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1 / 1)

女子輕輕搖搖頭,露出淡淡的微笑,“孩兒的病,孩兒自己知道,娘不必安慰我,待孩兒走後,還請爹娘從宗族中再領養一個孩子,我早已替爹娘選好,到時孩兒的人會將那孩子送來。”

“那孩子身體健康,很聰明,又乖巧,還格外孝順,爹娘一定會喜歡。”

中年女子抓著她的手,泣不成聲,“爹娘隻要你一個孩子,你是爹娘唯一的女兒。”

一直以來,她的娘親都是家中最嚴肅穩重之人,不苟言笑,哪怕是上學堂時,被夫子誇了,娘親也不過淡淡說一句,“戒驕戒躁,方成大事。”

一向不將情緒外露之人,竟會哭得如此狼狽。

女子心中愧疚更甚,爹娘養她二十載,她卻無法在爹娘晚年時在身邊侍奉,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娘……”

“彆說了,你就好好在府中養病,娘一定會尋遍天下名醫替你治病,實在不行,娘就帶你去京城尋醫,托關係找太醫,娘一定會治好你!”

哪怕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她說著,便要起身離開,實在是不忍再看自家女兒這副模樣,不想聽她那些遺言一樣的話。

女子卻死死地拉住她的衣袍,喘息間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呼吸急促,眼前陣陣眩暈,手中力氣卻沒有鬆開半分。

嘴角處難以遏製地湧出一股股鮮紅的血,將被子染紅了大片,血腥氣蔓延開來,整個人若柳扶風,風一吹便散了。

中年女人大驚,慌忙要去喊大夫,衣袍卻被女子死死攥住。

“娘……彆去,聽我說……”

“彆說了,我的聞兒一定會好的,彆說了……”

“娘!”

女子雙眼含淚,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倔強,攥著衣袍的手顫抖得厲害。

“娘……孩兒的病早已藥石無醫,無力回天,最後三月,孩兒隻想好好守在爹娘身邊,還請娘成全!”

她顫抖著雙腿下了床,跪在了中年女人麵前,重重磕在地上,那瘦弱的脊背躬起。

“娘,求娘成全!”

“你做什麼!快起來!娘答應你!你快起來!”

中年女人抱著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女兒竟已經瘦成這副模樣了,隻剩一副骨架子,雪白的裡衣掛在她身上,空蕩蕩的,原本雪白瑩潤的手,如今變得骨瘦如柴。

曾經漂亮穩重的女兒,現在變成這副模樣。

中年女人再遏製不住湧上的悲傷,擁著她哭了出來。

“我的兒啊,我到底做了什麼孽,要如此懲罰我!”

女子隻是抱著她,眼淚無聲從眼中流出。

納蘭鏡聞隻是在屏風後靜靜地看著,神情淡漠,內心卻湧起滔天駭浪。

她沒有感受過親情,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在摸爬滾打中,替自己開辟出一條通天大道。

可自從來到這片大陸之後,遇到了納蘭鳳行,她不知道親情是不是這樣的,可納蘭鳳行確實對她很好,甚至是無條件的好,不求任何回報。

她是有私心的,若是她們之間能夠一直維持,她願意在鳳天當一輩子碌碌無為的賢王,若是納蘭鳳行願意相信她,她也願為她守護鳳天的疆土,一直無條件擁護她。

而眼前的兩人,原來真的會有母親因為自己的女兒流淚,這是她不曾感受到過的親情,倘若這個女子是她,那是否,她曾經也擁有過愛自己的父母?

寬大的衣袍之下,納蘭鏡聞的手緊緊攥著,麵上卻極為平靜,可目光始終不曾從那對相擁的母女身上移開。

……

眼前的一切再一次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納蘭鏡聞好似已經習慣,靜靜地站在那。

女子坐在梳妝台前看著自己蒼白透明的臉,抬手撫上,淩厲的眉頭微微蹙起,她呆呆地看了半晌,最終拿起桌上的脂粉,慢慢地塗抹在了臉上,將那病氣遮去,又塗上了口脂,整張臉像是重新煥發生機,氣色好了許多。

她看了看,直到滿意了才放下手中的盒子,微微喘著氣,隻是做這些簡單的動作,便已耗去了大半的體力。

她撐在台前,頭微微偏著,兩鬢的發絲垂落,將那淩厲的眉眼遮擋去了幾分,倒是顯得格外柔美。

納蘭鏡聞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裡擺放著一盒子的紙鳶,細數一番,莫約有七八個,皆被保存的很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那。

女子緩了會兒,慢慢站起身來,朝著那邊走去,費力地拿起盒子坐在椅子上,將盒子放在了自己腿上,裡麵的紙鳶被她一隻隻拿了出來,輕輕擦拭著上麵的灰,動作極其輕柔眷戀,又像是想起什麼,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眼中如萬年冰霜融化。

“願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

“……”

窗外再一次發出聲響,女子的手微微一頓,將盒子關上,放在一旁,抬眸看向來人。

“來了?”

少年早已出落得漂亮極了,他身形挺拔,溫潤漂亮的麵龐帶著明媚的笑容,眼睛烏黑明亮,閃爍著光芒,哪怕是粗布麻衣,也依舊無法擋去他的滿身風華。

如今的柳淒山,是青澀的,性格開朗,和納蘭鏡聞遇到的柳淒山極為不一樣。

柳淒山走至她麵前,眼睛一亮,道:“你今日,好漂亮。”

女子笑得溫柔,拉過他的手,從懷中拿出帕子,仔細地替他擦拭手上的汙漬。

柳淒山有些不好意思,移開目光,紅著臉道:“乾完活沒洗手就來了,你不會嫌棄我吧?”

“我何曾嫌棄過淒山?”

柳淒山想了想,點點頭。

倒也是,反正更狼狽的模樣她都看過,這次換了衣服,太急著來見她了,便忘了洗手,幸好她不嫌棄自己。

柳淒山一屁股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給自己擦手。

她真的好溫柔,若是能夠嫁給她,該是一件極幸福之事。

他紅著臉,搖搖頭將這個想法甩出腦袋,她是那麼好的一個人,又家世顯赫,有許多男子都傾慕她,再如何都輪不到自己。

“你的病是快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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