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總讓他回車裡，而不是回家。

那是不是說明他還有機會？

男孩眼睛一下就亮了，抓著自己的小挎包猛地點頭，“嗯嗯嗯，那沈總我等著你。多久我都等！”

許星野眸光壓了下來，沒說話，隻是拉著沈聿衣角的手指往前探了幾分，握住了沈聿的手腕。而後，他身子佝僂下來，將腦袋擱在了沈聿肩膀上，哼哼唧唧了一聲，“聿哥，我腦袋好暈。”

沈聿投過去的目光就瞬間又回攏到許星野身上。

沈聿抬起另一隻沒被握住的手摸了摸許星野的腦袋，“隻喝了酒嗎？除了頭暈，有沒有彆的地方不舒服？”

這地方魚龍混雜，許星野這張美人臉被盯上後，順手再給喂點藥什麼的，並不稀奇。

“沒有，就頭暈。”許星野將腦袋往沈聿手心湊了湊，“得扶著哥才能站穩。這樣是不是耽誤哥去車上了？”

“沒事不耽誤，我先帶你出去。”

雷總的轟趴他不敢把小演員一個人留在這兒，這種灰色地帶，說淫亂都不為過，在這裡，沒主的男伴很危險。

小演員雖然豁得出去，連工具都備好了，但不代表就他就可以不負責。

所以沈聿原本打算的是將許星野帶出去安置好後，再去車裡帶男孩上來繼續聚會。

可扶著許星野還沒出轟趴門，一直沒露麵的雷總雷衍就出現在不遠處。

這是個接觸的好機會，可惜他的包養男伴吹了，而不帶男伴的，雷衍又不見。

雖說他此刻身邊還有個漂亮的，但這種人設，許星野應該駕馭不了。

沈聿看了看許星野，僅在出去和見雷總之間猶豫了一下，對方就回望住了他。

“我知道哥在想什麼。”

沈聿的猶豫還沒發散開，許星野就開了口。他還保持著扶著沈聿的狀態，眸子看起來依舊是醉著，可說出口的話卻思緒清晰。

“哥不就是缺個花瓶嗎？他能當，我也能，我還能比他當得更好。”

這分析一針見血，將沈聿的目的和想法完全挑明，簡直跟他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嘶，許星野真的是碰巧被拉來的嗎？

沈聿朝著許星野仔細望了一眼，後者單手揉著太陽穴，纖長的睫毛下那雙眼睛乾淨清澈，單純得很，不像有心機的模樣。

許星野沒回避沈聿的打量，就著話題繼續補充，“所以哥摟著我吧，我來當你今日的伴兒。”

“你醉成這樣……”

“反正花瓶不用說話，擺著看就行了。哥放心，我不會出簍子的。”

眼前的機會不容錯過，既然許星野都這麼配合了，那他還忸怩什麼？

沈聿伸手攬住許星野的腰，將人往自己的方向拉近，然後端著酒，朝著雷衍走過去。

幾句寒暄說明來意後，兩人被邀請進了頂樓的高爾夫球場。

時代廣場的占地麵積如果按照營業麵積來算的話有一萬多平米，單論頂層的占地麵積也有近1500平。 雷衍將頂層全部打通，直接改造成了一個空中的高爾夫球場。

18洞標準杆72杆的球場，球場內發球台、球道、果嶺以及長草、沙坑、水池等全都一應俱全。

原來轟趴是噱頭，高爾夫才是重點。瞧這架勢，不是想跟他談公事，是想跟他打球啊。

果然，下一秒，雷衍就開口，“你說的那項目可是個香餑餑，除了你，也有不少人惦記。但我看沈總順眼，今日願意賣你個麵子，跟他們一樣，老規矩，一杆30萬。沈總如果能從我手裡贏走十杆，那個項目就讓給你做。”

雷衍既然能花大價錢在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建球場，就足以看出他本人對高爾夫的熱愛。這樣一個天天練的跟他這麼個業餘愛好者比賭球。

十杆，不是個容易的數。

沈聿打算磨一磨。

他瞧了瞧自己的這身西裝，挑眉，“雷總是故意的吧，我穿成這樣，也不方便打球啊。”

“對，所以我也沒打算讓沈總親自下場。”

沈聿眯起了眼，“雷總這話是什麼意思？”

“免得有人說我欺負年輕人。咱們今日公平些，你我不出手，看著他們打。”雷衍說著，指了指身旁跟沒骨頭似的靠著沈聿，一直沒吭聲的許星野，“你的這個小年輕跟我的那位，來幾場。”

沈聿順著話往雷衍身邊站著的男人身上瞧。那人看著跟他差不多大，應該也就不到三十的年紀，穿著一身運動服，此番拿著杆子筆挺站著，身形倒是讓沈聿覺得有些熟悉。

沈聿盯著人又瞧了兩眼，總算想起來自己在哪兒見過他。

秦介，VAs俱樂部的副總。大學快畢業的時候，他帶晏清河去俱樂部玩攀岩，在介紹欄看到過他的照片。

VAs俱樂部涉及項目有攀岩、滑雪、跳傘、高爾夫等等。秦介作為副總，幾乎每個項目的比賽都有參加。而當年的北京高爾夫公開賽，他得了第一名。

但他後來離開了北京，不玩這些項目後，名字便慢慢淡出了京圈。

沒想到隱退是假，被金屋藏嬌才是真。

毫無疑問，這秦介比雷衍的球技還要更勝一籌。

讓許星野這個大學生跟秦介這種老手打，雷衍安的什麼心，就可想而知了。

沈聿越想越覺得，這還真是個發財的好路子。後麵放碗肉，前麵放條狗。想吃肉就得喂給狗包子，300萬喂一次，喂完狗養不熟，肉還是拿不走。

難怪這麼好的項目一直空窗到現在，這一招空手套白狼玩得妙啊。

不過想是這麼想，但沈聿卻並不覺得雷衍差這點錢。比起賭注，雷衍這麼做，似乎是為了彆的什麼。

但具體是什麼，沈聿不了解，自然也猜不出來。

認出了人，沈聿從鼻孔裡發出一聲輕笑，原本端坐著的身子向後仰，靠在了沙發靠背上，然後翹起了二郎腿。

“雷總讓我家小朋友跟高爾夫北京賽區第一名比，有些勝之不武吧？你要真想要這300萬你直說，我就當給你們隨份子了，又不是給不起。非整這些彎彎繞繞來侮辱人像什麼樣？真當我脾氣好，不會生氣？”

他這番話指桑罵槐，就是故意將秦介架起來，讓他要麼讓球那麼丟麵，在裡麵二選一。

以秦介的性格，肯定會選讓球。

果然，沈聿話音落下，雷衍張了張嘴，還沒說話，秦介就先開了口，“那都是昔日的老黃曆了。但既然沈總介意，十杆我讓三杆。”

“爽快！”沈聿馬上接話，堵死了他反悔的可能。

他推了推許星野，“會嗎？”

許星野半斂著的眸子張開，“會一點。”

沈聿莫名覺得這個回答有些耳熟。

“那就上去跟秦總玩玩。”

這話說完，沈聿又借著要給許星野加油的動作，貼近他的臉，小聲道，“不用有壓力，隨便玩玩，隻要能進一杆，我都有機會跟他掰扯下去。要是一杆沒進，咱們就留下來吃飯，300萬能吃回來一點是一點。”

“好。”

許星野站起身，他和秦介兩人便一起到了發球台前。

他立誌於要把許星野養廢，所以從高中到現在，每次寒暑假基本都帶他在娛樂場所裡麵泡著，什麼摸牌搖骰子遊戲機等等都玩過。

但高爾夫沒打過。

一是這玩意兒商業性太強，不適合許星野；二是沈聿覺得無趣，也不愛玩兒，所以懶得帶他去。

但瞧許星野現在握杆揮球的姿勢，不像是隻會一點的樣子。

沈聿瞧著比賽，餘光往雷衍那邊掃了一眼，越打，雷衍的臉色就越奇怪，像是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一樣，有些興奮。

這狀態不對啊，有人讓秦介在他擅長的方麵處了劣勢，這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兒嗎？

嘶，果然錢越多，癖好越怪。

整場下來，許星野加上秦介讓的那三杆，不多不少，正好贏十杆。

沈聿激動得像是自己得了冠軍，等許星野一走過來，上去就給了他來了個熊抱，“可以啊，藏挺深！”

溫熱的身子驟然闖進懷裡來，許星野身體愣在原地僵硬了一下，還沒開始感受，沈聿人就已經退了出去。

像蜻蜓點水，明明隻是一刹那，卻還是讓湖水蕩起了漣漪。

許星野舌尖在口腔內抵了一下，就聽到沈聿從容的聲音再次響起，“雷總，願賭服輸啊，咱們什麼時候商量下項目合同的事兒？”

——

從雷衍那裡拿到了項目初始方案和合同預想，沈聿將重點拍照發給了李簡，然後其他的傳真過去，讓他先看著，明天等上了班一起查漏補缺，擬定完整合同。

安排完，已經離他進轟趴開始，過去了三個小時，到了晚上六點。

北京冬天黑得快，出來的時候，天完全黑透了，陰冷的空氣裡還飄著雨。

沈聿將外套緊了緊，摸出手機給王叔發消息準備回去。打字的間隙，他突然想到什麼，開口，“星野，今天你是功臣，趁我現在好說話，趕緊提要求。說吧，有什麼想要的？”

“要什麼都行嗎？”

“不超過300萬的都行。”

“他，好像不止300萬。”

“那它你就彆想了。”沈聿抬起了腦袋，“彆貪心，十杆隻值這麼多，你換個便宜點的。”

許星野沉默了一下才重新開口，“那哥明天陪我吃早餐。”

“？”

要不要這麼極端？

要麼就要頂貴的，那麼就乾脆一毛不要？

沈聿重複問了一遍，“你確定？”

“嗯。所以可以嗎？”

這種情況了，他能說不行嗎？

但吃早餐就得住這邊，小演員和王叔還在車上等著呢。沈聿點了點頭，“我打個電話交代一下。”

半分鐘後，沈聿將手機放進兜裡，衝著許星野抬了抬下巴，“走吧，找個暖和位置吃飯去，這天兒怪冷的。”

——

吃飯後，沈聿本是想送許星野回學校，但在某人的堅持下，一來二去卻變成了許星野送他回酒店。

為了方便第二天的早餐，沈聿訂的酒店離學校不遠。許星野跟著沈聿走到酒店門口，一路上，手機震動了好幾次，但他還是跟之前一樣沒理會。

“你手機一直在響，不看看？”沈聿跨上酒店台階，問。

“社團的消息，我退了社團，他們就總發消息。”

“你退了社團？為什麼？”

“哥不是說不喜歡我加亂七八糟的社團嗎？哥不喜歡的事情，我不會做。”

他說過這話？沈聿沒什麼印象了。

直到沈聿進了酒店，許星野才將手機從口袋裡掏了出來，手指滑動著翻看了兩下。

一連排好幾條信息，但沒有一條是社團發來的，反而每條都隻有一兩個字母。但所有字母組合起來，就構成了一個熟悉的英文單詞。

Favorite。

許星野臉上的和煦便慢慢就斂了下來，變成以往那種淡漠寡然。

他一邊往時代廣場的方向走，一邊將電話撥過去，“你在哪兒？”

對麵傳來一聲年輕男生的輕笑，“你不是已經查到照片和地址了嗎？可你沒來。”

“我現在過去。”

“晚了，18已經走了，再想聚齊，估計得等他心情好了。”

“那我先找你。”

“哈，找我做什麼？我可不是瘋子。”男生的音色介於少年與成年之間，聽起來比許星野還小一些，但語調陰鷙乖戾，“我勸你還是去找找18吧。畢竟他走的時候可說過，想看看能讓你放我們鴿子的人，長什麼樣。”

許星野前進的步子因為這話陡然頓住，“你們今天是來找死的嗎？”

“嘖嘖嘖，”電話裡馬上傳來一陣嘖舌，“我就隨口說說而已，你怎麼還急了。哎，你怎麼跟18號一樣，真不討人喜歡。”

“07你彆逗他了。”電話那頭又插入了一個聲音，聽上去正常了許多，但依舊年輕。而後，電話的話語權轉變。

這個聲音沉穩內斂，聽起來溫溫柔柔的，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心，“你查到的地址沒變，我們三個都在，你來吧。記得，把東西也一起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