能叫人小瞧了去。唉,若不是有當年的罪孽,你們母子也不會過這清苦的日子。”孟樊感激地說道:“夫人這番話,民婦不敢當。能得您的照拂過著安穩的日子,民婦已經知足了,難為您還為民婦打點得這麼周全,民婦都不知該怎麼報答。”孟樊看了兒子一眼,感慨道,“我寧願他過清苦的日子,憑自己的本事有一番作為,也不願他在富貴中泯滅了良心。”驚蟄一過,楚國男女老少最期待的節日——花朝節到了,孟樊的侄女樊羽也到了郢都。按照媯翟事先商量好的,兩個青年男女被安排在城郊的花圃相會,滿城的鮮花和說笑歌唱的青年男女,使整個郢都城青春洋溢。熊惲與母親穿著常服,隱遁於市集之中,看花賞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熊惲與樊羽邂逅了。孟樊掩口驚詫,這才知媯翟所謂的故人之子竟是當今大王。媯翟“噓”一聲,狡黠一笑,但見兩個年輕人被彼此獨特的氣質所吸引,相互萌生了好感,媯翟親手促成了這樁姻緣。宗親們聽聞熊惲要娶孟樊的侄女為王後,頗有微詞。媯翟不顧非議,親命屈禦寇為使臣,以大禮將樊羽迎至楚國。媯翟沒有看錯,樊羽果真是敦厚穩重的才女,集中了樊國女子的優點,與熊惲琴瑟和鳴,次年便誕下一子。這天,媯翟正在內廷拾掇花草,有仆臣道:“大王駕到!”媯翟笑著迎接熊惲後說:“大王處事沉穩,心胸寬大,如今已做了父親,為娘已還政於大王,不再端坐議政殿,大王不能總往內廷跑啊。”熊惲說:“母親知道孩兒很敬重母親,知道母親經過二十多年的積累,行事風格更穩健,心思更縝密,比孩兒所見所想要遠,所以總不由自主想與母親商議國事。今日是來問母親,關於齊楚外交,不知母親有何看法。”媯翟說:“既然齊公仍然高舉著尊王攘夷的大旗,那麼楚也不能示弱,繼續交好天子,向天子納貢,搶奪尊王的大旗。內政上懷柔,外交上鐵腕。昔年宮中學堂裡培養的可用之才,現在都可以大展拳腳了。”鬥般鎮守申縣,不斷將申縣疆域擴大,率先占領陘山等無人認領的土地,將楚國的實力衝破方城山遙指中原。屈禦寇不再是一個侍衛,已擔任箴尹,掌管律法,練就了舌燦蓮花的本事。屈重調回京都擔任司馬一職,與子文內外配合。熊惲以身作則,手不釋卷,樹立勤奮好學的榜樣,提出“鬱鬱乎文哉,吾從周也”的口號。獲得天子的繼續認同之後,楚國人的榮譽感也增強,不再自認蠻夷,國內學者開始以學習中原文化為風尚,對文明的強烈向往也使楚國貴族之間養成了好學的風氣。媯翟適時提出興辦官學,鼓勵有誌之士遊曆諸國,對國外的才華出眾者用重金吸納。中原的學子們不再盲目地奔向齊魯,有才華的寒士開始流入楚國,為楚國的政治輸入了新血液,招賢納士門檻的降低,讓楚國人看到了更多的希望,楚國蓬勃而積極向上的麵貌也令四周鄰國刮目相看。這天熊惲來看母親,媯翟盤坐內廷,氣定神閒地對兒子說道:“而今我大楚民心歸附王室之際,為娘建議大王出兵再伐鄭。鄭人素來自傲,以齊馬首是瞻。大王既然要成就霸業,就不可不試試撓一撓齊人的癢處。”熊惲道:“鄭國在洛邑東側,乃中原腹地,兒臣早有伐鄭意圖,現已定下伐鄭具體事宜,今日來見母親,就是想討教更多計謀。”媯翟擱下手裡的針線活,笑道:“大王如今成長,越發遠見卓識,你以後不用事事來跟我商議了。”熊惲謙虛道:“兒臣原也不想打攪母親安寧,隻是有些事還是很想聽聽您的見解,子文也常勸兒臣多向母親討教。”媯翟道:“既是如此,為娘也就多嘴幾句。咱們不是頭一回伐鄭了,既然要伐便一定要叫鄭公膽寒。所以,為娘有一良策想告知大王。星辰,取筆墨來。”媯翟揮毫寫就四個字,熊惲伸頭一看,見竹簡上寫著“欲擒故縱”四個字。熊惲驚喜一笑,道:“兒臣這下心裡更有分寸了。”媯翟欣喜笑道:“去吧,孩子,該是你大展身手的時候了,叫那群自詡不凡的人瞧瞧你的厲害!”公元前660年,熊惲將自己的妹妹羋芷嫁給了弦國國君,並親鑄楚王媵邛鐘為陪嫁禮。中原諸侯見楚國與弦國聯姻,以為熊惲不像文王擁有彭仲爽、子元等武將般強大,熊率且比已年紀漸老,在軍事上不敢有什麼大動靜,隻能穩固周邊小國而苟安。豈料次年開春,熊惲以屈重為主帥,率領申公鬥般、箴尹屈禦寇、鬥廉之子鬥勃、宗親鬥祁之子鬥梧出兵伐鄭。這一場仗打得迅捷快速,打得鄭國落花流水後就撤。鄭人等到楚軍退兵後,鬆了半口氣,沒想到第二年,屈重再率大軍伐鄭,也是閃電作戰,把鄭國攪得軍心渙散後又撤退了。第三年再伐,直接攻到鄭都。熊惲在三年之內,令屈重三次伐鄭,直搗中原腹地,雖然都沒有攻破鄭都,但諸侯們人人自危。齊國嗅到了楚國挑釁的訊息,心想,我怎麼會讓一個未足而立之年的蠻夷國主挑戰我的權威?因此,在楚國三次伐鄭之後,齊桓公就想教訓一下楚國。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偶然的小事。齊桓公的妾室是蔡國宗女,性格驕狂。有一日,齊桓公與蔡姬泛舟於湖上,儘情地賞花喝酒,蔡姬仗著自己頗受寵愛,任性戲弄齊桓公。她知道齊桓公怕水,就故意搖動著小舟使齊桓公受到了驚嚇。齊桓公惱怒,將蔡姬遣返回蔡。蔡繆侯年幼,國政為宗親把持,宗親們嫌棄蔡姬丟臉,打算讓蔡姬改嫁他國。齊桓公聽聞蔡姬要改嫁,深感受辱,決定教訓蔡國,但是又嫌由頭太牽強,恐被人笑話。所以管仲出謀劃策,仍以尊王攘夷的名義,糾集魯、宋、陳、衛、鄭、虛、曹、邾八國聯軍,準備伐楚。齊國從東方來,要伐西南的楚國,必要經過蔡國。所以,齊桓公揚言伐楚,實則伐蔡。蔡人被聯軍打得四處奔逃,齊桓公泄足了私憤。八國聯軍到達方城山不遠處的陘山處屯兵壓陣,不敢貿然攻進方城山犯楚。麵對齊國的試探,熊惲大為光火,連夜召集群臣商議。媯翟與子文商議,建議熊惲派人和談。這次和談,子文意欲讓老將蒍章出馬,媯翟卻不同意,選了一個讓大家出乎意料的人——屈禦寇。朝臣們對屈禦寇的印象還停留在禦前侍衛的舊影子裡,並不認為他可以勝任。子文思忖一番,體味到了媯翟用屈禦寇的妙處。媯翟囑咐道:“禦寇,爾為新丁,幸許會遇到管子等人的輕視,但不緊要,寡人相信你能讓他們刮目相看。爾要牢記,齊尊王攘夷,我大楚也敬事天子。”屈禦寇連夜啟程趕至陘山。入了營帳,果然不出媯翟所料,齊桓公與管仲連正眼都沒瞧一眼屈禦寇。屈禦寇不卑不亢,拱手淺淺施禮,對齊桓公道:“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一聽這話,心中一愣,這毛頭小子竟深藏不漏,將陘山算做了楚國的疆域。管仲是治國首輔,立即回道:“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複,寡人是問。”管仲的這番話,擺足了代言天子的款,拿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氣勢,指責楚國沒有向天子納貢,所以今天帶著諸侯來征討,周昭王曾經南巡沒有歸國,所以今天來問一問。這番話若是放到一般小國家的臣子,恐怕要嚇得不輕,管仲忘了一句話,初生牛犢不畏虎。屈禦寇天性純粹,原本無畏無懼,心裡冷聲一笑,暗道:居然拿一個死了幾百年的古人來找碴,實在可笑至極!於是慷慨說道:“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給?昭王之不複,君其問諸水濱!”屈禦寇謹記媯翟的交待,不僅沒有藐視天子,還很敬重天子,而今隻是忘了納貢,但也諷刺管仲:要問周昭王去了哪裡,自己上漢水河畔問吧。管仲碰了軟釘子,臉色極為難看。屈禦寇敷衍了一番,火速返回,向國主稟報此事。媯翟聽了管仲的表現,哈哈大笑,對熊惲道:“想不到管仲也不過如此,暫且冷齊公幾天,看他們能挨多久。”果然,齊桓公率領八國聯軍駐紮在陘山幾個月之後,依然不敢冒險進方城山,怕鬥般率申縣之師抵抗,那便得不償失。拖了幾個月不見動靜,聯軍開始不滿,不得已,齊桓公隻能命人入楚,相邀在召陵(今河南漯河市)會盟。召陵會盟上,齊桓公命管仲帶屈禦寇參觀齊國的軍隊陣容。管仲指著齊國龐大的軍陣,自誇道:“以此眾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屈禦寇淡淡回道:“君若以德綏諸侯,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雖眾,無所用之。”管仲被這番話噎得不輕,屈禦寇並不是隨意說說,楚王真的彙合鬥般,率軍眾出了方城山,隨時可以突破山口與聯軍對陣。齊桓公見伐蔡的目的達到了,伐楚還真不好辦,於是見好就收,撤軍回國。召陵會盟讓齊國見識到了楚國的厲害,這也是齊楚爭霸的開始。公元前655年。熊惲以弦國依附齊國為由,命子文率領三軍攻入弦國滅弦。弦國國主拋棄妻子,倉皇投奔黃國,媯翟接回了女兒羋芷和外孫。鬥丹之子叔麇駐紮弦國,成為弦縣縣尹,鬥丹輾轉息楚之間,最後跟著兒子一直在弦縣安身立命。熊惲以滅弦國為稱霸的起點,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先後圍許救鄭,攻打齊國附庸許國。齊國兩次出兵都是因為極小的原因,勞師動眾卻無結果。天子對齊、魯兩國出言斥責,下令鄭國轉為投靠晉、楚。晉、楚同獲天子嘉許,對齊國又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諷刺,齊不甘示弱,再次伐鄭,鄭國又被迫再投靠齊國。鄭國夾在齊、晉、楚等強國之間,硬生生從一個曾經的霸主變成一棵牆頭草。而後幾年裡,熊惲滅樊、黃、江、蔣、英氏等淮水兩岸小國,獨占淮漢十字路口優勢,穩穩地在淮水兩岸紮根。在外伐的同時,熊惲在母親的指點下,輕徭薄賦,重視農業和礦業,使楚國成為第一產銅大國。往來商販絡繹不絕,郢都成為了南陲最令人向往的大都市。媯翟輔佐兒子稱霸的夢想,終於照進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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