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裡,安普魯斯一驚而醒。怒火在他體內膨脹,腦袋一跳一跳地疼。他渴望破壞毀滅、浴血殺戮,渴望屠戮那自己期盼已久,終於遠道而來的獵物。這是他從小就有的渴望。汙染水源的計劃起作用了嗎?他又回到山穀了嗎?這座城市快把自己逼得發狂了。他對自己說,安普魯斯,要謹慎,要不然就會變得和那些雲線瘋獸一樣。他和那些半死不活,被饑餓和怒火逼瘋的克羅修斯人絕不一樣,那些人完全喪失了理智,跑上雲線,甚至更遠的地方,滿心隻想活剖人類。他們在高地踉蹌徘徊,因為缺氧和嗜血而喪心病狂。克羅修斯人必須每天壓抑著內心的瘋狂。克羅修斯人的父親告誡孩子們,千萬彆發作,要不然就會變成雲線瘋獸。安普魯斯竭力讓自己冷靜,把注意力集中在規律的呼吸上。這是計劃,他必須耐心。有什麼靠近了?這是什麼?他發現自己體內不由自主地湧起了一種全新的、強大的衝動。他想要緊緊抓住什麼,感受緊緊相依的溫暖,而不是血肉四濺的熱度。他想要內心健全,渴望真摯情感。他的腦中時常縈繞著一首曲子,他痛恨自己總也忘不掉。這首曲子令他痛苦。健全舒適的身心,他已永遠喪失。那到底是什麼回憶?是親密嗎?這種折磨隻持續了一小段時間,饑餓和憤怒再次襲來,把回憶衝刷一空。安普魯斯在城市裡四腳著地,全力飛奔,跑過街巷,越過屋頂。他低低地發出呼哧呼哧、咕嚕咕嚕的聲音,喚醒其他克羅修斯人。他承諾:就快了,孩子們,枷鎖已經破碎,複仇之日來臨。被拋棄的懲罰,沒人能夠幸免。我們生來痛苦,隻增不減。我們替人受夠了苦,是時候讓他自嘗苦果了。這片殘破城市裡的每一個角落:土崩瓦解的地下通道中,搖搖欲墜的橋梁上,支離破碎的公路邊,扭曲變形的摩天高樓上,四麵八方奔湧而來的凶獸響應著安普魯斯的召喚。他們發出有節奏的呼嚕聲,彙成同一種聲音,所有的鼻息,所有的心跳,都擰成了一個韻律。安普魯斯拽著藤蔓,蕩上了城市最高建築的樓頂。他昂首挺胸,把山穀河川乃至更遠的風景儘收眼底。新月如鉤,照得他金色的皮毛熠熠發光。一大群克羅修斯人在樓底集結。是時候了。他能通過體內的每一滴血液,頭部的每一次抽痛,聞到,感到,嘗到山穀裡起了變化。有人來了,有熟人到了他們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