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野踉蹌著出門在彆墅外找了一圈，幻想著或許沈聿隻是跟他開個玩笑，躲在哪兒等著他找。

可沒有，什麼都沒有。

明明一路上他都盯著沈聿，眼睜睜看著他的車到了地方，認為他安全了才進的屋。明明前一刻，沈聿還在跟他通電話，他還在等沈聿進來，等著跟他“聊我們”。

明明就幾分鐘的時間沒將人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麼就，怎麼就，不見了？！

許星野小跑著進屋調監控，監控畫麵裡，沈聿從車上下來，在門口站定跟他通了電話。許星野看到，聊到最後，沈聿拎著東西，腳都已經邁進門了，卻被人捂住嘴，拖了出去，瞬間淹沒在黑夜裡，淹沒在監控器視角的盲區。

許星野敲擊著鍵盤，好幾個不同地方的監控器畫麵同時出現在顯示屏上。綁沈聿的人裹得嚴實，看不出來是誰，但那車許星野認識，是周時予的。

周時予車很多，他上次來彆墅的時候開的不是視頻裡這輛。可這輛，許星野也見過。

他記性很好，記憶不會出錯。

許星野盯著車牌，雙眼中紅氣翻湧上來，捏著電腦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

隨著“哢”的一聲，電腦從被他捏住的那裡開始碎裂，屏幕瞬間花了一片，閃動了兩下，黑下來。

電腦屏幕一暗，那打在許星野臉上的白光散去，整張臉便徹底暗下來。許星野沒說話，但身上還是蔓延著濃重的乖戾氣息，仿佛一隻隨時會暴走，衝上去撕咬人的猛獸。許星野套上大衣，拿了車鑰匙往外走。

半小時後，周時予被一陣騷動給驚醒。

屋裡隔音很好，但他淺眠，哪怕微小的動靜也會讓他瞬間驚醒。這是之前在集訓營就養成的習慣。他從床上支起身子，還沒按亮床頭燈，就聽見客廳“砰”的巨響，緊接著，保鏢的奔跑和警告的聲音透過客廳的牆壁傳過來，此起彼伏。

周時予攏了攏睡袍，將腰間的帶子係緊，一邊揉著頭發，一邊往聲音發出的方向走，不耐煩地問，“怎麼回……我靠！”

他的問話才剛吐出三個字，就在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間，換成了極少能從他嘴裡冒出來的震驚。

周時予望著自己家被車撞開的落地窗，又望了望地上被揍倒一片的保鏢，單手五指張開，無奈地撐住了臉。

“20你發什麼瘋，大半夜的開車來給我家撞個大窟窿？”

許星野一腳將衝上來的保鏢給踢飛，然後直起身，左手配合著牙齒，將右手上纏著的染血繃帶給解開，扔到了地上。

“那兩人在哪兒？”許星野沒解釋自己的行為，隻是活動了兩下指骨的關節，盯著周時予，開門見山。

又有一波穿黑衣服的小弟和保鏢從大門湧進來，周時予眼神斜過去，“是自己人，都滾出去，彆來送死。”

那些人才又都退了出去，走時還不忘將地上躺著的兄弟給攙扶走。

“你來找我就為了打聽07和18的動向？我可是聽說，兔子出現在了溫家，是你放的吧？嘖，你這又是玩得哪一出啊，破釜沉舟？圍魏救趙？還是……”

“沈聿不見了。”

周時予的調笑還沒說完，許星野就出聲堵住了他的嘴。

周時予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斂了下來，他聯係許星野剛才的行為後，思索了幾秒，得出結論，“你覺得是他倆乾的。”

肯定句。

許星野抿唇，“帶走沈聿的車是你的。能動你車的人，隻有他倆。所以，人在哪兒？”

周時予顯然沒料到沈聿不見這事兒還跟他的車扯上關係，微微眯了下眼。但也沒廢話，直接轉身，“跟我來。”

許星野跟著周時予上了二樓，但樓上，07的房間空著。他旁邊18的房間，也空著。

07的房間尚且還有被人住過的痕跡，可18的卻是完全空曠一片，連基本的日用品都沒有。

許星野壓下眸子，瞥向周時予，等著他的下文。

“18一直被我關在地下室，這地兒他不住了。至於07，他畢竟年輕，正是貪玩的時候，晚上有時候會去泡吧，第二天才回來。現在不在，也是常有的事兒，我也沒留意他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所以是07乾的？”

“如果這事兒真是他們做的話，兩人中一定隻會是他。我有辦法追蹤到07。但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我也可以帶你去看看18。”

“不用了。”

“不，我要帶你去看。”周時予一反常態沒聽許星野的話，反而執意要帶他去地下室，“18試藥的反應出了變化，你該去看看。我懷疑，Favorite的副作用跟我們一開始想的不一樣。”

周時予說著，兩人已經走到地下室，拉開了門。瞬間，地下室的燈驟亮。

突然的光亮讓睡夢中的人皺了下眉，眼睛瞬間張開。在視線放遠，看清了走到床邊的人的臉後，他眼裡的警惕這才鬆懈了兩分。

周時予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頭，下一秒，在18不注意的時候，一把掀開了被子。

許星野看見，被子下，18僅穿了一條短褲，露出來的上半身，身材健碩，那肌肉線條甚至比一般的運動員，更膨脹幾分。不像是一個常年被關起來的人應該能有的體態。

至於他之前臉上扭曲的黑斑，似乎從臉上轉移到了背部。從背脊骨那裡蔓延開，將本身的皮肉纏繞糅合。於是白皙的皮膚猙獰開，露出裡麵鮮紅的血肉，與之形成一片黑紅色的，堅硬的肌肉。

這片肌肉在背脊上展開後，不隨人體的活動而收縮，而是跟身體之外的東西一樣扒拉著。

像是鎧甲，又像是圖騰。

“這是……”許星野錯愕。

“這是一周內發生的異變。我上次去彆墅的時候就想告訴你了。”

周時予的聲音與18晃動手腕上鎖鏈的聲音同時響起，18齜牙咧嘴地望著周時予，剛想罵人，周時予的兩根手指就伸進了他嘴裡，一上一下將他的上下顎撐開。

罵不了人了，18一邊握住周時予塞他嘴裡的那隻手的手腕，阻止他繼續用力，一邊身體想從床上爬起來，卻又被周時予一腳給踩了回去。

“唔——”

18哼了一聲，那張褪去黑斑的臉看著倔強又清麗，與他此刻膨脹起來的身體形成強烈的反差。

佛珠被18握住，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指尖一半被繞進去，隨著掙紮的動作在他手腕的皮膚上摩挲著，於是菩提的暗與手指的白交相輝映著，跟串珠尾端的那朵蓮花糾纏在一起。搖晃的同時，像是白玉疊了一層瑕。

周時予眸子眯了眯，纖長的睫毛蓋下來，擋住了眼尾瀲灩的光。

他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將視線從18身上挪開，轉向許星野，說出了自己的猜想，“20，我有種預感。沈教授和那人研製Favorite的目的，與我們之前的設想有偏差。地下場不是最終目的地。”

“你和我，可能最後都會變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