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1)

威脅 傑森·拉特肖 1382 字 22天前

斷斷續續睡過一夜,千辛萬苦跋涉一天之後,我們終於到達了海灘。雖然我們站在懸崖邊上,在淹沒城上方一百英尺處,但是終於可以看到它了。河水在此彙成瀑布,飛流直下,滾滾入海。這景致雖然壯美,但也令人生畏。“我們怎麼下去?”我問伊弗爽。“我不知道。你們不能跳嗎?”伊弗爽有一點很合我意。她從不掩飾自己的無知。如果不知道,她會坦率承認。人類總會歪曲事實,掩蓋自己的無知。她的耿直率性,真是一股清流。“不,我們哪裡能跳。”莫非她能?“以前這裡沒有海的。”我對阿杜雷說,雖然我明白他知道。我們倆都讀過先人上山的文獻,這片懸崖和瀑布都是新生成的,救世山曾經距離大海幾英裡遠。後來大海淹沒了整座城市,一路傾瀉到山腳下。我沒想說喪氣話,但伊弗爽被嚇到了,努力安撫我:“對不起,您不用非得跳下去,我不是故意這樣說的。我們會找路下去。隻是我年紀太小,爸爸沒帶我來過。要是知道您需要更好走的路,我會事先準備好的,希望您明白。”“沒關係,伊弗爽,我沒生氣。”阿杜雷問起的時候,就是這種對話,讓我覺得難以對他傳達。他怎麼會理解呢?我也不理解,但是我能體會她的心情。伊弗爽承諾另找一條下去的路。值得慶幸的是,這條路雖然陡,但是相對安全,沒到要人命的地步。對於沙子,我隻讀到過,沒接觸過。不過我發現,同一件事物,在書上讀到過和親身經曆過,真是天差地彆。沙子真好玩,摸起來既順滑又粗糙。你可以整個人埋到裡麵,可以捏出漂亮的拱門,可以把它抓進手裡,從五指間徐徐漏過,還可以把它擦到皮膚上。沙灘表麵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但是往深裡挖,又會發現,沙子裡麵居然是冰涼清爽的。阿杜雷爬上一塊大石頭,眺望著我們和遠處被水淹沒的大樓。他一門心思都是正事,和我玩一分鐘沙子都不肯。“問問她,為什麼說這裡很危險。”他蠻橫霸道地說。也許他是因為害怕才這樣的,但我討厭被人吩咐。我發現,隻要把沙和水混合,就能塑成各種形狀。我忙著捏出許多小山和山頂界的模型。我居然會想家,真是新鮮。阿杜雷湊了上來,擺著一副臭臉。“水很清澈,我一下子就看到許多威脅。”他指著水麵上漂浮著的點點陰影。“水會淹死人的,艾瑟琳。這裡不適合我們。”我看到的是天空澄澈,海水碧藍,滾滾波濤拍打綿綿黃沙,激起一蓬蓬炫目的瑩白泡沫。阿杜雷看到的卻是死亡。“伊弗爽哪兒去了?”他滿腹狐疑地說,簡直用上了威脅的口吻。我討厭他那樣說起伊弗爽。咦,她真的丟下我們走開了,真奇怪。“她去為我們找一條船,或者可以做成船的東西。”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但是個不錯的猜測。因為我不願讓阿杜雷再加深對她的疑慮。我脫下了超獅獸皮靴,光腳踩在沙子上。“阿杜,快來試試看。”他斷然拒絕,仿佛海岸上有毒似的。這個無可救藥的山裡男孩,對一切平坦潮濕的事物都心存畏懼。海浪進進退退,水珠清涼冰爽,飛濺到我的膝蓋上,讓我欲罷不能,心思從阿杜雷身上飛走。我對他感到失望,他對我也一樣。但是我離不開他,現在更是如此。他已經成了我的一部分,叫我又愛又恨的一部分,真正屬於自我的一部分。阿杜雷讓我覺得困惑,就像我讓自己困惑一樣。我有時發現,他會用一種特彆的眼神看著我,我以為那是溫柔的眼神,覺得他會說些親切貼心的話。但他通常一言不發,要不然,就淨說些奇怪的話(“你媽媽肯定不想看到你在湍流裡玩水”,好像他真的在意我媽媽的想法似的);要不,就淨說傷人的話(真想念卡特蘭蒂。我在這兒需要一個朋友,一個理解我的盟友)。阿杜雷研究著沙灘,邁著步子丈量周長。他估量著每一塊石頭,每一片樹林。那躡手躡腳的樣子讓我心煩,仿佛在狩獵似的。我聽到沙灘那頭的密林裡傳來一聲痛呼。我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太遲了。自從響尾蛇事件之後,阿杜雷就越來越討厭伊弗爽,加上他在沙灘上的奇怪舉動,我怎麼就沒發覺?我奮力跑過沙灘,但還是不夠快。一往前跑,腳就陷入沙裡。“住手,阿杜!”我遠遠看到阿杜雷做好了一支長矛,向伊弗爽紮去。他似乎還撞傷了伊弗爽的腿。阿杜雷對我咆哮著,和平日裡判若兩人:“彆攔我,艾瑟琳,保護我倆是我的職責!”伊弗爽左忽右閃,敏捷得出奇。阿杜雷的長矛怎麼也刺不中。狂怒之中,他大吼著向她撲去。她任由阿杜雷的拳頭落在身上,承受著他的擊打,忍耐著不還手。伊弗爽怎麼對付比自己更加身強力壯的生物,怎麼對付那些追殺我們的克羅修斯人,我是見識過的。我撲向阿杜雷,把他從伊弗爽身上撞開。“她想殺你的話,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不許你打她!”他甩開我,撿起長矛,又走向她。伊弗爽站著不動,眼睛淚水汪汪,悲傷地看著我,仿佛想讀懂我的心思。“如果您想讓這家夥殺死我,艾瑟琳,那就來吧。”眼見阿杜雷的長矛步步逼近,她卻站著一動不動。“不,伊弗爽!不要!”但是太遲了,長矛紮進了她的身體,她痛呼出聲。我尖叫著,用石頭砸向阿杜雷,擊中了他的肩膀,但是無法阻止他繼續攪動長矛。我襲向他,撞他的背。他拽住我,按在地上,我奮力掙紮,想把他推開,急著想看伊弗爽的傷勢。我的指甲陷進他的肩膀,摳出了鮮血。我們大汗淋漓地對峙角力,撕扯扭打成一團。我觸碰到他裸露的肌膚,倒抽了一口冷氣。阿杜雷突然用唇封住了我的嘴,把我拉起來,擁抱著我,緊摟著我。他在親吻我。我簡直無法呼吸,腦袋亂成一鍋粥。他這是要害我,還是在愛我?好像兩者都有。他的臉龐占據了我的一切視野,他的氣息和觸感占據了我的所有感官。他雙眼緊閉,時不時睜開一瞬,足以讓我看清其中滿滿的欲望。無論在阿杜雷眼睛裡看到了什麼,我都已經丟盔棄甲,因為我也渴望阿杜雷,這一輩子也要不夠。不知道我們親吻了多久。這個吻多麼凶險,多麼惱人,然而又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一刻。他是海浪,我是海岸,是他席卷衝撞我,或是我接納擁抱他。但願這一刻永遠不要消逝,但是伊弗爽幽幽嗚咽,讓我回過神來,生氣地一把推開阿杜雷,把他揪起來,拽進水裡,最後索性狠狠甩開。伊弗爽基本安然無恙,被長矛刺傷的地方,隻有一小點血跡。她受傷了,但不是身體的傷。她眼中閃爍著失望,原來那副快活信任的神態完全不見了。我奔到她身邊,擁抱她。或許因為我身上還散發著阿杜雷的氣息,我感到她退縮了。“我沒要他那樣做,伊弗爽。我也沒要他那樣做。我不願任何人傷害你。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來守護你。請一定相信我。親愛的,你相信我嗎?”她一動不動。她也想相信我,但是做不到。我親吻了她的傷口,流下了眼淚。可憐的姑娘,明明這麼強大,卻對阿杜雷打不還手,隻因為對我懷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意。我配不上這樣的愛。“看你受苦,我會難過的,伊弗爽。我不會讓他再傷害你了。你願意相信我嗎?”她緩緩點頭,我感覺她放鬆了身體,用前所未有的力氣擁住她。比我剛才摟住阿杜雷還要緊。“我會和他談談的。他再也不會那樣了。”我站起身,下定決心要履行諾言。雖然阿杜雷令我全身都燃起了酥麻的火苗,還汲取了我口中的氣息。我卻對他前所未有地生氣。阿杜雷·哈爾加德必須聽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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