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和患者或家屬見麵，不過就是寒暄點頭，林霄寒平時就是這麼來的，跟程牧陽“嗯。”了一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料才輕輕一動，扣著他的那隻手就握得更緊了。“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告訴我？”程牧陽很強勢，語氣裡帶著拷問，眉頭一蹙，滿臉都寫著不高興。林霄寒以前最見不得程牧陽蹙眉，說是蹙多了長皺紋，這麼帥的男人長皺紋拉顏值，不好，他會一遍又一遍的哄著程牧陽，讓他不要生氣，哄他笑。但那都是以前的事，現在，就算程牧陽眉心長了川字紋，就算顏值垮了，他也管不著，醜還是美，看看就好。“程先生，鬆手吧，我下午還得拿手術刀，你這樣握著，下午我就該殺人而不是救人了。”林霄寒不想跟程牧陽扯，不管是表情還是語氣都淡淡的，無瀾無波，程牧陽握著他的手他也沒想掙脫，他下午兩台手術，傷了自己的手對他沒好處，到時候真就是殺人了，他是迎接生命的，不負責送人走，他乾不了那事，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握就握唄，他還能少塊肉？程牧陽到底還是鬆開了手，拿手術刀的手不能傷著。林霄寒收起手來動了動，不疼，沒感覺，沒事，抬起眼來微微一笑，對著程牧陽輕輕說了一聲：“借過。”側身進了洗手間洗手。當醫生的洗手都洗得認真，指甲，指節，指縫，手背，手心，手腕，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皮膚都得照顧，林霄寒從前就是這樣，不管臟沒臟，一洗手就感覺他往死裡搓。程牧陽剛開始不習慣，一看林霄寒洗手就會問一句“疼不疼，皮破沒破。”林霄寒會說“不疼，破不了。”後來，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程牧陽習慣了也就不問了，偶爾也會問，卻會溫柔的加一句“我給你買的護手霜用了麼？”林霄寒在醫院的時候不用護手霜，隻有下班了才會在程牧陽的監督下抹抹，以至於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護手霜這東西都是程牧陽在給林霄寒抹，抹得林霄寒覺得自己的手嫩了不少。林霄寒曾跟程牧陽開玩笑說：“看看你給我慣的，以後沒人給我抹護手霜我該不習慣了，要是哪天我們分了，我就去找個願意給我抹一輩子護手霜的，動作要溫柔，挑的護手霜要好，最好是這種沒味兒的，符合我的氣質，不會抹護手霜的我不要。”一句玩笑話，程牧陽聽了以後把林霄寒摁在沙發上親了很久，直到把林霄寒肺裡的空氣抽乾才罷休。“屬狗的？嘴皮子都被你咬出血了。”林霄寒很不滿，他的顏值，同樣重要。程牧陽沉著眼看林霄寒的唇，手捏著手，語氣很重很重的說：“你沒機會找彆人，我們不會分開，你的手我這一輩子都不會鬆，護手霜，我給你抹就夠了。”程牧陽把話說得很鄭重也很珍重，林霄寒信了，那一瞬間，林霄寒甚至覺得一句話就是一輩子，隻要程牧陽不鬆手，他便不會鬆。可是後來，不管是程牧陽還是林霄寒，他們都食言了。程牧陽逃不開世俗，最終鬆開了林霄寒的手，林霄寒沒鬨，沒有挽留，笑著送程牧陽走，讓程牧陽彆回頭。那以後，林霄寒洗手的時候還是那麼用力，卻再沒抹過護手霜，甚至忘記了護手霜是什麼。程牧陽看著林霄寒洗手，看著看著眼尾就泛起一抹紅，以前的習慣現在看來突然就成了刺痛他眼睛的一道光，被他抓過的地方被洗得乾乾淨淨，恐怕連他帶到他手腕上的細菌都洗沒了。林霄寒關掉水龍頭，甩了甩手，醫院裡的洗手間沒有紙，沒地兒擦，可一轉身，就看到程牧陽遞過來的一條潔白的手帕。“擦擦。”程牧陽說。林霄寒垂眸看了一眼，沒接，本能的把水珠往自己的白大褂上擦，“謝謝，不用麻煩。”程牧陽遞出去的手帕和手都僵了。“你以前不會這樣。”程牧陽苦笑著收了手，手帕攥在手心裡，隔得慌。林霄寒低笑一聲，說：“現在也不會。”等會兒回去他得換了這白大褂，手也得重新洗一遍，他心裡從方才擦手的時候就這麼想，他可是婦產科最牛逼閃閃的林主任，這要是被小護士們看見了，有損他英俊和高逼格的形象。程牧陽了解林霄寒，知道他不會這樣，但聽到林霄寒直白的說“現在也不會”他的心便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攥了一下，疼得他連呼吸都凝滯了。言下之意，他寧願違背自己的原則也不願接他給的東西，哪怕隻是一條小小的手帕。程牧陽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問：“回來呆多久，還走嗎？”林霄寒很自然的回答：“不走了吧，這兒挺好，環境不錯，吃的也好，繁小星要結婚了，我得看著她出嫁。”“國內環境很好，適合你發展，所以，你是陪繁星一起回來的？”“嗯。”“替我帶聲好，如果她願意，婚禮我……”“彆了吧，你跟她頂多就是見過幾次的關係，帶好可以，婚禮就算了，沒到那份上，瞎折騰什麼。”“你呢？”“啊？”什麼你啊我的？“既然遇上了，你不想邀請我去參加妹妹的婚禮嗎？”林霄寒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程牧陽方才的那一句“你呢”是什麼意思。“我就更不會邀請你了。”林霄寒說話真是比他的人還直，一點兒都不帶拐彎，“我跟程先生連朋友都算不上，就更不會特意麻煩你跑一趟，現在的人多膈應參加婚禮啊，有送紅包的錢吃點啥不好，你說是吧？”林霄寒笑著說話，笑一笑就把程牧陽示的好、扔的路全都給堵得死死的。林霄寒太冷了，連頭發絲都掛著滿滿的疏離，程牧陽往前一步，林霄寒便立馬後退一百零一步，隔著時間再次遇見，曾經最親密的兩人之間一下子就隔了一道看不見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