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夫醫院有事,羅便丞老早安排好了去參觀門頭溝煤礦,結果馬姬上飛機,還是李天然開車去的南苑。擠在前座中間的馬姬,望著郊外晴空,輕鬆地說,“怎麼還沒有人問我們的事兒?”李天然把著方向盤,微微笑著,沒有接下去。麗莎過了幾秒鐘隻好問,“你們有事兒?”“媽咪!”馬姬假裝委屈,用肩膀一頂她母親,“我們蠻合得來。”“中航”平滬班機準十點起飛。李天然直到馬姬一階階上飛機,望著她那修長豐滿的背影,才突然想到,要是朱潛龍的事出了差錯,這就是永彆。那天晚上,他半躺在床上,喝著酒,隻有手中夾的那半支煙閃著一點暗光,心情起伏不定。回來路上麗莎那句話,“即使沒有洛杉磯的事,我們也會幫忙,隻要你開口……”讓他內心又感到一陣溫暖,一陣激動。半年多了,不能說是一事無成……不錯,有師父的預先安排,見著了師叔……不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撞見而且乾掉了羽田……不錯,總算是替武林爭了口氣,教訓了山本……而且不錯,千裡有緣來相會,有了巧紅……可是就是還是像是有個東西,梗在喉裡,吐不出,咽不下。是個什麼東西梗在那兒,他也一清二楚。尤其在他跟師叔一次又一次白跑白蹲之後。沮喪的時候,連德玖都免不了歎口氣,“唉,狡兔三窟……可是這小子比狡兔還狡……藍老那邊兒?”李天然隻能悶悶搖頭。“聽聽他的條件……在外頭混,免不了你照顧我,我照顧你……隻要他不叫你去為非作歹……”這些他都明白,可是卡在那兒的東西,還是吐不出咽不下……清明那天一早,徐太太買了幾盆花帶過來,“您瞧,多好看,海棠剛過,芍藥就開,還有這桃花。”她告了天假去跟關大娘上通州掃墓。電話響了,藍青峰說他晚上過來坐坐。天然和德玖胡亂弄了碗麵。爺兒倆吃完了沒事,坐在院裡。不冷,帶點涼。天剛開始暗,空中傳過來一陣陣笛聲。他們抬頭找,沒瞧見鴿子,倒是目送著一群燕子無聲地滑過粉紅紫紅黑紅的西天。風很輕。頂頭上空一抖一抖地飄著一隻大蝴蝶風箏。胡同裡吆喝著,“大小金魚兒咦呦!”“我在不方便,”德玖咬著煙袋鍋,“不如上福長街和前拐胡同去看看……”他連噴了幾口,欣賞著廊下那幾盆盛開的丁香芍藥,“他要是直說直問,你也直說直問。”德玖快九點出的門。藍青峰十一點才來。他像是剛應酬完。人字呢外套,深色雙排扣西裝,灰領帶。剛喝了點酒,可是也沒拒絕威士忌。他舉杯一敬,“了不起。山本給治得剛好。”藍青峰坐進了沙發,放下酒杯,點了支雪茄,“你知道山本是乾什麼的吧?”“不知道。”“隻是出口氣?”李天然覺得這句話有點刺耳,可是還是禮貌地答了,“可以這麼說。”“他是土肥原手下的特務頭,羽田的上司……你不想想看,這兩個一死一傷,東京會怎麼看?”“東京怎麼看,不關我的事。”藍青峰咬著雪茄,點點頭,“也許不是現在,可是早晚會關係到你。”他明白藍的意思,可是嘴上不肯示弱,抿了口酒,“也總有個早晚。”藍老瞄了他一眼,沒去理會他的語氣,接著說,“山本這次來,是在替土肥原作最後的安排……拿下了北平之後,在成立傀儡市政府之前,籌備一個臨時組織來維持北平的治安……”李天然麵無表情地聽。“他們已經在卓府開了幾次會,也給這個臨時組織取了個名字,叫‘治安維持會’。”李天然早就猜到卓府裡頭有藍青峰的人,可是他還是有點納悶兒,“怎麼就敢假設已經拿了北平?”藍老微微一笑,“也是早晚的事……你以為這一陣子安安靜靜,就表示天下太平?”“我沒這麼說……我的意思是,這跟日本人占領北平,還有一段距離。”“不錯,隻是這段距離越來越近。”“真的?”“不出今年。”藍老彈了下煙灰,“你說這是早,還是晚?”李天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可是沒問,也沒答。“好,那咱們來談談眼前的事……”藍青峰抿了口酒,“那個姓朱的。”李天然心頭突突猛跳。“我們一開始真不知道北平有了這麼一號人物,直到你問起了這個人,我們才去打聽……”天然雙手握著酒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不容易,還是聽你說他當了便衣,才托市長去查他們的人事檔案,才查出來有這麼個人……現在又得了點消息,上個禮拜……哦!”他突然想到什麼,“對了,山本的胳膊給接上了,上了石膏……好,上個禮拜,他們又在卓府開會,商量誰去組織這個‘維持會’,誰出任什麼職位……反正現在當便衣組長的朱潛龍……偽政府,不會沒他。”藍青峰停了下來,慢慢喝酒,似乎也在給天然一點時間去消化。“還有什麼?”“還不夠?”李天然心有點亂。師叔的話沒錯,直說直問。他望著藍老,“有什麼安排,您儘管說。”藍青峰慢慢噴著煙,“我們的原則是不搞暗殺……可是萬一有個對頭翹了辮子……我們也不會垂頭喪氣。”“好,”他知道事情來了,那就單刀直入,“您幫得上忙?”“或許……”藍青峰坐直了,“幫上了,你怎麼說?”“您是說怎麼回報?”“回報……互相照顧……禮尚往來……隨你便。”“為非作歹的事我不能乾。”“為非作歹?”藍老哈哈一笑,“太平時候的為非作歹,說不定就是戰爭時候的為國效勞。”“這個我明白。一打起仗來,什麼規矩都沒了。”“可是仗還沒打,至少還沒正式宣戰。而你現在要乾的事,在我們世界,就是為非作歹……不管你多有道理。”李天然微微一笑。“跟我合作,”藍青峰直盯著天然,“你就更有道理。”天然覺得身上的壓力還在,就補了一句,“我們從來不給官家做事。”“官家?”藍青峰哈哈大笑,“誰說官家了?我是說跟我藍青峰合作。”事情到了刀口,可是李天然想不出話來接。他感到身上又有了一股壓力,也知道必須立刻回答,“隻跟你!”藍青峰點點頭,“很好……”他臉上浮起了淺淺的笑容,“咱們兩個人的世界,還是碰到一塊兒了。”李天然也微微一笑。“我不要求你立刻加入……我隻要求你現在給我一個口頭承諾。”“口頭承諾?”“大丈夫一言。”藍青峰收回了笑容,“朱潛龍的事,我會去辦。可是我有事找你,也該你出力。”李天然伸出右手,“一言為定。”“好。”藍也伸出了右手。二人同時舉杯相碰,各飲了一口。“問題是,”李天然靠回到沙發,“朱潛龍的事,怎麼去了?”“怎麼去了,我現在還沒打算……總而言之,我們會朝著這條路去摸……”他掏出了懷表一看,“十二點多了。我六點早車回天津……來,”他又舉起酒杯,“武林俠隱燕子李,一杯老酒為您乾!”李天然陪他下了院子,想問下藍田,可是沒問,送他上了汽車,回到客廳,接著喝酒,等師叔回來。結果德玖兩點多才回家,說福長街那邊沒動靜,前拐胡同倒是來過一部汽車,下來了兩個人,看不清臉,也都沒在那兒過夜。天然交代了他跟藍青峰的談話。德玖聽了半天沒言語,臨回屋上床才補了一句,“這當然還是算是給官家做事……”李天然知道自己不是很了解國家大事。除了馬大夫和麗莎之外,也沒什麼人可以談。報上的消息,看了更叫人迷糊。像禮拜三那天的《北平日報》,說什麼“日軍以北平郊外盧溝橋附近為演習場所,逐日不斷訓練,而且聲明,將在豐台到宛平縣城一帶六十餘公頃農田上建造飛機場,強迫中國方麵賣地……”,讓他覺得那天晚上藍青峰說的“不出今年”,真有可能。可是同一天的《晨報》又說“華北日本駐屯軍司令部正式邀請天津市長張自忠將軍訪問日本”。他實在搞不懂,此時此刻,人人高喊抗日,二十九軍上下官兵尤其高喊抗日,怎麼會有這種事情。還是《燕京畫報》無憂無愁。這一期的戲劇版頭條是西長安街“新新大戲院”開幕演出,還有幅馬連良劇照。“曲線消息”更是輕鬆:“某運動員月前離平赴歐。某姨太及某小姐同時放聲嬌哭。一謂‘將絕食’,一謂‘天涯海角,我都找去’……”電話響了。小蘇接的,說是找他。是唐鳳儀,說是想請他吃消夜。推了兩次沒推掉,他掛上了電話。唉!也沒問還有誰,隻聽她說是晚上十一點,在西四馬市大街口的“稻香村”。又有什麼事?他這一陣子都把唐鳳儀給忘了。時代真是變了。從前哪兒聽說單身女的請單身男的?又哪兒聽說半夜請人下館子吃消夜?這大概又是天津上海租界,要不然就是唐鳳儀這種時髦圈子裡的人,搞出來的摩登玩意兒。他快十一點出的家門。空中飄著幾絲細雨,天然翻起了風衣領子,在胡同口上叫了部車。已經有個夥計在“稻香村”大門口站著。等他下了車,帶領著他直奔內院二樓包房。房間挺簡單清靜,中間一張大方桌,鋪著白台布。杯盤碟碗早擺上了。對著門坐的唐鳳儀起身過來迎接。她上頭穿了件墨綠緞子麵兒夾襖,帶點兒腰身,下麵一條黑絨裙,頭發垂到兩肩,卷卷的,像是剛燙過。整套珍珠耳環,項鏈。深紅的嘴唇。一點不錯,她真是美。“我記得您喜歡喝威士忌。這個牌子行嗎?”她親自取下他的風衣,交給了夥計。李天然坐了下來,看是一瓶Cutty Sark,“很好。”“還叫他們給你鑿了碗冰塊兒。”“謝謝。”她調了酒,敬了一杯。幾樣小菜都很家常。五香毛豆,火腿,醬鴨,香椿豆腐。包房很安靜。頭頂上一個大風扇,無聲懶懶地轉動。“有藍田的消息嗎?”“沒有。”“祝他前途無量。”二人各抿了一口。一片安靜。“你也說說話呀。”李天然吃著毛豆,“聽說你北京飯店那邊兒做得不錯。”“是不錯。開張了沒兩個月,買賣已經趕上了‘大陸’這邊兒。”李天然點點頭。“最近常跟密斯脫羅在一塊兒嗎?”他想了會兒才明白指的是羅便丞。“通過幾次電話。”“聽說他要去日本。”“真的?”這倒是意外。“好像是月底動身……跟張自忠那個訪問團。”“真的?”這又是一個意外。她的消息也真靈通。房間又靜了下來。“還有誰?”唐鳳儀輕輕一笑。“什麼?”他沒聽懂。“咱們倆都認識的全提了……還有誰?卓十一?”“他怎麼樣?”“他眼睛好了。”李天然假裝不知所雲,“眼睛?”唐鳳儀偏頭瞄了他一眼,“那回在‘銀座’?……眼罩兒一直戴到這個月。”她為二人添酒添冰,“到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傷的,大夫隻說是外來物刺激……是有點邪門兒,”她舉杯敬酒,“不過楊副理倒有點兒懷疑是你搞的鬼。”“我?”他警覺起來。“也是胡亂在那兒猜……你想,既不是他,也不是我,更不會是個洋人兒,那……那不就剩下你了。”“真倒黴,”他喝了口酒,“給人這麼亂冤枉。”“是啊……”她笑聲爽朗,“我也這麼說……說他冤枉好人。”李天然敬了她一杯,夾了片火腿。“您也真沉得住氣兒……”她往他盤子裡送了塊醬鴨,“就是不問來吃這頓兒消夜是為什麼……非等我說。”“不就是吃頓兒消夜嗎?”“原來是個死心眼兒!”“又冤枉好人。”他誇張地叫起來。“那是我的不是了。”他笑了,“我們又不在台上,怎麼句句話都像是台詞兒?”唐鳳儀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味,“人生大舞台,舞台小人生……你我不都是過場的演員嗎?”李天然不想跟她這麼逢場做戲,可是又沒什麼可以接,覺得隻有順著她的話說。“那我演的是誰?”一說完就覺得會出毛病,可是已經收不回來了。唐鳳儀一臉迷人的笑容,“看你了……是英雄,還是狗熊,”長長的睫毛微微一眨,“角色由你決定。”他借著喝酒來想該怎麼應付給她將的這一軍,“今天晚上你又是主人,又是導演……角色由你決定吧。”“我早就分配好了……派給你的當然是個英雄角色,”她接得很快,睫毛仍在眨動,“像我們這種人,彆的本事沒有,倒是會看人……”她頓了頓,“問題是,你敢當嗎?”他感到這場假戲有點兒成了真,“敢。我敢像狗熊那樣兒去當英雄。”“答得不壞……”她舉杯一敬,“隻是英雄可要救美啊!”“沒問題,反正是在演戲……跟我說,受難的美女在哪兒?”唐鳳儀微笑著沒有回答,舉起了酒杯。敲門進來個夥計,上了盤蘿卜絲餅。“趁熱吃……”她咬了一小口,“我總不能自個兒給自個兒臉上貼金,自認是美女……”她又咬了一小口,“反正是在演戲,那你說,我演的這位落難美女,你這位英雄會見死不救嗎?”“我演的英雄當然不會。”他感到一股壓力。又有人敲門進來,給他們各端了一小碗雞絲麵。“這麼快就上?”唐鳳儀兩眼一瞪。那個小夥計呆在那兒,不敢回答。唐鳳儀還板著臉,“出去吧。”她沒吃麵,隻喝了兩口湯,“你在雜誌社做事,總該知道近來的局勢吧?”李天然吃著麵,等她說。“我打算離開這兒……”她要了支煙,等他給點,又接過來那個銀打火機在手裡玩弄,“上回沒提這麼遠,可是現在不比上回了。”他也取了支煙。她“噠”一聲給點上。“我最近聽了些話……好像就要打了,”她猛吸了一口,再仰頭吐出長長一縷煙,“我連拚帶熬,眼淚往肚裡吞,才賺了幾筆……可不能反叫小日本兒給吃了。”他點點頭。“你懂吧?”他又點點頭。“卓十一,他怕什麼?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他都有人……可是我算他媽老幾?”又有個夥計敲門端來一碗茶淨手。唐鳳儀站了起來,接過了毛巾,“走……”邊跟天然說,邊把毛巾丟還給夥計,“帶你去個地方。”她自己取了鬥篷披上,又從皮包裡掏出一張十元鈔票,留在桌上。外邊下著小雨。兩個夥計撐著兩把傘送他們上車。他剛坐穩,正要點支煙,就到了。是座比他小跨院小一點的單進院子。有個老媽子從南屋出來。“你回去睡,不用招呼。”他們進了屋。蠻講究的擺設,可是像個住家,沒大陸飯店的房間那麼戲劇化。她褪下了鬥篷,請他坐下,取出了一瓶白蘭地,倒了兩杯。“沒人來過我這兒……你是頭一個。”李天然接過來酒。“你不信?……”唐鳳儀坐到他身邊,抿了一口,“你以為什麼都是卓十一的?”她另隻手解開了夾襖領扣,又取下了項鏈,“跟你說,從身子上的首飾,到戴首飾的身子,都是交易……”她又解了一個扣子,露出來半個雪白的胸脯,“既然是交易,那就全在大陸飯店那間交易所進行……這兒,”她隨手一揮,“這兒是我自個兒的小天地,隻屬於我……包括我的身子。”李天然聽她說得這麼重,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唐鳳儀靠緊了點,伸手捏著他肩膀,“我知道你的身子是鐵打的,隻是還不知道你的心,是不是也是鐵打的……”她臉湊了過來,輕輕吻著他的耳垂……李天然吸了口氣,欠身添了點兒酒,稍微移動了下身體,偏過頭來,“你直說好了……有什麼事找我?”她靠回沙發,“好,跟上回差不多……要我一坦二白,也很簡單……我手上有筆錢。我要去上海。我要有個伴兒。就是你。”“我?”他儘量拖延,“一個小編輯?”“對!一個小編輯!”她猛然一口乾掉半杯白蘭地,“卓十一,便衣組,偵緝隊,日本特務,都在打聽的小編輯!”李天然的腦子轟地一下漲滿了。他儘量抑製自己,用添酒來掩飾,“慢點,慢點,說的是我?”“應該是你吧。”她的聲音表情都很平靜,“美國有案子不說,回這兒沒半年,兩個見過你的人,一死一傷。”“就為了我們在堂會上見過?”“為了什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辦羽田案子的人都在懷疑你。”“什嘛?!”他忍不住叫了起來。“就算是冤枉你,給這批小子冤枉上了,也夠你受的……”她摸著他的手,“我知道我不會看走了眼,就算你是個汪洋大盜,殺人魔王,我也看上了你……再說,”她近乎自嘲地輕輕一笑,“我唐鳳儀也不是一清二白……”她雙手緊握著他的右手,“你我同病應該相憐,同舟應該共濟……更不要說英雄應該救美。”他沒有正眼看她,隻是隱隱覺察出她的語氣有點企求。“跟我走,趁日本人沒打進來……我手上這筆錢,夠咱們過一輩子了……”他一邊聽,一邊拚命在想。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一點那邊的消息。原來事情已經糟到這個地步。既然如此,他決定不如冒險一試,“彆嚇唬人……日本特務懷疑我,我不管。卓十一懷疑我,我也不管……說不定還是你搞的鬼……可是,便衣組憑什麼亂懷疑我?”“那我可不知道。反正組長是卓十一的哥兒們,是他說的。”“他怎麼說?”天然喉嚨發乾。“就說你來曆不明,身份可疑。”“就這麼一句?”“就夠了。”李天然決定直問,“這小子是誰?”“是誰?”唐鳳儀沉默了會兒,胸部一起一伏,“反正不是一位好惹的人物……心黑手辣……”名字不需要問了,“你們認識?”“應該算是認識吧……”她一臉苦笑,半自言,半自語,“好好兒地在天津唱歌兒,就要去上海拍電影兒,硬叫他給弄來北平,卓十一也是他給湊合的。我一個乾妹妹,也叫他給弄走了,擱在前拐胡同兒,見個麵兒還得他點頭……”唐鳳儀突然眨眨眼,似乎剛醒,“你這是乾嗎?”“乾嗎?”……得快,不能叫她懷疑,“英雄救美,總得知道美女有什麼難。”“是這個意思嗎?”她臉上浮起了迷人的笑容。“還能有彆的意思嗎?……”他反問了一句,站了起來,“你剛才說的,我得回去想想。”“要走?”聲音少許失望,笑容也少許失望。“不早了。”他穿上了風衣。唐鳳儀深深歎了口氣,“果然是個鐵打的死心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