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有雨落塵(1 / 1)

喻清淵道:“需要多久?你知道,他等不得。”

楚寒輕停了一下,示意了一下喻清淵,二人前後出了房。

宴塵在屏風後自是聽到那兩人在探討他的事,他皺了皺眉,將腰帶係好。

……

楚寒輕帶著喻清淵到了一處遠離宴塵所在,他站定轉身,直言:“若本尊的解毒之法,是讓魔君舍命呢?”

“隻要能讓他活。”

“魔君回答的這麼乾脆,難道不考慮本尊有趁人之危之嫌?”

“說罷,如何解?”

“你就這麼信我?”

“本座如今,隻能信你。”

楚寒輕有一點驚訝,他輕笑了一聲:“原來我在魔君眼中,還是個可以信賴之人。”

楚寒輕所言確實不是誆騙,也不是為了將宴塵據為已有故意如此說辭,他這解毒之法確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種了。

他挑明,正色道:“你知本尊對少君有意。”

喻清淵心中酸澀:“嗯。”

“若是你死了,本尊可不會讓少君獨自一人。”

喻清淵不願去想,避開此問,“若是楚尊主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就儘快。”

楚寒輕袖下的兩指輕輕搓了一下,忽然道:“當年事,本尊多少知曉一點不一樣的。”

喻清淵一怔,而後明了他在說什麼,他正身麵對楚寒輕,眼眸中有寒意波瀾,“是什麼?”

楚寒輕也正了正身,“當年去上清界告知內情,說少君是被魔君所劫,是被魔君掐死並丟棄於深淵之下的人……並不是無妄界魔修。”

“……你言下之意,是上清界仙修假扮?”

“本尊隻能確定,對方不是無妄界的人,至於是不是上清界仙修,未能定論。”

喻清淵當年不是沒有查過,隻是那時再怎麼查,派多少人去查,就連秋重山查出的結果,都是與天下人所知的一般無二。

可見那陷害喻清淵之人,將一切做的萬無一失毫無紕漏,就連楚寒輕今日所言也是費了些時間氣力,才得出此番結論。

“還有,本尊日前碰到一人。”

“何人?”

“一個全身包裹在黑霧中的人。”

喻清淵道:“霧?”

楚寒輕側過身,看著空中遠處雲層,”這世間最高境界,不過衛疏明的真仙境九重,可我觀那人……不止於此。”

真仙九重之後感應天道便可飛升,不止於此……難道真仙以上還有其他境界?!

當日宴塵與鮫身狀態的楚寒輕在月下水中第一次見麵,那時楚寒輕受了些傷,便是與霧中人對上一招所致。

楚寒輕收回目光:“天生萬象,真仙以上化生出其他境界也未可知。”

喻清淵心中思索:“你想說,此人與本座血仇有關?”

楚寒輕回他二字:“或許。”

天上雲隨風微動,層層疊疊,似要跌落人間。

清風吹來,拂過喻清淵發絲,擦過那俊逸眉眼。

他道:“如今本座最重要的事,隻有他。”

楚寒輕道:“好,既如此,本尊也不需要再斟酌了,隻要魔君……不後悔便是!”

喻清淵看他。

“魔君若下定決心,解毒便不需要本尊的事,若是自行剜出魔種,便立刻落得兩方身死,但……若是魔君舍了命,讓少君殺你,便可讓他活命。”

喻清淵隻頓了一息,便立刻道:“詳情?”

“紅梅並蒂雙生,最是深情,能知曉身負它之人心意,所以必須讓少君心甘情願殺你,且在殺你之前,對你生出憤恨之意。這就需魔君下得去手,讓少君受些人間苦痛,身心皆有,若是魔君在少君身上磨的不夠,少君對你的憤恨不深,解不開兩株紅梅之間的聯係,便無用處。”

“且讓少君殺你,不可一次而成,需要三次而就,如此這般,待你命隕,少君的梅花即使還長在後頸上,他也能活!”

“這就是本尊解毒之法,魔君以為如何?”

楚寒輕說的明白,一字一句,並無隱瞞,光明磊落。

喻清淵做好了被宴塵斃命之想,卻不想,還需……

他一句喃聲低語:“讓他受苦,讓師尊恨我……”

……

冥淵界的夜,有月如銀鉤,星輝成河。

喻清淵站在宴塵門外,敲了敲。

宴塵打開門,一麵淡意,“夜已深,有事?”

這身清絕仙姿,不管看了多少次,喻清淵每每再看都仍有驚豔之感。

是那種風霜明月,踏雪入心。

喻清淵不禁想到楚寒輕對他所言的解毒之法,他能舍出自己的命,隻是不想讓宴塵恨他……

他心中更是被酸澀填滿,麵上儘量穩住神情,道:“師尊,外麵夜色正好,我們去走走?”

宴塵看著他,片刻後道:“我累了。”語落,就要關門。

聽他說累,本該讓他休息,可喻清淵想到以後,急忙將手伸出在門扉上一攔,語氣低緩,“師尊,就陪本座走一會,好不好?”

宴塵見他如此,隱約想到定是楚寒輕與他說了什麼,此刻喻清淵情緒不對……

他眨了下眼,輕言:“嗯。”

喻清淵往一邊側身,宴塵踏出門。

他二人並排同行,去到殿外,走到一處繁花樹影邊,將夜下美景儘收。

有風吹來,衣袂輕擺,吹起兩色衣角疊在一處。

喻清淵也不知自己要說什麼,他就想和宴塵待一會。

宴塵眼望天上星河,淡聲道:“你有事瞞我。”

喻清淵頓時被說中心事,他指尖動了動,違心低聲道:“沒有。”

宴塵知曉他未說真話,道:“紅梅之事,我不想……”

“師尊,你看那星河,美不美?”

喻清淵仿佛料到了宴塵之後所言,一句沉聲打斷他。

宴塵垂眸,過後又順著他所指看去,清冷一字:“美。”

喻清淵垂下手,攥緊掌心,輕輕呼出一口氣,不禁側頭看著身側之人,眼中儘是情絲,儘是不想傷他。

宴塵動了一下,轉過身各看了眼他左臂左胸,“傷處如何?”

喻清淵沒有收回目光,“無礙。”

之後便是一陣沉默,兩人仿佛沒什麼可說的。

“師尊,你喝酒嗎?”

喻清淵從乾坤袋中取出兩個小壺,微□□致。

宴塵看那上麵三字,桃花諾。

他會喝酒,但極少飲酒。

宴塵將手伸過去,從喻清淵處取了一瓶。

打開之後,一陣桃花酒香,宴塵微微仰頭,喝了一口。

喻清淵則是一次喝了半壺,宴塵用另一隻手喝酒,挨著喻清淵的正在袖下垂著。

喻清淵不禁動了下手指。

宴塵又飲一口,便覺他的左手被一下子握住。

他蹙了眉看過去,喻清淵頂著他的目光,沒有鬆開反而緊了緊。

“師尊,彆抽回去,就讓本座握著這一回,好嗎?”

且彆說宴塵修無情道,他本身也不喜與人碰觸。

宴塵仍然要往回抽。

“師尊,就這一次。”

喻清淵五個字,竟是帶了幾分懇求。

宴塵看他眸光,其中幾許含意深藏。

“我與你說過,你我之前並無可能。”

“……本座知道。”

喻清淵仍將他的手握著,宴塵忍住不適,靜了片息後忍著未動。

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垂在下方,袖角相觸。

喻清淵這般將剩下的半壺酒喝儘。

宴塵忍了這些時候,終是忍到了頭,他涼聲:“行了。”

他使了力,將手一下抽回,喻清淵手中頓時成了空,隻剩微風一縷。

“我回房了。”宴塵道。

“師尊,等等。”喻清淵一步將他拉住,將袖中的乾坤袋還給了宴塵。

“既已贈你,不用還我。”

“師尊的霄紅在裡麵,還有……髓印。”

宴塵聽言,不禁看了他的左胸處一眼。

髓印幾乎與他心臟互生,怎麼出來了?

他的心臟是宴塵的,這髓印在他心臟中這麼久,喻清淵不可能感覺不到,且在滌塵放與他看的靈圖之中,他看見了此物。

若是從前他得了髓印,自是會用它做些什麼事,現如今……

髓印本在宴塵的心臟中不會輕易脫離,但大概因為這心換給了喻清淵,已在他體內長全,它有靈性,結契認的主人是宴塵,這些時日過後分辨出了喻清淵不是宴塵,便在今夜喻清淵去找宴塵之前自行脫出了。

“師尊之物,還是自己拿著。”

喻清淵將乾坤袋放在了宴塵懷中,他看著宴塵走遠,久久未動。

有雲遮月。

……

第二日一早,宴塵睜開眼,剛要下床,忽聽得有一道男音在他耳邊說話。

這道聲音明顯不是本音,是刻意而就,帶著一種渺茫迷藏之感。

“宴宗主,醒了?”

宴塵心中凜然,環視一周,屋內未見一人。

那男音一陣發笑:“嗬……宴宗主這是想見我?”

宴塵此時修為雖被迫在了成丹境,但他本身的修為在真仙境,對方境界如何,他還是察覺的出來的……至少在真仙境之上!

怎能在真仙境之上,難道……這世間化生出了其他境界?!

宴塵!!

他起身,斂下心緒,寒聲:“尊駕是誰,不妨出來一見。”

“嗬,見見是可以的,就不知你是以天玄道宗宴宗主的身份,還是以上清界少君的身份,或是……無妄界君後的身份見我?”

宴塵一句載冰,他境界未複,卻是半分不懼,“尊駕藏頭縮尾,可是心中有怯!”

對方消聲幾息,方道:“世間敢這般說我的,你還是第一個。”

不說對方境界,宴塵憑心也知此人不是善類,他道:“此來何求?”

“求什麼……”對方一句低緩之音似在他耳畔,“自然是來看少君……這一身仙姿。”那最後幾個字,十足意味深長。

宴塵忽的想到什麼,開門走出去至殿外,放眼無妄界目之所及之處有些不同。

此時,天色灰蒙,正下著細雨。

“我分出一個化身去見你也是可以的,隻是我不想那麼麻煩,況且我現在正忙著……就勞煩宴宗主移步,至冥淵界南殿,兩千青階之下。”對方語調越發緩了,讓人聽起來,很有壓迫感。

宴塵往南殿處望了望。

“你若不來也可以,就是……”

……這人不明,但看他這境界,或許與此界中紛亂之事有什麼關聯!

宴塵往南殿閃行。

“這雨絲不涼嗎,宴宗主不執把傘再來?”末了又是一陣輕笑。

宴塵無視,細雨落在他的肩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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