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陛下收回成命！”
在以軍功賞賜將士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原本這也算不上什麼大驚小怪的事，可問題就出在。
這軍功能夠換取的賞賜實在是太過離奇了。
隻需斬首一人，朝廷的賞賜便能足以養活一個尋常百姓的一大家子！
說是每月領五人口糧，可若是毫無克扣的分發下去，稍微省著點吃，養活十個人都不在話下！
更彆說再往後，功勞越大，獎勵便越是令人匪夷所思。
甚至還給了那些泥腿子入朝為官的機會！
若真按照那般詔書執行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們身邊的大量同僚都要被換成那些泥腿子！
“陛下為何要收回成命？”
趙昚不願麵對這樣的場麵，或者說不願跟這些人多說什麼，所以匆匆趕到，站在百官麵前的，是嶽飛。
“此舉乃是將我大宋往火坑裡推，一旦此法真正推行下去，要不了多久，朝廷便會入不敷出，僅憑江南之地，可養不活那般多不事耕種，不交賦稅的百姓！”
“長此以往，不需金人南下，我大宋便要亡於奸人之手了！”
有官員高呼道。
這話並非說給嶽飛聽，而是喊給趙昚聽的。
話中的奸人，說的自然也就是嶽飛。
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秦檜失勢之後，他們也不吝幫嶽飛喊兩句冤。
可現在，一道詔書將他們自身的利益放在了火上烤。
曾經精忠報國的嶽將軍，也就成了他們口中的奸人！
“哦？江南之地向來富庶，朝廷如今也不缺錢糧，又怎會養不活那些百姓？”
嶽飛冷冷看向方才說話的人。
“不事耕種，不交賦稅，朝廷便是入不敷出，若想養活這麼多人，便定然補不上金人的歲貢，屆時一旦邊關失守，我等連議和的籌碼都沒有！”
嶽飛：“……”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將那些錢用來作為獻給金人的歲貢，也不願拿出來，用以賞賜百姓，激發下麵將士們的鬥誌？”
這豈不就是有錢賠款，卻沒錢充作軍費？
你再說一遍？
“……就是如此，難道嶽將軍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贏金國嗎？給自己留條退路，又有什麼不對？”
那官員梗著脖子嘴硬。
“退路？”
“若退路是屈辱的稱臣求和，將本該增強我大宋實力的錢糧拿出來賠給金國，那我倒寧願沒有退路！”
“今日我嶽飛將話放在這，與金人的這一戰，不勝，就死！”
“誰再敢提及要議和，要賠款，要稱臣納貢，誰就先死！”
一時間不少人都縮了縮脖子。
他們能感覺到嶽飛話中的殺機。
若是這個時候再敢唱反調，他真的會動手殺雞儆猴。
可那也不意味著，他們會就這麼乖乖接受這一切。
將國庫中的錢糧拿出來養活那些泥腿子，雖然也讓他們不滿，卻也遠遠沒有觸及到這些人的底線。
他們真正想抵製的，是那詔書後麵的，以軍功可換取爵位，換取官位！
他們這些人能有如今這樣的地位，除卻自己的能力之外，家世出身也同樣占據著極大的比重。
科舉的確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公平的，它給了寒門學子翻身的機會。
然而寒門這二字所形容的，可從來都不是平頭百姓。
何謂寒門？
昔日乃是世家望族，因某些原因而衰敗下去的，這才是眾人口中的寒門。
給予寒門出身之人一定的機會，這是所有官員都願意看到的，畢竟沒人能保證自己的家族一直長盛不衰。
現在給寒門學子機會，可能就是給未來自己的家族留一線翻身的機會。
這是符合他們利益的，且寒門出身的學子，若是真有才華的，剛嶄露頭角便會被他們中的人選去。
名為留一線師生之情，實則聽話的便一路提拔，不聽話的，過不了幾年便是查無此人。
從始至終，最頂尖的那一部分權力，依舊是掌握在少數派彆手中的。
可趙昚與嶽飛頒布的這詔書，就已經動了他們最根本的利益！
這軍功製令所有參軍的泥腿子都有機會來分他們的權柄。
甚至有可能會讓某些泥腿子出身的人，爬的比他們更好，爬到他們頭上！
這是他們的底線，是絕不能妥協的！
“嶽將軍，若隻是提高立下軍功之兵的待遇，我等倒是勉強也能接受。”
“可讓他們以軍功換取爵位便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怎能讓那些一天書都沒讀過的泥腿子為官？”
“我等同僚誰不是寒窗苦讀數十年，一朝科舉考中才有機會入朝為官？”
“眼下突然讓我等與那幫大字都不識一個的泥腿子同行，嶽太尉不覺得，這是對我等的侮辱嗎？”
“他們，又憑什麼有能力治理好大宋呢？”
聞言，嶽飛笑了。
這才是這幫人急的地方。
“若真的有人立下大功後，選擇入朝為官，陛下自會從內閣中挑選大學士悉心教導，同時從曆年候補的舉人、進士中選擇合適之人輔佐。”
“所以諸位大人可以不用擔心這一點，他們有資格，也可以有能力治理好大宋。”
“若你們真的那般在意出身，不願與他們同朝為官的話，可以辭官，我可以替陛下答應爾等告老還鄉！”
這番話一出，百官的臉色都變了。
告老還鄉？
偶爾威脅陛下的時候說說還行，真到了這個時候，誰又願意放棄手中的權力？
“嶽太尉，你這麼做，是否有些過分了？”
“陛下的確仰賴你，昔日你率領嶽家軍北伐之時也的確立下了汗馬功勞，可那可不意味著能夠讓你在朝堂上肆意的胡作非為！”
“讓我等儘數告老還鄉，那後果你真的能承擔得起嗎？”
如果嶽飛隻針對幾人，那他們或許還會忌憚。
可他那番話，以及那詔書中所表達的意思，就是在挑戰所有人的利益。
這個時候，威脅對他們已經不好使了！
大不了，他們這頭辭官歸隱，那頭直接找到趙構，擁立太上皇帝重新複辟登基！
“諸位大人，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你們覺得，我若是什麼準備都沒做，會這般明目張膽的來威脅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