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幕 誰以身入棋盤(1 / 1)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王凱文和景元喝著熱茶,就著幾盒不夜侯特製的點心,你彆說,在有了味覺之後,還真不怎麼能吃下去這些東西。

景元沒有去問他這些年去了哪裡,也沒有問他為何回來,他隻是那麼平靜而溫柔的看著那人翠綠色的眼睛。

然後,不停的為他在杯子裡倒滿那苦到能讓人懷疑人生的茶水。

好好好,這麼玩是吧?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拍大腿)

(?`⊿′

王凱文直接用豐饒的力量暫時屏蔽了自己的味覺,來者不拒,麵不改色的把那些東西吃下去。

嗯,如果隻是吃,不嘗味道的話,那還真不錯,至少賣相好。

景元若有所思,眼睜睜看著他帶著點享樂表情的吃完了那幾盒添加了“致死量”白砂糖的餅乾。

“味道怎麼樣?”

他帶著些深意的問麵前這個看上去應該是故友的人。

“難吃的要死,完全不及當年,唯一能稱讚的是你掏錢請我。”

那人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搜尋著餅乾盒裡可能的碎渣,倒也不是多喜歡,習慣嘛。

景元點點頭,然後釋懷的似了。(誤)

那就沒錯了,這麼沒有節操的話也就隻有這個家夥能說得出來,論離經叛道,他瓊華是頭一個。

“這麼晚過來乾嘛,難不成隻是想要來點夜宵?你大可以白天來。”

聽到這話,王凱文笑了。

“攝像頭閃了三下紅燈,那這麼說你的意思不就是讓我淩晨三點過來?”

“怎麼,我親愛的朋友,難不成我已經愚鈍到會錯意了?”

兩人相視而笑,景元起身,然後走了出去,來到了後院某個椅子上坐下。

這是一張廉價的白色塑料椅子,或許隻能在最次的街邊攤上看見,天知道將軍大人是從哪裡搞來的。

景元在等著他。

風雨大作,夜幾乎被暴風雨前的氣息撕開。

今天是四月四日,眼下是四時四分,好一個吉日。(bushi)

“嘿,景元,把神君給我,你動不動掛雷標打追加傷害的日子到頭了!”

背後傳來那人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景元壓抑住笑容,平靜的回答他,優雅的起身,轉身看著那翠綠色的眼睛。

“如果你想要,就自己來拿,這規矩你早就懂得。”(Ifyouwantit,thenyouhavetotakeit,butyouhavealreadyknewit)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王凱文右手伸出,虛握一下,熾熱的大劍回應他的意誌,自虛空裡凝實,這當然是他的天火聖裁。

“瓊華,我們之間打過多少次了?”

景元拿出石火夢身,戰意激昂,一如當初戰陣前那個披甲掛帥的武人。

“說不好,在青年回憶裡,我們好像一直在打架……”(hardtosay,it‘

“在你還沒從鏡流手下出師時,我們可能就開始較量了,當年我老以為你靠近白珩彆有用心。”

王凱文把天火挽了個姿勢,背在肩上,笑著看他。

景元嘴角上揚,向他走近。

“該做個了斷了,景元……”

“一了百了!”

(Timetofinishthis,(揮劍

聽著王凱文這麼邀戰,景元笑著提起了石火夢身,舉起來向他致意。

下一刻……

刀劍相擊,金鐵作響,殺氣縱橫。

暴雨中,兩人精湛的武藝在無數次碰撞,險而又險的避開彼此的殺招,華麗的劍技和槍術對弈,似一場舞……

“景元,我們都是將要來臨的風暴……”

“我們必將重振自己的威名!”

——————

丹樞又失眠了,自三十年前開始,她就一直沒有體會過美夢的感覺,入睡後,夢魘自黑暗而生,自丹腑升騰。

那無可名狀的東西要從丹樞那空空如也的眼眶裡爬出來,要鑽進她的腦子裡,奪去她的理智。

猙獰了爪牙,須發如野草般瘋長搖曳,在虛幻的月光下好像要把丹樞敲骨吸髓的吞噬殆儘。

當拂曉的天光乍破,丹樞渾身冷汗的從床榻裡掙脫,看見鏡子裡憔悴而枯槁的自己。

她蒼白的臉和著空蕩眼眶裡流出來的血淚格外恐怖,如同從怪談故事裡爬出來的女鬼。

這是代價,這就是仙舟人長生所要承受的東西,這就是“天缺”之人的苦厄。

很遺憾,抑製排異反應的丹藥已經用完了,而丹樞也不懂得如何煉製它,隻能在那些卷宗裡看著斑駁陸離的早就不存在的希望。

這世上隻有這麼一個人能救她,可,那個人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老師,我到底該怎麼辦……”

她想要哭泣,可破碎的眼眶裡流不出淚水,隻能滴落幾絲黏膩而腥甜的血。

丹樞念著那個人,即使她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可她知道一定有那麼一個人。

那是她這一生唯一的光明。

那人曾教她煉藥,可她天資愚鈍怎麼都學不會那人的煉藥術,隻能照葫蘆畫瓢,學些皮毛。

後來啊,她靠著死記硬背,勉強混來一個丹士的從業資格證,終於得到了跟在那個人身邊學習的機會。

助理丹士,可能是丹鼎司最令人不齒的職業,大多由沒有真才實學,碌碌無為的學徒擔任,可丹樞甘願為他捧著藥盤,在丹爐前跪坐等候多時。

“老師……”

她記得的,每個上弦月,那人遞給她帶著些溫熱的裝滿丹藥的瓶子,囑托她不要忘記服用。

她記得的,老師把手指輕輕放在她的額頭上,眼眶裡的痛覺消珥變成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溫暖。

她記得的,那機巧義眼嚴絲合縫的嵌在那裡,許諾她從沒擁有過的奢侈的光明……

可這一切都不再有了,隻存在於丹樞模糊不清的記憶裡。

那人走了,把一切交給她,那麼不留遺憾的走了,好像整個丹鼎司對他來說都是最可以丟棄的藥渣。

那個人,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直到帝弓司命的箭矢親手毀滅了友人那寶貴的生命,直到豐饒孽物再一次如潮水般升起……

羅浮變了,丹樞也已經再也不是孩子。

“藥王慈懷,建木生發……

蒔者一心,同登極樂。”

“偉大的慈懷藥王啊,我懇請你垂憐我這渺末之人,予我一縷安寧。”

丹樞這麼隨同著那些人念著大逆不道的誓詞,憎恨著他們不公平的宿命,怒斥著高高在上的巡獵神明的殘忍和無情。

豐饒的恩賜,自禁忌的手段到來,被活生生抽離骨髓的持明,無力的一具具倒下。

他們連哀嚎都難以發出,就如入藥的蟲子一樣乾枯,走向真正的死滅。

稀薄的不朽力量,自他們的生命裡殘酷的榨取,用來延續這些卑劣者的生命。

可丹樞分明是聽見了老師在耳邊那麼狂妄而意氣風發的說著什麼。

那人嗤笑著丹鼎司千年來的傳承,用幾近兒戲的手法煉製出救死扶傷的神藥,親手把一個個殘破的生命自深淵裡補全……

她的老師對她說

“天人五衰,魔陰苦,藥王慈懷,卻成禍祖。”

“持明髓,三分二厘換長生,藥王不予,我自取!!!”

她又是那麼清晰的聽見,底下聚集的藥王秘傳裡不知道有誰發出了這麼一個聲音

“玄黃再生,風生水起。”

可沒有人知道,丹樞蒙住眼睛的黑緞之下,空空如也。

“可是啊,我居然願意親手毀去這來之不易的眼睛,隻想要在那無儘的黑夜裡能追隨那個人的倒影。”

丹樞笑了,她在眾人麵前吞下那所謂的不死藥,軀體化為不死仙骸,作“承露天人相”。

她任由那金色的脈絡自丹腑處逆生,任由自己的肢體結出金綠的花葉,為她在周身憑空用<豐饒>織取出華麗的霓裳。

“老師,如果你覺得我這逆徒做錯了,那就親手來阻止我吧,彆來的太遲,我活不了多久的……”

“老師,你會回來的,對嗎……”

她用著嶄新的眼睛哭泣,用著最小聲最沙啞的喉嚨念著那個不存在的人的名字。

直到最後一刻,丹樞還念著那個說不出口的名字,向著那記不清的身影祈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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