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冬城之始(1 / 1)

貝洛伯格今夜無戰火。

所有人都在溫暖的夜裡安睡著,他們信任這座城市的防禦,雖然心裡懷有絕望,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再絕望又有什麼用呢?

老老實實上班,日複一日的領取物資,雖然說未來可能是不怎麼美好的,但著眼當下,也就那樣,渾渾噩噩的。

既然好不容易活下來,大守護者也終於換成了腦子正常的家夥,就這麼活著吧,挺好的,與其每天提心吊膽的,不如看開一點。

明天和意外,沒有人知道哪個會先來。

說不定明天早上,敵人就全消失了呢?

……

梅孤身一人站在貝洛伯格前由山穀構建的天然峽穀上,看著遠處的反物質軍團漸漸如潮水般湧來。黑色的甲殼上燃燒著反物質粒子的火焰,它們的行軍寂靜無聲,因為虛卒大多是已死的空殼。

末日獸緩緩的,一隻又一隻的飛來,它們的翅膀扇動著,掌中的反物質引擎在夜空裡泛著幽暗的光。

踐踏者們,邁著蹄掌,一步一步的向前奔襲,它們的軀體上纏繞著量子的黯色,死滅軀體在荒原上若虛若實。

“從我這裡看好像差不多來齊了。”星核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梅輕輕的點了點頭。

星核在山頂上,它可以看到的畫麵更有衝擊力,黑色的浪潮從四麵八方湧來,這座存護之城在這種攻勢之下不過是狂瀾下一葉孤舟。

失去令使的軍團傾巢而出,誓要洗刷這裡曾到來的屈辱(軍團長和存護令使同歸於儘,先行兵團被剿滅),用這個文明的終焉闡釋毀滅的美學。

“好的,再等等,確保沒有漏網之魚。”

她以前習慣了在實驗開始前準備好一切,不容許差錯的,妥當的等待自己期待的實驗結果出現。

反物質軍團兵分兩路,大部分用來熄滅這座最後的城池,用來斬落這個星球的文明。另外的沒有降落的距天文望遠鏡檢測彙聚在月球附近,看來是鐵了心要殲滅凱文這個使用令使火焰的盜火者。

挺好的,既然來了,就全部留下來吧。

梅捏碎了手中的冰晶花朵。

夜色裡,無形的寒氣有了實體,燃燒著毀滅火焰的焦土上居然開始飄揚起一陣寒風。

大雪,靜靜的飄落。

冰藍色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也撕裂開梅單薄的身體,冰晶從她的皮膚下麵生長,從胸膛裡生長,從骨骼裡生長,刺破皮膚,在身體表麵形成暗淡無光的裝甲,形成華麗的長裙和王冠。

【冰冷。】

感知因為麻木而消退,疼痛更遲鈍,可能因為身體已經破碎的緣故,痛覺的傳導也受限。

梅的思緒開始流轉,意識模糊了,她想著過去的事情,回憶,不停的控製不住的回憶。

人死的時候有走馬燈嗎?沒有嗎?

死後會去電影院看自己的人生嗎?死亡的時候,靈魂和肉體會分離嗎?靈魂會真的存在嗎?末日獸那反物質引擎裡封裝的是什麼呢?

該死,想這些沒有用的乾什麼。

想想凱文吧,想想那優秀的,俊朗的,體貼的,溫柔的愛人吧。

真是的,突然想起來幾年前在學校的生活了,真是懷念啊,真懷念那個時候和娑還有他一起去看演唱會的日子。

“你說,他能活下來嗎?他能守護這個世界嗎?以後娑會照顧好他嗎?”

“啊,不要擔心,凱文,如果你死了,你會看見在死亡裡等著你的我,如果你活下去,娑和我一樣愛你,你們要忘記我。”

“你真是罪孽深重啊,凱文。”

”看到我給你寫的信了嗎?時間不夠不然我還想多寫一些的,真遺憾啊,不能和你走下去。”

“我們甚至沒有一個孩子。”

“明明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哈哈哈。”

“以後的貝洛伯格恐怕會很冷吧,你回來了,要多穿幾件衣服。”

“以後不要天天吃泡麵啊,娑她會為你做飯的,她練了那麼久,多誇誇她,她可以做到的。”

……

“我愛你,凱文。”

……

“凱文,活下去。”

梅的意識沉沒在無止境的由死亡賦予的寧靜裡,黑暗緘默無聲,幾縷冰藍色糾葛在她下落的身體前,仿佛是蛛絲。

隱約間,她看見那純白色頭發,湛藍色眼睛的少年,站在那裡笑著,笑得很傻……

恒久的死寂。

——

【恒霜啊,庇佑我的子民。】

【恒霜啊,替我守望我的愛人。】

寒冰蔓延,霜凍肆虐,那陣迅疾而徹骨的風裹挾著飄揚的冰花,已然成為了一場暴風雪。

蒼白色,在枯朽的,煌煌燎燃的大地上生長,戰爭的毒火被悄然熄滅。

荒原上大批行軍的虛卒,它們發現自己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了,維持著這樣猙獰的樣貌,見證著冰霜蠶食生命和活力。

厚重的冰殼覆蓋上入侵者的身體,冰殼之下是深入肉體的鋒利冰刺,完好的冰雕之下是千瘡百孔的屍骸。

末日獸一個接一個墜落,在大地上揚起紛飛的灰燼和雪沫,轉瞬間化作龐大的冰晶巨龍,藍色的光芒蔓延之下,大地上出現許多奇觀。

反物質引擎,熄滅,反物質軍刀,熄滅,一切可以燃燒的東西都被熄滅,連同生命一同沉寂了。

寧靜的夜,低溫,大雪飄零,純白的凍色覆蓋這顆藍色的星球。

直到這份低溫觸碰到貝洛伯格的邊緣。

琥珀色的溫暖的無形障壁在刹那間構築,這藍色的死亡注定了無功而返。

貝洛伯格,建立在這顆星球上曾經最大的古戰場遺址上,存護的力量,從一開始就深埋在大地的深處。可能是築城者老爺過於卑鄙的原因,這存護的意誌從來沒有被引動過。

何等溫暖的琥珀色。它靜靜看著渺小的人們在廢土之上爾虞我詐,看著曾擁有高貴靈魂的人們相互謀殺,它隻是看著,不理解的看著。

古獸的災厄已經平定了,這裡為什麼再無繼承者?

毀滅的火焰燃燒了,存護的護盾燃儘了,這裡為什麼再無後繼者?

為何同為存護的盟友(星際和平公司)從這裡離開了?為什麼遠方的盟友停步了?

為什麼,這座為了存護的城市在時刻滿盈著毀滅?為什麼,這裡沒有值得存護的東西?

為什麼這裡繼承存護意誌的領袖使用了星核災厄的力量,背棄了存護的傳統?

存護……是什麼,要做什麼?

由誰來背負這個世界的命運呢?

它隱約感受到外敵,可現在隻能看見大量奇異冰雕在大地上橫陳,它隱約探查到星核,它雖然做了這麼多卻又安靜的回到山頂上,已經睡著了。

這顆星球上存護的意誌剛剛蘇醒,它剛剛不假思索的保護了這裡最後的文明,賜福了這裡的城牆,讓它可以抵禦寒霜,又賜福大地的深處,琥珀色的礦物將可以做到提供熱能……

就這樣吧,它又陷入沉睡。

——

沒有人記得,曾經寒潮蔓延的來源。

隻有空白的史書,隻有空白的文字。

隻有因為修飾美化,沒有他們存在的曆史。

“穿過雪原,便能一睹“貝洛伯格”的全貌——這顆冰冷的“雅利洛-Ⅵ”上還算得上溫暖的地方。

作為僅存的人類城市,貝洛伯格還有許多更崇高的稱呼:人類抵禦寒潮最後的堡壘、普拉米亞的庇佑之地……

近千年前,隨著寒潮的來襲,這座星球上的人類文明也一並被凍結在了那個年代。

襲卷的狂風與暴雪以純白抹平大地,唯有某位保護者以其力量庇佑著貝洛伯格這座城市。此處雖受風雪侵淩,人類仍得以幸存。”

……

自此刻開始,貝洛伯格成為永冬的城市。

再星穹列車到來之前,堅冰和寒霜將素照清冷的月光,而發動過力量的星核,自鎖在孤峰之頂。

它靜候來者,期待著下一個人向它許願,期待著下一個機會,期待著把這個星球完全掩埋進寒冰的墳墓裡。

“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是那樣的瘋子,存護的目光不可能每一次都眷顧這裡。”

它這麼想著,回憶著那個女人,那個紫色頭發的女人,竟然用語言蠱惑了身為星核的它,在夜色裡她微笑著利用它冰封埋葬整個反物質軍團,它驚恐於她毀滅的天賦和美學。

瘋子,她絕對是瘋子。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令它感到恐懼和不安。

它凝望著貝洛伯格的牆壁,凝望著那些渺小的人們,它將自己深邃的回憶溶解在冰霜裡,捏造著褻瀆而錯亂的虛影。

“話說,真的要讀取她的記憶嗎?真的要在裂界裡製造有她記憶和力量的虛影嗎?”

它的恐懼,如此清晰。

——

【月球背麵】

曾經,因為科技限製,雅利洛上的人們一直相信月球的背麵存在著無法相信的秘密。

飛船,外星人,或者用來監視雅利洛的超級攝像頭,甚至有人猜想月球是一個巨大的靈子計算機,刻錄記憶著雅利洛從古至今的曆史。

更不要說,這裡是這麼冷。

【冰冷。】

真是很有<記憶>元素的發言呢。

倘若有這麼一個事物,可以用來記錄一個世界全部的曆史,想必也是非常浪漫的事情吧。

我們拿墓碑來記錄戰士的一生,那麼要用什麼來記錄世界的一生呢?

……

<記憶>的目光,比冰霜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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