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子元的威脅(1 / 1)

息夫人 曹雁雁 2640 字 22天前

媯翟對子元的愛慕與放肆能避就避,能躲就躲,但這樣能躲到太子懂事朝政嗎?媯翟知道,子元並不好惹,他掌握著楚國絕大部分的兵權,現在倚仗著文王的遺詔和宗親的勢力,極為親近太子艱。太子艱本來與媯翟關係並不很親密,而今見子元對他這麼好,就對子元分外依賴。葆申上了年紀,難免糊塗,有時也非常相信子元,媯翟一時也無法撼動。讓媯翟更覺得吃力的是,莧喜雖然有國庫的點檢權卻奈何不了子元以軍費為由的支出,國庫要減賦三年,並不充盈,怎麼能抵得住子元的揮霍浪費。子元權勢滔天,風頭一時無兩,出入議政殿與內廷堂而皇之,底下人雖有議論,但麵子上卻不敢多嘴。媯翟步步艱難,隻能暗中提攜潘崇作為王城副將,安插在宮中,牢牢抓住子文所培養的新人,忍耐焦急等到這些人學有所成。好在子文、屈重、蒍章和莧喜這些培植多年的人,總算對她沒有背棄,連觀丁父這樣庶人出身的將領,大多也持中立態度,並沒有偏向子元。時光像流水一樣,日複一日的政務和瑣屑事情很快就滲透進了三年時間。子元等了三年,仍然沒有抱得美人歸,他每每望著右掌的疤痕想想媯翟避重就輕的態度,濃厚的情意就變成了憤恨。他覺得媯翟玩弄了他,羞辱了他。所以子元決定不再等待,他要像當初教文王強征一樣霸氣地征服這個女人。這一日的內廷,媯翟坐在鏡前梳妝,星辰熟練地為她簪發,醜嬤正如往常在準備媯翟上朝的朝服。天邊剛睜開惺忪的睡眼,將微弱的晨光投進屋內。媯翟左右看著鏡中的俏臉,忽然發覺多了一張怒容,媯翟扭頭一看,見子元臉色猙獰地站在身後。星辰驚呼,剛要問安,子元一把扭住她的手臂,將她推在了角落裡,冷冷道:“你退下!”醜嬤皺眉瞪了星辰一眼,星辰卻不肯離開。醜嬤無奈,隻能上前一把將星辰拽起來推進裡屋,把門閂反鎖。子元猥瑣笑道:“你這老東西,倒也識相,滾出去!”醜嬤木著一張臉,消失在子元的視野裡,將門關了起來。媯翟吃了一驚,萬沒料到醜嬤藏得那樣深,什麼時候竟投靠了子元!她咬住唇沒有起身,隻自顧梳頭,反問道:“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你為何逾矩?”子元撿起梳妝台上的發簪,替媯翟插入發髻,反詰道:“若不來這裡,又怎知你如此動人?瞧瞧,這簪子真配你。”媯翟道:“你出去,有什麼事在議政殿說。”子元卻不,而是欺身摟住了媯翟,急促地說道:“又趕我去議政殿?哼,叫蒍呂臣替你擋我?叫我聽莧喜瞎嘮叨?你不用這樣躲著我。”子元抱著媯翟溫軟帶著甜香的軀體,沉迷地呼吸幾口,覺得美極了。媯翟與文王糾纏多年,已經領悟到掙紮對於貪欲的男人不過是增加興奮的方式,所以一動也不動,任由子元抱著,隻冷冷問道:“看來,你是不想再等了。”子元威脅道:“是的,我一天也不想等,也不能再等了。”媯翟說:“可我是文王的夫人,是先國主之妻,如果跟你在一起,世人如何議論?傳到諸侯之間,王室顏麵何存?我也有我的自尊與驕傲,我不是那種攀附男人低眉順眼卑微得一無是處的女人。你若不能給我比現在更好的,不能給我一個光明的身份,我絕不會要那種藏匿於陰暗中的感情。”子元朗聲笑道:“如果叫大王讓位於我,我再娶你,不就名正言順了?”媯翟心中一顫,冷冷一笑,果然問出了他的野心。媯翟伸手拔下子元簪好的發簪,道:“若是三年前,大王禪讓是極為可能的。可是如今他已登位,又已經長大,見你我在一塊兒,怎會答應呢?何況,你若繼位,將來便是你的長子承襲王位了,叫艱兒在宗親裡如何抬得起頭來?”子元道:“這有什麼不放心,叫艱兒過繼給我便是。那樣我與你雙宿雙棲,百年之後,他仍然為王。”媯翟冷冷譏諷道:“玩弄我們母子於股掌之間,是不是分外有趣?”子元聽了這話,極為不悅:“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質疑我,我原本對你無二心,可惜卻低估了你的心計。像你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才是不能輕易相信的。為什麼你可以跟王兄那樣醜陋老邁的男人歡愉,卻對我這樣冷麵冷心。你不要佯裝少女,都是過來人,何必來那些虛招。你試試我,保證不虧。”媯翟聽到這番猥褻她的話,再也難忍,猛地掙紮開,將梳妝台上的胭脂盒砸向了子元。“你要乾什麼!”媯翟咆哮。子元一摸額頭,看見指尖清晰的血跡,徹底發怒了,顧不擦去血跡,上前抱住了媯翟強行吻上了她的脖頸:“我比王兄年輕、英俊,對你也百般嗬護,你為何就不肯中意我?”媯翟被壓倒在梳妝台上,拚命地推開子元的頭,她有機會反抗,卻不敢暴露自己會拳術的事實,那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要留著保全兒子。“你王兄是真正的男人,是大丈夫,是英雄,所以才能成為一國之君。而你不過是猥瑣小人,色迷心竅的亂倫之人,根本不配我正眼瞧你。”媯翟含恨啐道。子元一愣,笑得邪惡,道:“聽說當年蔡獻舞也是對你垂涎不已,差點占有你。”媯翟回敬道:“所以你要瞧瞧他的下場。”子元笑得更放蕩,擒住媯翟的衣裳,哧一聲將媯翟的外裳撕爛。媯翟桃紅的褻衣露出大半,雪白的肌膚散發耀目光彩。子元幾乎可以窺見酥軟雙峰,更是意亂情迷,低頭就要戳上自己的厚唇。“莫敖大人,您該上朝了。”子元忽覺腰間被一個重物頂住了。是劍!而且是一把極為鋒利的劍。持劍的人功力深沉,力道掌握得爐火純青,雖是輕輕頂住命門,但子元感受到了一股極為綿軟的真氣正抵住他的後背,隨時可以挺進肉身爆裂他的血管。他不得不起身,鬆開媯翟,扭頭一看是醜嬤,便低沉威脅道:“醜嬤,你好大的膽子。”醜嬤麵無表情,回道:“老奴不敢,隻想提醒莫敖大人,早朝的時刻到了。”子元罵道:“拿開你的劍,否則本公叫你碎屍萬段。”醜嬤聲音低沉,但格外鏗鏘,堅定說道:“老奴有武王所賜特赦令,亦有鄧夫人所留遺詔,務必保全夫人安危。您可不要以為老夫人疼你便有扶持你為王的意思,那不過是哄著你罷了。大人,奉勸您一句,您如此尊貴的身份何必要與區區賤奴計較。”“你!”子元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實在不清楚醜嬤的功力。“彆廢話了,莫敖大人,聽老奴的勸,退後到門邊,乖乖地出門去,可不要讓朝臣等太久。”子元慢慢移動著腳步,挪到了門外,冷冷衝著媯翟道:“你不從我,早晚會後悔。”醜嬤牽唇一笑,道:“恭送莫敖大人。”媯翟聽到這句話,臉色一沉,也狠狠回道:“子元,你若敢動艱兒一根汗毛,我絕不饒你!”議政殿上,朝臣們等了許久都不見子元與媯翟上殿。熊艱一個人坐在殿上,麵對朝臣們的議論紛紛,有些不知所措。過了許久,才見子元怒氣衝衝地上殿,草草敷衍了幾句就不肯開口說話了。莧喜等人見媯翟沒如往常一樣過來,知道情勢不妙,也噤聲不語。媯翟呆坐在鏡前,醜嬤替她披上衣服,問道:“夫人還去議政殿嗎?”媯翟撫著額頭,沉默不語,連連搖頭。她反複想著子元的反常,越想越怕,沒有心思去上議政殿議事。她問醜嬤:“醜嬤,今日之事您怎麼看?”醜嬤先沒有答話,而是問媯翟:“夫人可以完全信老奴嗎?”媯翟驚愕,道:“從你將漆樹贈予寡人的時候起,寡人對您就很是敬佩。驅逐丹姬、為文王禮葬、輔助太子即位到今日子元之險,每當寡人在危難之時,您總能出手相救,不光是救我身體還救我心,您說,是要多愚昧的人才會不信任您?嬤嬤以為,寡人是那樣愚昧無知的人嗎?”醜嬤道:“您可知您殊於常人的優點是什麼?”媯翟道:“請嬤嬤賜教。”醜嬤笑道:“是與眾不同的冷靜。信任彆人很重要,但冷靜更重要,那是成功的必備能力。”醜嬤說完這番話,麵色凝重起來,緩緩說道,“依老奴看來,子元既然與您撕破了臉皮,就一定會動真格來威脅您。何況,他年輕力壯又大權獨攬,想要取大王而代之並不困難。”媯翟道:“您與寡人想到一塊兒去了,大王自小沒有得生母眷顧,對寡人冷淡是情理之中,一時也難以改變他的心,倒是……”醜嬤道:“倒是公子惲您要未雨綢繆啊。”媯翟點頭,聽見星辰在裡麵敲打門,這才想起星辰在裡麵鎖著,於是打起精神讓醜嬤把星辰放出來。星辰見媯翟衣裳完好,但麵色憔悴,擔憂問道:“主子,您沒事吧?”媯翟道:“什麼也沒發生,他沒有得逞。”星辰這才放下心來,埋怨醜嬤把她關起來,醜嬤不回嘴。媯翟吩咐星辰:“這會子估計散朝了,就說是寡人微恙,不便早朝。你待會兒悄悄去議政殿上找孟林,打探大王的行蹤。早去早回,不要叫人瞧見。”星辰點頭,機敏地出去了。媯翟又吩咐醜嬤:“今日惲兒午睡的時候,不要給他蓋被子。”醜嬤會意點頭。過了一會兒,星辰回來,稟告詳情:“聽蒍呂臣說,今天早朝氛圍怪異,見夫人一直沒有去,什麼也沒有議便結束了。莫敖大人帶著大王外出騎馬練箭了。”媯翟拳頭緊握,悲憤說道:“果真如此!星辰,一定要牢牢守好屋子,不許任何人進來。子元既然是去狩獵便不會那麼快折返,醜嬤,你隨寡人去個地方。”內廷的宮門緊鎖,夜暗了下來。媯翟與醜嬤來到了蔡獻舞的偏院中,小蠻正在院中打水,見媯翟入院慌忙跪下行禮,媯翟道免禮,讓醜嬤攔住了她。蔡獻舞正在榻上打坐,逼仄的房舍因為沒有開窗而有些憋悶。蔡獻舞長髯垂胸,汗珠子布滿額頭。媯翟沒有說話,輕輕地走到案前盤坐。“既然來了,怎麼不說話呢?”獻舞仍然沒有睜開眼,任由煙霧嫋繞於室內。“你怎知我會來?”媯翟有些驚訝。“你身上有一種淡香是彆人沒有的。那是宛丘桃林的香味,就算這些陳年香木也掩蓋不住。”蔡獻舞睜開眼,看了看媯翟,說,“你滿麵輕愁,心裡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媯翟點頭:“是的,無人可訴,想跟你談談。想問你一句,你可愛過我的姐姐?”蔡獻舞尷尬一笑,費解問道:“你為何要問這話?”媯翟道:“蔡獻舞,我不是戲言,是真想知道。”蔡獻舞道:“愛有兩種,一種是遠遠地看著,用自己微弱的想象給這慢慢暗下去的歲月塗抹唇紅,就像我對你;另一種愛則是一起過日子,讓天長日久的累積與付出滲透到相扶相攜的歲月裡,比如你姐姐對我。我想我對你姐姐也該是愛過的。那樣的情感雖然不驚心動魄,但觸手可及,叫人踏實。”媯翟愣了半晌,才說出心裡壓抑了很久的話:“你比我真實,所言為所想。其實,我一直是抗拒承認自己會對熊貲有感情的。我不敢相信我跟仇人之間也會有愛,但是他死了,我的心魂也被掏空了,感覺從來沒有的孤獨。從前對於姬允,我是充滿愛憐的,他給我的一切我都非常珍惜,隻是他太柔弱,我從不敢依靠他,我要擔起我跟他兩人的未來,絲毫不敢鬆懈。”蔡獻舞接過話茬:“但熊貲不同。他不需要你擔心他,而且還知曉你的擔心,更為你的擔心鋪平了路。一個完美的男人是能大能小的,你需要保護的時候,他變得很大很大,讓你很有安全感;你需要關心時,他又變得很小很小,給你最溫暖的安慰。最要緊的是,他對其他女人高傲隻對你一個人殷勤,男人不是天生殷勤的,他們是被愛情改變過來的。熊貲就是這樣完美的男人,我和姬允這樣的男人隻宜居家,不宜為君。你承認愛他,這又有什麼可恥呢?相遇從來就不是偶然的事,隻有桃花才會開在春風裡,駱駝才會懂得戀慕甘泉,同樣高飛的鳥兒,總有比翼齊飛的那一天,你天生就是熊貲的妻,我們不過是你的過客。你孤獨是因為你愛他,那就追隨你內心的聲音,這是一個內向的尋找,找到這些聲音堅定、清晰地往前走,在生命的輪回之中安頓好自己。”蔡獻舞的話砸開了媯翟心裡最堅實的壁壘,她傷心哭道:“最難熬的莫過於明白內心太遲了。他死時我與他連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我對他那麼壞,如今這漫漫人生的痛苦隻能由我自己來承受。獻舞,你無法了解這種遺憾會有多麼可怕,我現在身邊一切都帶有他的影子,到處有他的笑容和神情,我竟然忘了自己從前是多麼厭惡他,多麼憎恨他,而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的。我想他想得難受,可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活成他希望的樣子。”蔡獻舞掏出錦帕遞給媯翟,像是看著一個自己最親的小妹妹,道:“我卻是高興的,在這樣的時刻你竟然想到我,這數年的囚禁生涯也就沒有白費了。其實我一早就看出來,如果你對他沒有感情,早就熬不下去了。沒有感情,同床異夢的夜晚比權力傾軋還要恐怖,如果你真的能壓抑,隻能說你太適合去做一個翻雲覆雨的掌權人,大概你是情與智都兼具吧。”媯翟拿著錦帕拭淚,輕吐一口氣,舒緩了許多,笑道:“郢都疆域遼闊,可是我卻無知己,滿肚子心裡話隻能對你說。”蔡獻舞自嘲道:“對我說也不錯的,反正也不會有人願意相信一個囚徒口中的任何話語。跟我說比跟他人說要安全得多。你今日來,斷不該隻是找我聊聊天吧。”媯翟道:“既然瞞不過你,便坦然相告了。聽聞你昔年登基遭到了庶弟的反對,我想請教你是如何渡過難關的?”蔡獻舞輕輕瞅了媯翟一眼,問道:“新王有危險?”媯翟搖頭,道:“不隻是新王,還有幼子與丹姬的女兒。”蔡獻舞說:“成功者無一不是能發現自己的天賦,並將天賦全然綻放的人。你的天賦完全能解決掉這些危險,不要害怕,我相信你在以後的日子裡會成長得比人們期待的還要美麗,當然這個過程會很痛,有時還會覺得灰心,麵對洶湧而來的問題覺得自己很渺小,但這是你的宿命,不要害怕,做好現在你能做的,然後一切都會好的。”媯翟聽了心裡平靜了許多,問:“把你囚禁這麼多年,恨我嗎?”蔡獻舞輕輕一笑:“我不擔心塵世間有仇怨,我隻擔心沒有超越仇怨的智慧。我相信你我都是智慧之人。孽債該還的也還清了,我不希望你來找我,因為你不來便是安好的。你走吧,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化解。”媯翟有些愧疚道:“蔡獻舞,再多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放你走。”蔡獻舞背過身去,聽著媯翟出門去,心裡默默道,歲月終究誰也不會饒恕。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