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衫在研究所門口截住了何夕與陳橙。這是一次意料之外的會麵,何夕臉上的表情像是驚呆了。“同自己的老師見麵就那麼可怕?”葉青衫有些傷感地說。“不,您誤會了。”何夕鎮定了些,“我隻是覺得自己對不起老師。”“這倒不必。”葉青衫立刻明白了何夕的意思,“人各有誌豈能強求,就連陳橙不也是改學了專業嗎。我不怪你們。”其實這句話並沒有道出全部實情,因為在葉青衫眼中陳橙走的依然是正途,她今日的成就令葉青衫也感到榮光,而在葉青衫看來何夕卻是墮入了旁門左道,他甚至都不知道何夕究竟在乾些什麼。葉青衫轉頭對陳橙說:“這段時間我們都很擔心你。林欣現在也沒法靜下心來工作。”葉青衫的目光突然飄向陳橙的身後,“說曹操曹操就到了。”陳橙回頭,林欣的頭從一輛警車中伸出,車像脫韁野馬般衝過來又猛地停下。林欣跳下車,忘情地撲上來緊緊擁住陳橙,臉龐漲得通紅。“這些天出什麼事了?”林欣大聲問,但是看來他並不打算讓陳橙回答,因為他將陳橙的整個臉龐都死死壓在了他的胸前。“彆這樣。”陳橙費力地掙脫出來,她的目光從何夕臉上掃過,她看到一絲複雜的神色滑過何夕的眼底。“我先介紹一下。”陳橙指著何夕說,“這是何夕,我的老同學。”又指著林欣對何夕說:“這是林欣,我的……老同事。”“何夕。”林欣念叨著這個似曾聽過的名字,同時探究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的臉。他既然是陳橙的同學,年齡應該也是三十多歲,但是看上去的蒼老程度卻是接近五十。很久沒刮的胡子有些亂糟糟地支棱著,更加誇大了這種印象。林欣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常聽陳橙提起你。”何夕伸出手與林欣相握,“我知道你是世界著名的腦域學專家。”“過獎過獎。”林欣照例謙虛地笑,同時禮節性地輕輕碰了一下何夕的手,就如同麵對那些眾多的仰慕者一樣。之後他便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陳橙身上,同葉青衫一道對她關切地詢問著。何夕在一旁有些孤單地孑立,沉默地注視著這幅熱鬨的重逢畫麵,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落寞的神色滑過他的眼角。長久以來他已經習慣了遺世而獨立的生活,對於外界的喧囂幾乎從不在意。但是眼前這似曾相識的情景卻在一瞬間裡無可抵抗地擊中了他,一股久違的軟弱的感覺從他心裡翻騰起來。我在這裡做什麼?何夕問自己。這是他們的世界,我不該留在這裡,我應該回到自己的山穀中去。何夕最後看了一眼正沉浸在相逢的快樂裡的人們,慢慢地朝後退卻。但是一個聲音止住了他,是陳橙。“何夕快過來。”她神采飛揚地喊道,“我有一個提議。”何夕的腳步立即停了下來,這並非因為有什麼“提議”,而是因為這是陳橙在叫他。他淡淡地笑著迎過去,加入到原本離他很遠的熱鬨之中。“我計劃從我們的研究經費裡抽出一部分來資助你。”陳橙大聲地說,“加上老師和林欣,到時候憑我們三個人的支持一定能通過這個提案。”“支持?那……當然了。”林欣轉頭看著何夕,目光就像是看著一個靠著女人的蔭庇生活的男人,“我沒什麼意見。”“怎麼說話有氣無力的。”陳橙打趣地望著林欣,“何夕不會浪費你的那些寶貴經費的,他從事的是很有意義的事情,他研究木禾。”“什麼……木禾?”葉青衫迷惑地看著何夕,“那是什麼東西?”“木禾是一種長得很醜又有臭味的樹。不過卻很了不起。”陳橙的語氣有點賣關子的味道,這麼多年來所有人都誤會了何夕,現在她真的替何夕感到驕傲。但是何夕臉上的神色卻突然變得陰沉,“從來沒有什麼木禾。我研究的是樣品119號。”陳橙悚然驚覺,這已經是何夕第二次這樣強調了。他似乎很不願意聽到彆人提起“木禾”這個詞,就像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東西一直哽在他的胸口裡。陳橙不解地望著何夕,但是後者已經緊抿住了嘴,也許那將會是一個永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