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姝緩緩眨了一下眼，耳邊立刻響起了夢裡的她在母親墳前聲嘶力竭的哭訴。
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不得已的苦衷讓黎雲知對夢裡的她那般絕情。
但她突然想到了如今的皇後，心裡霎時生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想。
然後她閉上眼，用力深吸了一口氣後，小聲問道：“黎大將軍莫不是以為謝語有能力讓母親回來？”
黎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你怎會……”
“嗬，嗬嗬嗬，原來竟是這樣啊……”
黎姝一步步慢慢往後退，等距離足夠遠了，她才又道：“勞煩轉告黎大將軍，即便真的有讓母親回來的辦法，我也不會讓母親回來的！他不配再擁有母親！而你們也不配再見到母親！”
話落，她轉身便走。
而黎謹在原地愣了許久後，終於慢慢意識到了黎姝的改變並非因為那次落水後寧燼跟他們的態度，也不是此前一年多裡他們對待語兒的態度，而是她在那天知曉了很多他們所不知道的事。
可，會是什麼呢？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黎謹百思不得其解。
那尾隨而來藏身在暗處窺聽，卻沒有聽全乎黎謹跟黎姝對話的黎行更是萬分震驚。
父親對語兒好得勝過了小姝，是因為語兒有辦法讓母親回來？
可人死不能複生啊！
而且都十幾年過去了，母親早就已經變成一具遺骨了，如何還能活過來？
不對……
小姝說的是回來，而非活過來……
難不成語兒還會招魂？
而父親因為思念母親到了瘋魔的程度，想將母親的魂魄困在身邊？
不，也不對……
小姝還說父親不配再擁有母親，而他們不配再見到母親……
母親死後，父親至今也未續弦，怎麼就不配再擁有母親了？
而他們此前一年多裡，也隻是因為小姝總刁難針對語兒才對小姝嚴厲了一些，怎麼就不配再見到母親了？
思及此，黎行腦子裡已經亂做了一團。
連黎謹什麼時候走了他都沒注意到。
而這天夜裡，黎謹連夜趕回了京城，在城門外等了個把時辰後，城門一開他就快馬加鞭趕回府，成功在府門前攔住了正要進宮上早朝的黎雲知。
“父親！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
黎雲知緊緊擰起眉，“不能等我回來再說？”
寧燼搖頭，“是有關母親能否回來的。”
黎雲知臉色一變。
他身後的管家則是立刻看向了寧燼。
心說大少爺這是一時嘴快將妹妹說成母親了不成？畢竟將軍夫人都過世十好幾年了，如何還能回來啊？
但下一瞬他就聽得自家將軍說：“黎義，你替我進宮去告假，就說我今日突染風寒，無法進宮上早朝。”
黎義眼睛都立刻瞪大了。
他們將軍過往可是病到自行走不了道，被人扶著也要去上早朝的啊！
今天竟然謊稱染上了風寒不去……
這往大了說，可是欺君啊！
難不成大少爺沒有嘴快？
思及此，黎雲知的一聲“還不快去”驚得黎義立刻收住了思緒，翻身上了黎雲知的馬，揚鞭往宮裡去了。
而後黎雲知領著黎謹去了書房裡。
一落座就問：“怎麼回事？”
“昨夜孩兒實在忍不住，與小姝說了父親待語兒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然後小姝沉默了片刻，沒問孩兒是什麼苦衷，而是問了孩兒一句父親莫不是以為謝語有能力讓母親回來！”
“！！！”
黎雲知心頭狠狠跳了幾跳，“然後呢？”
“然後小姝似笑又似哭的說了句原來竟是這樣，就讓我轉告父親，即便真有讓母親回來的辦法，她也是不會讓母親回來的，說父親不配再擁有母親，而我們不配再見到母親！”
“小、小姝說我不配再擁有阿梔啊……”
黎雲知捏了捏眉心，久久沒再說話。
因為他其實比誰都更清楚他不配再擁有阿梔。
可他當年是受了人蒙騙才會背叛阿梔！
但阿梔走的那麼決絕，那麼突然，都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
所以葬了阿梔後，他心裡就有了一個執念。
他要去阿梔所在的那個世界。
奈何他花了十年時間多方調查，卻始終毫無所獲。
直到他意外發現謝語也來自阿梔的那個世界，且還擁有能讓那個世界的人來到他們這裡的辦法！
見他久不言語，黎謹重重撐在書桌上，加重了語氣道：“關於母親的來曆，以及母親所處的那個世界，父親都比我了解得更多，父親應該也能想到小姝會說出那些話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吧？我認為小姝的改變就是因那而生！但我不明白小姝是如何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而且父親理應也比我更了解小姝，父親覺得小姝得是知道了些什麼，才會決絕的要跟我們斷絕關係，還要跟寧燼和離？”
黎雲知臉色霎時變得無比凝重。
小姝自小被他們寵的有些過了頭，對他們是無比的依賴，同時也是全身心的信任。
而小姝一直將他對阿梔的深情視作榜樣，與寧燼心意相通後就全心全意的投入了進去，一心想跟寧燼相愛相守到老，為此都不惜委屈自己去一再討好寧燼的母親了。
可以說，小姝為了寧燼跟他們，是能夠毫不猶豫的犧牲她自己的。
所以若非他們將小姝傷到了極致，小姝是絕不可能……
想到此，黎雲知十分艱難的問出了一句，“你是說……小姝可能知道了很多眼下還沒有發生的事情？”
黎謹點頭，“以我對小姝的了解，隻有這個結論才能合理解釋小姝的轉變。”
“那你覺得，日後的我們會是對小姝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
“……”
黎謹搖搖頭，給不出回答。
回京的路上他仔細回想了此前一年多裡的所有事。
然後他發現起初他看著寧燼跟三弟因為語兒責罵小姝時，還會心疼，會覺得其中定然有誤會，甚至還想過查明真相為小姝正名。
然而隨著二弟四弟也加入進去指責訓斥小姝，隨著小姝因為語兒受到責難慢慢變成了常態，他不僅沒再心疼過，還覺得隻要母親能回來，小姝受點委屈不算什麼的。
他都不敢去想，繼續那般下去，他最後會不會也變成寧燼跟三弟他們那樣。
而若是不僅他，連父親最後都變成了那般，小姝會如何可想而知！
為此，在冗長的沉默過後，他道：“父親，我們該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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