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昭看著手上的小精靈，有些出神。

恍恍惚惚的。

“你說，若是弱小到任人宰割，毫無還手之力，該怎麼保全自己呢？”顧昭昭輕聲道。

陌顏皺眉，這副神情，有些不像她。

“若真到了這種地步，自然是玉石俱焚，哪怕身死，也不能退讓一步。”

“用儘全力一搏尚且有一絲生機，若是放棄抵抗，便是一絲出路也無。”

顧昭昭看著陌顏認真思索的神色，心中暗歎，果真是驕傲如孔雀的陌顏，像山茶花般熱烈不屈，寧可毀掉一切，也不願低頭認輸。

此刻手中小精靈的命運，就如同陌顏的命運一樣，顧昭昭希望自己有能力將其握在手中。

而不是任由其隨風而逝。

過剛易折，寧折不彎的人很多，可活著才有希望。

顧昭昭笑笑，隻是看著那群小精靈，“遇見我就是它們的緣法。”

就像在現世的自己一樣，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顧昭昭看了一眼遠方的雪靈山，大批進來曆練的人已經陸續出去了，隻有零星幾人還留在這裡。

“走吧。”陌顏蹙眉催促幾人。

快點出去省得再生事端。

緒梓桑和阮行鳶在陌顏的注視下先走了出去，草芊芊也出去了。

“再不走，秘境關閉真要把我們留這裡了。”陌顏些許無奈。

顧昭昭打開袋子，將那些小精靈放了出來。

“以後記得努力修煉，彆再被抓了。”顧昭昭少見的溫良笑著。

陌顏心情也不錯，拉著顧昭昭，就要把人帶出去。

顧昭昭渾身沒什麼力氣，任由陌顏拉扯著。

陌顏抬腳的瞬間，秘境突然關閉了。

“怎麼回事？”陌顏皺眉。

“看看。”顧昭昭沒什麼表情，仍然是那副懶懶倦怠的樣子。

仔細看去，眉間還有一些煩躁。

陌顏了然，看來確實是累著了。

平日裡不見她對除了劍法以外的事情上心，這次出來，感覺她變了不少。

或許她一直都是這樣，隻是之前，自己沒有關注這些。

秘境深處發出一陣轟鳴聲，隨即整個秘境開始劇烈抖動起來，四周的妖獸亂竄，向各個方向奔逃。

顧昭昭拉著陌顏踩上了玉骨劍。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全都在暴動，獸潮爆發了。

顧昭昭皺眉，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遠處發出劇烈的轟鳴聲，顧昭昭禦劍帶著陌顏一路狂飆，與無數逃亡的飛禽擦肩而過，甚至隻差毫厘之間。

“慢……慢點。”

陌顏毫不懷疑，但凡撞上點東西，兩人就得交代在這了。

高速飛行下，兩人很快再次來到當時的秘境中心。

卻發現穆青雲與穆雪正在陣法裡。

穆青雲沒了劍，實力大幅減弱。

顧昭昭身上的破魔劍感知到主人的氣息也在暴動，甚至不受控製起來。

顧昭昭嘴角勾起，直接抽出破魔劍，漫不經心卻一字一句威脅道：“再動一個，我就拿你斬了他。”

劍鋒直指陣法裡的穆青雲。

破魔劍安分了。

顧昭昭左手破魔，右手玉骨，一時間煞氣逼人。

周遭的妖獸感知到威脅的氣息，紛紛開始繞開兩人。

此刻穆雪正在裡麵破陣。

不知道他們哪裡來的力量，竟然抵擋住了陣法一次又一次的攻擊。

青雲宗主符籙，陣法也是獨一份的精妙。

穆青雲是個劍修，沒了劍，還不如身形單薄的穆雪。

陣法在腳下緩緩展開，光芒籠罩著裡麵的人，那陣法……

顧昭昭眼神微頓。

察覺到有人在，穆雪分神，竟然被打中，吐了口血出來。

穆青雲拿出隨身符籙抵擋。

對麵的秘境之靈怒氣衝天，仿佛失去了理智。

穆雪看了兩人一眼，很快便再次施展開一個陣法。

藍色的靈力從腳下以六芒星的形狀迅速外延，趁秘境之靈被穆青雲用符籙牽製時，化作一張帶著靈力流的大網，直接將秘境之靈捕捉。

秘境陣法破開。

穆雪也靈力耗儘，受了很重的傷。

穆青雲看著穆雪，一臉心疼，在看見外麵站著的顧昭昭時，怒氣達到了頂峰。

若不是她拿走了自己的破魔劍，自己一個人就能拿下秘境之靈，小師妹也就不用強行突破以至於現在受了重傷。

“你們倆竟然沒出去，”穆青雲眼裡充滿了對兩人的仇恨，“既然如此，就彆出去了。”

說罷，穆青雲掌控著秘境之靈，直接撕開一道裂縫。

大風吹過，幾人都有些身形不穩。

手中符籙亮起，穆青雲抱著穆雪消失在眼前，裂縫直接關閉。

顧昭昭眼裡閃過一絲無語，這是有多害怕兩人趁機搶著先出去了。

陌顏看著秘境，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這秘境快塌了，秘境之靈被他們帶走之後，秘境失去了靈力支撐，我們必須儘快離開。”

顧昭昭一劍劈開一隻朝兩人衝過來的妖獸，一邊神情淡漠，“沒了秘境之靈，這秘境會消失嗎？”

“連同在裡麵的我們，也會一起消失。”陌顏手中紅顏淚飄起，橫掃一圈妖獸。

“那就沒辦法了。”顧昭昭半眯著眼。

“什麼叫沒辦法，難道我們要被壓死在這裡嗎？”陌顏心中一陣激動，她大好年華，不想和秘境一樣被壓成肉餅，然後炸成灰燼。

寒風悄然而至，遠處風雪裹挾著寒意直逼麵門。

顧昭昭雙劍揮出兩道弧形的劍影，蕩平眼前混亂往這邊衝的妖獸潮。

大概是感受到秘境即將毀滅，這裡所有的妖獸都暴動起來。

兩道劍影下去，除了妖王級彆的妖獸，基本上都一動不動。

顧昭昭這才看見衝過來的竟不是什麼妖獸，而是消失的雪女靈。

雪女靈狀況也不太好。

雪靈山崩塌了，引發了雪崩，她帶著剛出生的小雪女，頂著妖獸潮，循著顧昭昭的氣息找到了這裡。

迎著顧昭昭剛剛兩道劍影，雪女靈身上又多了兩道傷痕。

原本雪白的毛發，也濡濕著藍色的血液。

像天空的顏色。

陌顏眼裡多了一絲不忍。

“她時日無多了。”

雪女靈的血液稀少，藍色血液更是珍貴，這樣多的血，就算大羅神仙來了，也沒有恢複的機會。

看見顧昭昭，雪女靈一如當日，跪下親吻腳下的土地。

眼露懇求，希望顧昭昭救救她的幾個孩子。

她的眼角緩緩劃下藍色的淚水，天上下起藍色的雪。

閃著靈光。

雪花一片接著一片在空中盤旋，將原本暴動的妖獸漸漸平息，那些活著的妖獸也紛紛伏地，虔誠地朝顧昭昭跪拜。

在盛大的雪花中漸漸成為靜止的雕塑。

“這是……”陌顏眼神複雜，看見空中展開的咒光，隨即變得憤怒起來。

原本她想和大師姐強行破開秘境，即使困難，卻也不是全無機會。

可那樣，秘境定會消亡，這裡的一切也是。

她可以不顧這裡的妖獸，卻不能不顧其他的生靈。

可如今雪女靈選擇生命獻祭，若是顧昭昭不設法保全這裡其他的生靈，這獻祭就會變成一種詛咒，禁錮被供奉者的神魂。

顧昭昭看見四周的靈光彙聚成契約之言，自己四周金光一閃，那是獻祭誓言結成的標誌。

隨即冷笑一聲，這是道德綁架？

手中雙劍微顫，四周秘境已經層層坍塌，失去秘境之靈的支撐，整個秘境混亂不堪。

顧昭昭腦海中出現了雪女靈的詛咒。

雲上宗淪為屍山血海，所有人被煉製為器件，生生投入鍛造爐。

她看見雲溪被生挖靈根，一劍穿心。

陌顏被人劃花容顏，淪為廢人。

陌玄機死在她眼前。

……

而雪女靈的獻祭，將全部的靈力都給了顧昭昭。

陌顏臉色難看。

顧昭昭眼中泛著漸深的紅色，其實，她還有一條最為直接的選擇，那也是穆青雲他們最希望她做的選擇。

那就是殺穿這裡。

殺了這些生靈，讓它們的靈氣重新回歸秘境，讓秘境緩慢消逝。

而她和陌顏，也有時間破開秘境活著出去。

手中劍已經蓄勢待發，顧昭昭原本壓製著自己的境界，但如今源源不斷的靈氣湧入，四周暴亂氣息充斥擠壓，讓顧昭昭心煩意亂。

陌顏瞳孔一縮，看著顧昭昭周身的氣息，這是——入魔！

“雲昭！你清醒一點。”陌顏抓過顧昭昭，對上她冷漠無情的泛著紅色的眸子，心上一顫。

她咬咬牙，一巴掌揮過去，“清醒了沒有！”

“小師妹還等著你回去呢，你要是入了魔，師尊那日在眾人麵前說的話怎麼辦？”

“你要他在飛升之前為你償命嗎！”

“雲昭！”陌顏抓著顧昭昭的肩膀，聲嘶力竭，“你給我清醒過來。”

顧昭昭耳邊炸起陌顏的嘶吼，從腦海中的幻境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