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再沒有了反應,周一誠還是自顧自地跟周媽說了一會兒話,彙報自己接下來的行程和計劃。
說完和往常一樣告彆。
然後走到心理診室,診室裡沒有患者,文森特正拿著小水壺澆花,看見他很隨意地應了聲,“來了。”
“嗯。”周一誠拉了把椅子坐下,問道:“我媽有沒有希望好轉?”
“有阿,隻不過得慢慢來,急不了。”文森特擺弄著盆栽說:“我知道你希望她康複的想法很迫切,但是心理問題的治愈一般都以年為單位,太過心急隻能起反作用。”
“我最近要出國了,要很久才能回來。”周一誠想,他也不知道多久,最長一年,最短半年。
“沒關係,你媽媽這邊我會照顧。”
周一誠頓了頓,“是少爺的意思嗎?”
“是的,不過你也不要有負擔,少爺說隻是在報答你而已。”
周一誠沉默了一會兒,說:“謝謝。”
他究竟該怎麼辦呢?童執給他的幫助太多了,而且都是很有用的幫助,他拒絕不了。
周媽很需要這個幫助,比如國外特聘的心理醫生,比如進口藥,再比如先進的治療方案。但接受了童執的幫助,究竟該怎麼麵對童執?童執的懂事讓他心痛,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周一誠不想去想,一想就頭疼欲裂,他們隔了一道看不見的牆,那牆讓他望而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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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的手續辦的差不多,下周周一誠就要跟著張宗去國外考察項目。
他得趕在這周把手頭的工作處理好。
早上下了一層薄薄的雪,周一誠把車開到行政樓前時,發現自己的停車位已經被霸占。
一輛奔馳大G明晃晃地停在了上麵。
他心裡咯噔一聲,昨天的愧疚勁頭還沒過,童執就找上門來了。
副總裁辦公室門關著,周一誠這一上午都坐立難安。
這本來是童執參股的公司,他要來自己是擋不住的。
隻能不去看,不去理。
但是,即便不去看似乎也不行。
隔壁一陣陣輕咳聲響起。
周一誠筆頓了頓,童執又在辦公室咳嗽了。
這一個上午都在時不時的咳嗽。
他不會聽錯,五一的時候童執去青嶺市找他,淋雨發燒了,半夜就這樣咳著把他吵醒過。
這人不知道怎麼又把自己弄感冒了,弄感冒了不說,還專門在他眼皮子底下咳嗽。
周一誠手下的筆寫寫停停,過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拿起桌上的座機撥打了個號碼。
電話那邊接通了,李華的聲音在聽筒裡傳出來,“周總,有什麼事嗎?”
“童總感冒了一直咳嗽,公司裡誰有感冒藥?”
“感冒藥?稍等我問下。”李華迅速應聲。
“好,麻煩了。”周一誠猶豫了一會兒,又說:“找到直接給童總,彆說是我的意思。”
“好的。”李華有點疑惑,感覺十分不對勁,甚至很詭異,童總感冒了,想送感冒藥還要偷偷摸摸地送?但老板的想法她怎麼猜的到,更不能隨便問,無腦執行準沒錯。
李華效率很高,去各部門搜刮了一陣,找到了很多,治感冒的,退燒的,止咳的,挑挑揀揀用了個小筐子裝著,走到辦公室門前敲了敲副總的門。
“進。”
李華推開門走進來,麵帶微笑地說:“童總,看您身體不舒服,正巧公司裡備了感冒藥,您需要吃點嗎?”
童執接過感冒藥打量了一番,看向她很認真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感冒了?”
“我聽見您咳嗽聲了。”李華笑笑,說起謊來眼睛一眨不眨。
“你的辦公室離我很遠,根本聽不見。”
“我路過您辦公室門口聽見的。”
“你上午沒來過這邊。”童執無情地拆穿她:“是去麵試了吧。”
李華一驚,靠!他今天都沒出過門,怎麼知道她去了哪裡!她這下長八個嘴也說不清,隻能繼續往下編:“其實是我聽彆人說您生病了……”
“聽周一誠說的?是他讓你送藥的嗎?”童執想也沒想問道。
“這個……”麵對童執審視的目光,李華有很強烈的直覺騙不過這個人,隻能嘿嘿一笑,又迅速收斂了表情,一臉為難,“是的。”
“我知道了。”童執嗆咳兩聲,擺擺手,“你走吧。”
李華轉身就走。
“回來。”童執又改了主意,“叫周一誠過來。”
“這個……”李華有點為難。
“你就跟他說我死了。”
“???”
李華臉上平靜無波,內心猶如萬馬奔騰,什麼?她剛剛聽到了什麼?死了?死了是什麼意思?
“去吧。”童執說。
雖然不想說,但老板的命令不能不聽啊,打工人就是如此的苦逼,她也隻好賠笑,“好的,童總。”
兩個辦公室就隔著一麵牆,李華出了門怨氣飆升,兩個老總不合非的把她這個社畜夾在中間當緩衝嗎?!
這不公平!
雖然怨恨但李華還是保持微笑地走進周一誠辦公室。
周一誠聞聲抬頭,“怎麼了?有事嗎?”
“有的,周總。”李華覺得十分尷尬,甚至有點難為情,“童總說,他死了。”
“啊?”周一誠嚇的從椅子上起來,滿臉都是驚恐,然而很快反應過來這件事的荒唐性,隨即歎息一聲,“小李,你在胡說什麼阿……”
李華一臉為難地攤攤手,“我沒有胡說,是童總托我傳達的。”
“所以說童總沒事?”
“沒事。”
“你先去忙吧。”周一誠捏捏鼻梁,長呼一口氣,無頭蒼蠅一樣來回走了兩圈,又聽見隱約的咳嗽聲,不由兩三步邁到隔壁。
推開門,看見童執戴著口罩,正趴在桌上休息。
“沒事吧?”周一誠站在門口問。
“感冒了。”
童執戴著口罩,說話的聲音嗡裡嗡氣的,周一誠於心不忍道:“我帶你去醫院?”
“不去。”
周一誠忍不住走上前,看向他的臉,“發燒了嗎?怎麼又感冒了?”
“你管不著。”童執說。
“我……”周一誠有些無奈,他現在還真的沒什麼資格管,“我叫文森特來接你回去。”
周一誠說著拿起手機想要聯係人,童執使喚他,“你給我倒杯水。”
“好。”周一誠隻好暫時放下手機,拿一次性杯子給他接了杯水走到桌前。
然而紙杯還沒落在桌麵,周一誠手上一軟,柔軟的淺金色卷毛觸到了他的手指,輕輕蹭了蹭,然後略微發燙額頭就這樣貼在他的手背上。
周一誠心裡軟的一塌糊塗,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種撒嬌簡直是致命。
良久他歎了口氣,“我要出國了。”
“去吧,你媽媽我會照顧的。”
“不用你照顧,我媽她根本接受不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放棄吧。”周一誠如實說:“小執,我很累。”
童執頭緩緩上移,臉貼著他的手背,抬眼看他,“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不肯讓我幫你,拒絕我的幫助,你真的很氣人,知道嗎?”
“我不是拒絕。”周一誠覺得也沒有隱瞞的必要,直接攤牌了,“我媽的事你也知道了吧,我不能跟一凡一樣。”
“她一定是因為周一凡喜歡男人才活不下去的嗎?”
“不一定,但她再受刺激肯定會死。”周一誠移開了手。
“切。”童執恨不得再咬他一口,“你跟我永遠都不會達成一致,我也不需要聽你的話了。”
“把藥吃了。”周一誠輕聲叮囑,“彆跟自己身體過不去。”
童執繼續趴在桌上,“我會病死在這,變成一條鬼魂。”
童執想嚇唬他,但是周一誠沒了玩笑的心思,內心輕輕地歎口氣,拿起感冒靈衝劑倒在水杯裡,等藥劑融化,端到他麵前。
童執看了一眼,摘下一邊口罩慢慢喝下去。
吵架歸吵架,但是喂到嘴邊的水還是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