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自從被大伯一家趕出門,已經過了半個多月。
在村民看來,二狗子早就死在某個雪堆裡了。
當二狗子敲開黃老財家的大門,黃老財差點以為是鬼上門了。
確定他是活人才讓他進來。
“聽你大伯說,你一直鬨著要分家單乾,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
在這種冬天一個人離家出走,沒吃沒喝,十有八九也就是凍餓死了,隻是沒有明說。
“你說你來就來唄,還給我帶什麼豬肉!”
黃老財嘴裡說著不客氣,手上卻很熱情地把二狗子那一串肥肉接了過去。
“外麵冷,快進屋坐!”
二狗子在門口拉了拉衣服和褲子,儘量把屁股上的破洞蓋住,這才走進黃老財家。
黃老財家蓋了三座土磚青瓦房,圍成半個圈,中間還有一片很寬的院子。
比起大伯家豪闊多了。
“黃老爺,我想從你這裡佃租幾畝地。”
二狗子進屋後,猶豫了一會,也沒想出什麼好聽的客套話,乾脆開門見山。
“哦!你今年幾歲了?”
黃老財見到二狗子提著豬肉登門,便已猜出了幾分,過完年上門求他的,無非就是租地或者是借貸。
不過眼前的二狗子看起來還沒長開,還沒到成年人的肩膀高。
如果他種不好地,到時候連租子都收不上。
“我今年14歲了!”
二狗子挺起單薄的胸膛,試圖證明自己的實力。
“黃老爺,你放心!我這些年每天都在地裡乾活,對於種地,我早就門清!”
“你來得不巧,去年大家退回來的地,這幾天都已經租出去了!”
二狗子聞言心中一涼,沒有地,他空有一隻寶葫蘆,卻無法施展。
雖然看起來到處都是荒山荒地,但這些地都是有主人的。
租不到田地,他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
“一點也沒有了嗎?有一畝也行啊!”
二狗子說著,目光看向黃老財手上的肥肉。
如果租不到地,這塊肥肉就虧大了,他在想,能不能找個借口把這塊肥肉要回來。
黃老財也看了眼手裡的肥肉,還回去是怎麼也舍不得的,但拿人家的手軟。
思索了一下,這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瞧我這記性,我想起來了,確實還有一塊地。”
“不過,這塊地比較貧瘠,是剛剛開荒出來的生地,而且位置也比較偏遠,你要不要?”
二狗子聞言大喜,他擁有黃皮葫蘆這種寶物,冰天雪地的山頂上都可以種植,根本不用在意土地是否肥沃。
至於位置偏遠,正合他意,不會被人發現他葫蘆的秘密。
“隻要有一塊地就行,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蛇口山!老犟驢前幾天死了!”
黃老財意味深長地說道。
蛇溪村周邊的人都知道蛇口山這個地方。
蛇溪起源的地方,有一座山,山下有一石窟,如張開的蛇口。
從蛇口中流出一股泉水,造就了蛇溪和蛇溪村周圍的一大片農田。
但村中有一個傳說,說是蛇口山有一條成了精的蛇妖,任何人見之必死!
村裡人畏懼於蛇妖的傳說,平時沒有事,都不會往那個方向去。
而且,蛇口山在蛇溪這條水源的上方,那裡沒有水,山上石頭比土還多,無法耕種,一直都是荒山。
不過,去年村裡出了一個不信邪的,人稱老犟驢,勸都勸不住,非要去蛇口山開荒。
當時在村裡都傳開了。
且不說有沒有蛇妖,開荒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是蛇口山那種窮山惡水。
果然,這頭犟驢才乾了一年,就把自己累死了。
“老犟驢一共開墾了一畝荒地,還沒來得及播種,現在租給你,頭三年隻要五鬥糧食一年。”
“如果你能在蛇口山上開墾出新的荒地,頭三年免租金!”
黃老財看著二狗子瘦弱的身子,跟小雞仔似差不多,也就是這麼一說,根本就沒指望他還能墾荒。
二人商議已定,當即立下字據。
二狗子租下蛇口山的一畝荒地,頭三年,每年交租五鬥稻穀,三年後恢複到正常的一石。
若是二狗子能開墾出新田,頭三年免租……
白紙黑字寫滿了一紙,二狗子倒也勉強能認出一大半,其餘部分大致也能猜出來。
幸虧父母死之前讓他啟蒙上了一年私塾,認識幾個字,打下一些基礎。
父母死後,大狗每天都逼著他認了很多字。
大狗死後,他隻能趁著堂弟讀書寫字的時候,偷偷學習幾個。
二狗子看了白紙上的內容,跟商議的沒有差彆,這才拿起筆,歪歪扭扭地寫下“張二苟”三個大字。
他有名有姓,姓張,名二苟,苟是苟延殘喘,苟且偷生的“苟”!
簽完之後,各自保存一份,收好,日後雙方若是有爭執,這就是憑證。
“時間不早了,乾脆吃完晚飯再走吧!”
黃老財把租約折好,收進懷裡,笑眯眯地留飯。
二狗子還是早上吃的東西,熬到現在早就餓了。
見到黃老財主動邀請,連忙道謝。
“多謝東家!”
黃老財當即吩咐小妾把那塊肥肉拿到廚房裡炒了。
沒過多久,黃老財的小妾就已經端上一盤菜來。
菜擺在桌上,還冒著熱氣,很遠就能聞到肉香味。
二狗子拚命忍住不要吞口水,但口裡就像有一道泉水一樣,口水越聚越多,含不住了。
最終隻能低下頭,悄悄地分好幾次把口水吞下肚,儘量不要發出吞口水的聲音。
吞完口水這才抬眼打量周圍,希望沒被人發現。
原來,黃老財一直都在笑眯眯地打量自己。
二狗子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太不體麵了,沒出息!
“二狗子,快坐下來吃吧,飯都幫你盛好了。”
此時黃老財和他的幾個大兒子,都坐在桌子上,每人麵前一碗白米飯。
桌子中央擺了一盤豬肉炒蘿卜乾。
二狗子端起一碗米飯就要走到一邊吃。
在大伯家八年,自從大狗死後,就從來沒讓他同桌吃過飯。
他感覺自己沒資格跟黃老爺同一個桌子上吃飯,會顯得很不懂規矩。
“坐!你就安心坐在這吃,哪有客人不上桌的理!”
二狗子拗不過,最終和黃老財的大兒子黃福貴,坐同一條板凳上。
端起米飯,往嘴裡扒了一大口。
這大概就是蛇溪村首富的實力,頓頓都吃大白米飯。
“二狗子吃菜,吃菜!”
“彆光吃飯不吃菜!”
“你就敞開了肚皮吃,白米飯管夠!”
二狗子夾了一塊肥肉,兩塊蘿卜乾。
蘿卜乾吸足了豬油,嘎嘣脆,甘甜爽口。
豬肥膘軟軟嫩嫩,吃得滿嘴流油,豬肉真好吃,讓人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
這一頓他吃了三大碗米飯,五塊肥肉。
大家吃完飯,桌子上的那盤豬肉炒蘿卜,還剩下大半盤。
其實二狗子感覺自己起碼能吃十大碗米飯。
“多謝東家,我先走了!”
走出黃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轉黑。
村裡稀稀拉拉的幾個行人,正在往家走。
就在轉過一座屋角的時候,差點跟對麵的人撞了個滿懷。
“你……你……”
此人正是大伯家的老二,看到二狗子的那一刻,他驚疑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後麵的話來。
“我怎麼了?很好奇我沒有死?”
二狗子瞪著這個平日裡仗著有大人保護,經常欺負自己的堂弟。
哪天晚上用腳踹自己的臉,踹得可歡快了。
二狗子左右張望了一下,周圍沒彆人,突然一把揪住堂弟的衣領。
“啪啪啪……”
正麵一耳光,反手又是一耳光,左右開弓,一連打了十來下,打得堂弟臉都微微腫起。
“今天收點利息!”
打完之後,把人推倒在地上,然後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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