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升帶王辰寅回家其實是臨時起意。
千錘百煉之後,王辰寅的廚藝總算有了幾分進步,端上桌的排骨起碼不是黑色的了。
趙小升囫圇啃了幾塊,覺得有點鹹,隨口嘀咕了一句:“好想喝柚子茶。”
夜裡,他爬起來上廁所,迷迷糊糊聽到廚房有動靜,走過去一瞧,王辰寅正在翻炒著什麼。
他揉著眼睛問:“你在乾嘛呢?”
王辰寅轉頭間關了火,幾步走過來攬住了他,揉揉他的後背,問:“把你吵醒了嗎?”
這樣溫柔,即便吵醒也無法生氣。
趙小升半眯著眼睛,似乎還沉浸在睡夢與現實的邊緣。
“沒有,起來尿尿。”他含糊地回答,聲音裡帶著一絲剛醒來的沙啞,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呢喃道,“柚子……”
王辰寅帶著滿身清香的柚子皮味道,笑笑說:“不是說想喝嗎?”
趙小升側頭,看見案板上剩著幾塊切好的黃色柚子皮,旁邊的玻璃碗裡,滿滿一碗剝好的柚子紅肉晶瑩剔透,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光澤。
現在是淩晨四點半,整個世界還沉浸在一片寧靜之中。如果他在鬨鐘響起的時間醒來,那麼他的早餐會出現一杯剛做好的蜂蜜柚子茶。
可是,他真的隻是隨口一提而已,想喝也隻是那瞬間的想法。
這個不早不晚的時間點,如果誰把他薅起來剝那該死難剝的柚子,做什麼該死的柚子茶,他一定會當場滅了那人。
可是有人願意在這個時間起床,隻因為他隨口說的一句話。
趙小升去上了個廁所,回來時王辰寅還在燃氣灶前專注地熬柚子,旁邊放著手機,屏幕上正在播放教程。
他輕輕地走過去,從背後環住了王辰寅的腰,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他能感覺到王辰寅微微一僵。
隨後,他聽到對方從喉間發出一聲輕柔的笑,微微側頭,說:“人不能輕易為一些成本低廉的付出而感動,這樣你會很容易被騙到手。”
趙小升沒理他,張開嘴。
王辰寅用鏟子鏟起一點發燙的柚子肉,吹了吹,喂給他。
趙小升在嘴裡咂摸幾下,有點苦,但又很甜。
他咽下,看著王辰寅帥氣的側顏,“誒,你要不要和我回家?”
不粘鍋裡的柚子皮和肉已經熬至粘稠,王辰寅關了火,轉身注視著趙小升,說:
“我才是那個容易被感動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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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總是歡喜又情怯的。
趙小升的家在隔壁市的縣城,其實不算遠,但交通並不是那麼方便,需要坐一趟動車,轉乘大巴才能到。
兩人五天的年假就用在了回家見父母。
趙小升的家庭條件在縣裡還不錯,父母都是重點中學的老師,從年頭忙到年尾,假期也常常被各種競賽和培訓占據,一年下來見學生的時間比見兒子的時間還要多。
下了大巴,周邊的建築設施顯然不如徐城繁華。
街邊的老店依舊保持著舊時的模樣,招牌上的字跡已經斑駁。熟悉的小吃攤、雜貨鋪,還有那矗立多年的老槐樹,總是能瞬間把人帶回到過去的時光。
趙小升覺得親切,他走了一路,介紹了一路,分享著自己兒時的記憶和故事。
“我上一次回來還是去年了。”趙小升說,“過年值班,又趕上有案子,隻能待在單位了。”
王辰寅摸摸他的頭,“辛苦寶貝。”
趙小升“噫”了一聲,他一直受不了這個稱呼,撇撇嘴說:“不辛苦,這不有你在嗎,你還給我包餃子了,雖然都破皮了。”
“那你不也吃的挺香,兩大碗都給你造了。”王辰寅記憶猶新。
趙小升甩開他的手,“那下了夜班餓嘛。”
“好好。”王辰寅立刻服軟。
他想拉他的手,可拐過彎,大路上人多了起來,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做出什麼親密的舉動,隻是肩並肩地一路走到了小區。
臨進門前,趙小升停下腳步,蔫蔫地說:“我先給你打個預防針,我爸媽接受程度一般,沒徐城人那麼開放,我上次鬥膽提這個事後,他們讓我住在隊裡不要回來了。”
王辰寅大概也能預料得到,他拍拍趙小升的臉頰,“我這趟也算是負荊請罪來了,畢竟把你爸媽的寶貝兒子拐跑了,要抽多少下我絕對不還手,隻要能讓我進門就行。”
趙小升說:“那我一進家門,就把大家夥收起來——”
話沒說完,樓道裡突然傳來一聲門響,緊接著一個渾厚的男聲吼道:“滾進來!”
趙小升看一眼王辰寅,滿臉忐忑地小聲說:“…走之前在電話裡說了一下。”
王辰寅眉頭抽搐,強裝鎮定道:“彆怕,進去吧。”
兩人進門低頭換了鞋。
王辰寅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兩口子不愧是老師,家裡布置得既簡潔又充滿書香氣息,牆上掛著字畫,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中式風格的客廳散發著典雅的氣息。
趙小升輕輕呼著氣,知道接下來還有一場“審訊”,他正在腦中飛快組織著答案和說辭,換了鞋往沙發走去。
王辰寅腦中一片空白,甚至沒怎麼敢抬眸與兩位人民教師對視。
茶幾隻有一些水果,沒有水,趙小升坐下卑微道:“爸,媽,我一路沒喝水,賞口水。”
他看兩人一言不發地進了廚房,立刻問身旁的人,“你還好吧?”
王辰寅反問:“你爸媽是教什麼的?”
趙小升說:“語文和英語。”
淦,這輩子不怕彆的,就怕老師,高中學的最差的就是這兩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