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沒想到混沌真的離他幾尺遠，喝了一晚上酒。

他就那樣瞪著人瞪了一晚上，眼睛都酸了。

天光熹微的時候，混沌撐著腦袋已經有些醉了，他看鳳凰一直看著他，扭過頭來和他對望。

鳳凰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而後，他的餘光就瞥到了踏簷而來的饕餮。

鳳凰立即抓緊懷裡的劍。

他就知道，他們肯定是……

鳳凰還沒尋思完，他的眼睛就瞥到了饕餮懷裡的那一籠包子。

饕餮自己嘴裡還叼了一個包子，他護著包子飛躍到混沌身邊，而後他拿起一個肉包子遞給混沌，含含糊糊地問：“哥，吃嗎？”

鳳凰總覺得哪裡不對，這兩人到底要做什麼？！

混沌撐著腦袋搖了搖頭，饕餮哦了一聲，又麵朝鳳凰遠遠地給鳳凰遞包子：“美人哥哥吃嗎？”

鳳凰剛想說自己不要，但是昨夜到今天他也沒吃什麼，聞到隨風飄過來的包子香氣，他的肚子就不爭氣地打起了鼓。

“小翠姐姐說，城東的包子很好吃的，你可以試試。”饕餮聽見了那一聲響動，眯著眼睛含含糊糊地說著，把包子拋了過去。

鳳凰下意識用手接住了，而後他對上混沌迷離中帶著不解的眼神，莫名地有點懊惱。

自己在乾什麼？！居然就這樣接了！瘋了嗎？！鳳凰不禁瘋狂唾棄自己。

饕餮看他接了，又把小蒸籠往混沌麵前遞了遞：“哥，你也吃。”

混沌看鳳凰攥著那個包子，懊惱地偏過頭去，也鬼使神差地拿了一個包子起來。

饕餮看兩人都拿了一個包子，而後捧著蒸籠就開始吃起來。

“你怎麼來了？”混沌看著他，眼神柔軟地問。

饕餮吃的很香，聞言抬頭看混沌一眼：“一個人好無聊，我就來找你了。”

“我不是讓你……”混沌沒有把話說下去，但是鳳凰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悄悄地望過來。

“放棄任務要賠那個女人三倍的錢，我才不要呢！”饕餮氣哼哼地說著，看混沌要開口說什麼，連忙補充：“所以我把她殺了，這樣就不用賠償了。”

“你把她殺了？殺雇主是會受罰的！饕餮，你在做什麼？！”混沌表情一瞬間嚴肅起來，他蹙著眉厲聲道。

鳳凰聽到饕餮那麼雲淡風輕地說那樣的話，不由得想起了應龍說的話，清晨的涼風吹過，他渾身一激靈。

“有什麼關係？哥哥不想做任務，那就不做了，再說了那個女人又不是什麼好人。”饕餮滿不在意：“她買凶殺人，還走賣私鹽害得漠城附近很多人都吃不起鹽，甚至還欺負小翠姐姐，小翠姐姐和我說了樓裡好多姐姐都是那個女人騙過來拐進來的，說著賣藝不賣身結果……”

饕餮說著又哼了一聲：“小翠姐姐說了，她該死。”

混沌知道饕餮可能是給人利用了，他氣得有些頭暈，他扶著額頭：“你有沒有想過，殺了她任務怎麼辦？”

“哥哥不是因為美人哥哥不想做任務，想放棄任務嗎？殺了她不僅不用賠償，也不會和美人哥哥搶人了。”饕餮十分認真地說。

鳳凰身體僵硬了一下，他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什麼因為他不想做任務？混沌因為他要放棄任務？為什麼？

混沌拿饕餮沒辦法，他看著饕餮，而後說：“我說了很多遍不要和檮杌窮奇學，算了，我們先回凶厄門吧。”

饕餮不高興地哦了一聲，然後問：“那我能再去買一籠包子嗎？我還是餓。”

混沌嗯了一聲，饕餮立馬眉開眼笑。

饕餮和混沌走前和呆在原地鳳凰道彆：“再見美人哥哥，我們回去啦！”

混沌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並沒有言語。

直到應龍和平陽侯從樓裡出來，叫他一起回去，鳳凰都沒有反應過來。

混沌為了他放棄任務？然後饕餮就把雇主殺了？

回去的路上，平陽侯果不其然提起了煙雨樓樓主畏罪自殺的事情，鳳凰一言不發不知道該不該說出真相。

應龍看他臉色不好，主動問了一句。

鳳凰還是沒忍住，和盤托出了。

應龍很驚訝，隨即又唏噓起來。

後續的查案因為煙雨樓樓主的死，線索斷了，平陽侯查了一陣便蓋棺定論說私鹽走私乃是煙雨樓樓主所為。

平陽侯本想再留兩天就離開，誰知竟有人在平陽侯離開漠城時發現了煙雨樓樓主留的遺書，還是在漠城城主那邊發現的，就這樣追了上來。

遺書上字字啼血說，漠城城主逼迫她她才有此番作為。

平陽侯大怒，打道回府，可馬車停在漠城城主府邸前時，平陽侯卻遲遲沒下來。

應龍暗道一聲不好，連忙要去查看。

而後馬車裡飛出一個戴著獸形麵具的男子，他身形高大有些偏瘦，唇色很豔眼睛狹長，他站在破損的馬車頂上，看著動作僵住的應龍，笑眯眯地：“好久不見啊，小雲起。”

應龍整個人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他看著那人，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檮杌！”

檮杌把玩著手裡的飛刀，他彎著眼睛：“很抱歉，這個人的命我收下了，二位請回吧。”

檮杌說完看了一眼鳳凰，對著他笑了一下：“小美人，下次不要再用美人計了，他們做不了的我這個做哥哥的，一定會出手，我可沒有他們那麼仁慈。”

“再見！”檮杌說著丟下一個煙霧彈，消失不見。

變故發生的太快，鳳凰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應龍上車確認了平陽侯的死，才回神。

檮杌是怎麼做到的？是什麼時候？為什麼他會在最後的時刻替混沌完成任務？

“凶厄門的四凶，在凶厄門裡的地位很特彆，哪怕是指派任務，他們也是可以搶的。”應龍解釋道：“檮杌他極其擅長易容，可能他早就混到我們隊伍裡來了。”

鳳凰沉默不語。

他從前對四凶並不抱有多大的畏懼，甚至有點瞧不起他們，可是如今他算是見識到了，四凶的人果然瘋，不僅瘋還強。

……

幾天後，凶厄門。

“好的不學學壞的，現在好了被關水牢了？還倒扣了一個任務，要不是我及時處理了平陽侯，你們這個月就疼死吧。”混沌和饕餮前兩天剛從水牢裡出來，檮杌完成任務回來就把他們臭罵了一頓。

凶厄門的殺手每個人都服下了凶厄門特製的蠱毒——月息之影，顧名思義一個月發作一次，要是月底吃不到暫時緩解的藥物，就會蝕骨鑽心地疼，活活疼死或者毒發身亡。

而下發解藥的標準則是每個殺手一個月完成一定量的任務，從前是七個，後來燭九陰上位改成了五個。

不僅如此，燭九陰還允許超額完成的人分享自己多出來的任務給少的人，每一個月還能拖欠一個，下個月還上。

因此，凶厄門的殺手很少會因為蠱毒發作而死了，不過搶任務的風氣倒是越來越重。

而且說是任務可以分享，整個凶厄門裡就沒幾個願意和彆人分享的，因為多出來的任務可以算到下一個月，與其大發善心不如保證自己。

“我和窮奇一人分你們一個任務，你們再拖欠一個，這個月還是能拿到解藥的。”檮杌看著兩個人不發一言，於是說。

“那下個月是不是就要多做一個任務？”饕餮問。

饕餮從來沒有欠過任務，好歹位列四凶，欠任務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嗯，如果湊不夠，就隻能搶任務了。”檮杌揉了揉額角，而後看向一直沉默的混沌：“你呢，你怎麼辦？”

混沌抿著唇還是沒有回話。

混沌算是凶厄門裡最“君子”的了，從不搶人任務，一是他從來不缺任務沒有必要二是他不想。

“自然是一起搶任務！”饕餮替混沌答道。

檮杌打了一下饕餮的頭：“還不是因為你，沒事殺什麼雇主，差點害死你哥。”

饕餮捂著腦袋哼哼兩聲：“可是，不那樣做的話，美人哥哥任務失敗了受罰怎麼辦？”

“先不說福瑞門壓根沒有任務失敗的懲罰，就單說他受罰這件事和你們有什麼關係？”檮杌說著瞪了一眼混沌而後說：“真鬼迷心竅了？什麼美人能比命重要？”

混沌聞言還是忍不住解釋道：“我沒想殺雇主，我隻是想放棄任務，回凶厄門重新接其他任務，誰知道……”

檮杌哼了一聲：“為了他放棄任務？阿序，這可不像你，你不是一向把任務看得比天大嗎？”

混沌抿唇不語。

“你該不是喜歡上人家了吧？”檮杌挑眉。

混沌臉上沒什麼變化，但是檮杌眼尖地看見他耳朵尖有點紅，他笑：“當那麼久的殺手，居然那麼沒出息。”

混沌垂眸還是不說話。

“對了，我記得前兩年燭龍有意和福瑞門交好，不是出了一個規定嗎？說是讓福瑞門的人同意我們參與他們的任務，也算我們完成一個任務。下個月你要是欠一個，可以試試。”檮杌看著他這副樣子不禁搖了搖頭，而後道。

混沌眼睫顫了顫，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了。

“嗯？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個規定？”饕餮問。

“因為燭龍一提出大家都嗤之以鼻，壓根沒人去實踐，畢竟誰不知道福瑞門大多數人都恨我們恨得要死，尤其是我。我要是死了，福瑞門怕不是不少人要開心得放煙花慶祝。”檮杌歎了口氣：“規定提出來三年了，至今隻成功過一例。”

“還成功了一例？”饕餮震驚。

“嗯哼，對啊，隻成功了燭龍演示的那一例。”檮杌說。

饕餮：“……”

“所以還是不要抱期待了，阿序。”檮杌拍了拍混沌的肩膀，他說：“你是凶厄門的人，還是四凶之一，和福瑞門的關係不說差到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但至少也是人人喊打了。”

混沌沒有說話，像是默認。

燭九陰和福瑞門門主交好都要偷偷摸摸，壓根不敢讓太多人知道。

兩個門派之間不說水火不容，至少沒可能坐一塊好好說兩句話。

但是……

真的不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