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今生有幸(1 / 1)

宴塵帶著喻清淵閃禦了小半個時辰,出了冥淵地界,未見那衛疏明跟過來。

此刻他帶著的喻清淵忽然急湧出一口血。

宴塵見此,眼望下方是片深林,他帶著喻清淵下行。

落地之後,他將喻清淵往一顆高樹上一扶,讓他靠坐在那裡。

宴塵盤膝坐在他對麵,喻清淵之前周身半分經脈受了他的瓊雲涼寒,此刻眉目間寒霜仍在,將那俊絕麵容又凝的冷硬了幾分,隻是喻清淵現下殘身血重,看在宴塵眼中,隻剩一襲慘意。

喻清淵呼吸有些費力,他後腦靠在樹乾之上,頭微微歪著,兩目放在宴塵麵上,不舍得離開一分,仿佛下一眼他就看不見了。

“我聽你……咳了……”

喻清淵說的自然是宴塵未使用靈力跪行完青階後,被涼雨一澆所咳的那幾聲。

“你舊疾未愈……”

將金丹都為他散了,一顆心是玉生而成,如此怎愈……

喻清淵想到此處,又記起靈圖中宴塵換心與他的前後,和之前之後為他所為種種。

那第二世時他死在宴塵手中的畫麵,仿佛一去不回,越發模糊,似乎不過隻是他做得一場夢。

因傷之故,吐了太多血,喻清淵音色沉啞:“你的雙膝……”

宴塵的雙膝自是還在浸血,被磨爛疼痛,但他在境界恢複之後,這一陣下來此刻已是習慣了這痛楚,於他來說,早晚會恢複,不用在意。

宴塵一向能忍,忍得了千刀萬剮,忍得了萬箭穿心。

宴塵一字不曾回複,他看著喻清淵,漠著眉峰在心間翻找他畢生所學,是否有救回喻清淵之法。

喻清淵動了動手指,終是將一手探出去,抓住了宴塵一塊袖角。

極小的一塊,不如一片林中樹葉。

可喻清淵不敢抓得太多,他這般濁汙之人,曆儘千帆之後看清自己,怎還能臟了明月清風,皎皎雲輝。

他這一身霜絕,怎能再沾他身上汙血。

喻清淵有些沉的眨了下眼睫,上麵有白霜覆在其上,他喃喃一語,音色小到要隨風而去,“本座今生有幸……”

本座今生有幸得見君顏,便是紅塵待我長空,奈何我與君緣淺情薄,更是多番使君入困境之局,三萬情絲難訴,百死不得償還,此後……

又是一口血湧出。

喻清淵覺出自己已到歸去之時。

他迷迷糊糊,眼皮沉重的就快不受控製,卻忽的想起還不曾解了紅梅之毒。

他那抓住宴塵衣角的手使力攥緊,像是不舍鬆開這世間光芒,另一隻置於地麵的手卻是動了動。

滌塵現出,喻清淵就如在浮雲柱下那般,又一次將細劍費力的遞到了宴塵眼前。

宴塵未接。

喻清淵知他此時應說些狠話,出口些難聽之語,為了在他死後讓宴塵活命……

他指尖不禁往裡縮緊,“……本座一招錯算,毀於你手……且你這張臉……本座不想再多看一分,你殺我……殺我!!!”

喻清淵在這瀕死之寂現出瘋魔之態,他突然牽動嘴角,沉沉的一陣低笑,血絲將齒縫糊滿,隻是那笑中有幾許酸澀深深藏匿。

“宴塵……這世上本座最恨的就是你,本座厭惡你至極……你以為當了本座幾日師尊,對本座虛情假意的關懷幾分便能讓本座對你另眼相看……你以為本座很想上你嗎?本座不過是為了報仇,報你父子害我之仇!報你將我折磨致死之仇!你那幾分顏色,以為本座看得上!”

喻清淵邊湧血邊在低喝,看著宴塵的眉眼仿佛恨意蝕骨,口中惡言,嘴邊儘是戲謔之態,形似鬼域極淵中浴血邪魔。

可他自己知道,在他出口這些話時,心在滴血!

他那抓著宴塵衣角的手,終是不願鬆開。

“……還是說你不殺我,其實不是下不去手,而是……心中一直很想讓本座上你,之前百般不願,不過是假意欲拒還迎,吊著本座心氣……”

喻清淵明了宴塵最不願聽他說這種話,最不願涉及此種事。

那他要激怒宴塵,便要往他逆鱗上狠狠去戳!

“不如師尊將衣衫解了,坐上來,自己動……”

“讓本座死之前也看看……你到底……賤到何種地步!”

這一個賤字出口,勝過喻清淵三世所受血痛之最!

他吐出一口血塊,一字攻心,想傷宴塵,卻是更傷他自己。

對麵的宴塵耳聽他言辭,隻是皺了皺眉,並未如何。

他不是傻的,喻清淵雖從前不著邊際,但此時與之前並不相同。

他言語神態前後不一……且一直在讓自己殺他。

那霧中人明明在心魔未爆之時早就可以將喻清淵斃命,卻一直遲遲不動手……不是不動手,似是不好動手。

難道這並蒂紅梅之毒若想解開……需要一方以命相付?

宴塵心有靈光,想到一點,便如撥雲見日一般將之層層看透。

說是以命相付,應當不是一般舍命,喻清淵言辭不堪,看似說的真心之語,實則有彆,且他這般作為,像是要故意挑起他心間憤恨之情。

三次……在冥淵南殿之前,喻清淵說讓他殺他三次。

這般一猜,宴塵忽將一切想通。

要解此毒,需一方帶著憤恨殺另一方三次,換得一人活命。

既如此,為何不讓喻清淵殺他?!

就此離開此界,豈不是完整之劫!

現如今的宴塵也有些不明了天道之意了,他出盞後還想著解開此間紛亂才能劫滿,眼下又覺著這是一個歸去的契機。

宴塵此時一心二用,卻不曾耽誤他尋找救治喻清淵的方法,他在這不長的時間之內,終是想到了一個口訣。

他將滌塵往旁邊一推,兩袖一晃,雙手起訣。

喻清淵見宴塵不為所動,還要再說:“你……”

宴塵一字:“吵。”

就見他指尖白光一凝,八字涼絕出口:“以我之意,鑄你魂靈!”

語落之時,一方小陣在他二人身下生出,陣陣仙靈之氣在這深林中溢散,同時有一方光罩將他二人罩在其中。

喻清淵見此,頓時明了宴塵要救他……他又要用什麼來救他,金丹和心臟乃至仙骨都給了他,如今又要舍了什麼來救他!!

難道被他累及的還不夠!!

“本座不稀罕……不承你的情……我讓你殺我!動手……動手!!!”

喻清淵害怕宴塵為他這一條殘命,再次損身傷本。

“本座不需要你救……”

宴塵抬眸,對上喻清淵的雙目,其中靈息一現,有兩方道印在他瞳孔中閃現,喻清淵登時便無法出聲了。

“不想聽。”

他用靈息道印讓喻清淵暫時不能說話。

喻清淵如此,隻能眼睜睜看著宴塵為他施為。

宴塵並起兩指依次點在喻清淵雲門、中府……天突、華蓋……神闕、氣海。

接著指訣變化,便見他上丹田眉心之內飄出一朵紫色蓮花。

紫府蓮花……

喻清淵見此呼吸沉急,害怕宴塵為他又將紫府廢掉,他動了動。

宴塵繼讓他不能說話之後,再將他四肢封住。

他那隻手,依然在抓著宴塵袖角。

喻清淵不能作為,眼睜睜看著宴塵如此。

他血湧愈凶,心間焚急之下似就快要將血吐儘。

紫蓮飛到喻清淵頭頂,宴塵指訣再變,紫蓮突的自行將蓮瓣散開,排列環繞一周將喻清淵圈在其內,而後數個蓮瓣忽然化成紫色道印,悉數沒入了喻清淵體內。

“正我心神,三魂役使,七魄安身!”

這十二字一出,就見喻清淵周身經脈紋路與內裡傷處全部顯現在宴塵眼中,紫色道印分彆在宴塵之前所點穴位處閃著仙靈之光。

宴塵這般將他經脈看的清楚,之前喻清淵兩層境界在身,經脈寬闊,兩種靈力在其□□行,可在冥淵南殿前對那霧中人之時,分出化身後敗於那霧中人之手,被損了其一,經脈被傷的嚴重,兩種共行的靈力便隻剩之一。

後又因自爆心魔,累及心臟內腑,且使得經脈更是不堪重負,讓他生機欲絕。

更不論還被那霧中人重傷。

若非他之前將喻清淵半分經脈用寒涼之氣封住,他早就活不到此時。

宴塵當下動用周身修為,配合自身紫府蓮花所化道印,十數息便會換一道法訣,全力為喻清淵修補。

他這方法需要救人者一方心境強悍,這其實是一種同生共死之法,且救人者在這兩個時辰之內與被救治者感同身受,並所受疼痛之感是喻清淵數倍之數。若在兩個時辰之內將人救活,便蓮花回歸紫府,一切如初無恙,若在時限之內未能將人救回,則蓮花焚毀,與對方一起身死道消。

這方法太過冒險,簡直是在拿自己的道途與命去賭,便是疼都疼死了,誰願如此,又誰能如此!

可宴塵能,兩個時辰之中,他未停一下。

隻是中間他實在有些受不住,幾聲悶哼,低低的。

就這般兩個時辰一晃而過,對旁人來說這點時間或許不值一提,但宴塵所受,不亞於三千業火焚他骨血,他外表雖無傷口,卻是曆經一場他人不可體會的生死之劫。

他最後一個法訣收勢,化去二人身下小陣與外側光罩,幾口氣沉沉吐出,紫色道紋從喻清淵體內閃出,重新化回蓮瓣,凝在一處,回到宴塵眉心之內。

經此一遭,喻清淵被保住了命,心臟內腑損傷皆被修複,經脈複原,肌膚上傷口也都已愈合。

隻是他被霧中人損掉的那一層修為卻是再也無法找回了。

不過也無大礙,地仙境九重保住,便還是世間人皆畏的無妄界魔君。

宴塵兩手分置在膝上,便與膝蓋處血痕相觸。

他這般盤膝而坐如此時長,在雙膝有傷之下,是何滋味,可想而知。

宴塵對著喻清淵眸中靈光一閃,解開了喻清淵的言辭手腳。

喻清淵這兩個時辰是如何過的,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雖不知宴塵救他方法,但他知紫府中蓮花如金丹一般是道者之本,這般使用定是疼痛無比,宴塵那幾聲悶哼,額角未斷的細汗,引訣時周身微抖……一切都在他眼中。

宴塵是何等堅韌心性,若是不痛到一定地步,怎能如此!

且他瀕死之身,就連楚寒輕也無辦法,現下與好時無異,似那般傷重不過幻影。

再者宴塵為他治傷時喻清淵隱有所感,他模模糊糊知曉宴塵為救他在受何種痛楚……

宴塵很累,他在原地未動,閉上眼。

喻清淵立刻過去,眸中血意不消,不為彆的,隻為宴塵為他又一次受苦至此!

這份師徒之意,重逾天地,在喻清淵心中,彙聚成九霄巨浪。

他此身此生,何德何能,得他舍身真摯以待。

便是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不能報儘此意。

喻清淵抖著手,終是將宴塵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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