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路燈散發出昏黃而柔和的光暈，將空曠的街道染上了一層朦朧的紗幔。

街上行人稀少，偶爾幾輛車疾馳而過，很快變成了遠處模糊的聲響。

葉燼靜靜地站著，目光穿過那朦朧的光影，落在幾米外喻尋的身上。

有時候你覺得他可憐，你又能拿他怎麼辦。

這個人就有一種魔力，總能在不經意間觸動人內心最柔軟的部分，讓對方不得不做出妥協。

葉燼歎口氣，招了招手，小狗立刻揚起一點嘴角，顛顛地跑了過去，在他對麵立定站直了。

“跟著我做什麼，不是讓你先回去嗎？”葉燼問。

“就要跟著你。”喻尋說。

“我給你找車，送你回家。”葉燼自顧自說。

“不，我要跟著你。”喻尋固執道。

葉燼盯著他，片刻後開了口：“剛才執行任務的時候，多次命令你立刻撤退，為什麼不聽。是覺得我們之間有著特殊關係，就可以忽視上下級之間的界限和紀律嗎？”

他眉頭緊鎖，語氣中透露著明顯的不悅與嚴肅，簡直稱不上和顏悅色。

喻尋嗓子一哽，“不是。”

葉燼目光銳利，絲毫沒緩和態度，“你的想法不是違背命令的理由。”

喻尋說：“我知道。”

葉燼沉著聲音，“解釋。”

喻尋繃直身體，以彙報的姿態說：“李曦的身體特征表明他可能沒有吸d史。他把d品稱作輕煙，如果不設法套出他的話，他會一口咬定自己是被蒙騙的，根本不參與販賣和吸食。所以我必須獲取更多的線索。”

他平視著前方，脊背繃得筆直，站姿挺拔如鬆。

可越說聲音越艱澀，眼睛一點點紅了起來，說完最後一個字，一滴眼淚終於忍不住從臉頰滑落下來。

葉燼微不可察地歎氣，上手蹭掉，終於柔和了幾分，“為什麼哭。”

“我在彙報工作，你不要管我哭不哭，我突然淚失禁。”喻尋紅著鼻子說。

葉燼看著他，眼底儘是無奈，“好，我知道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和目的，也必須服從命令。再有下次我會按照規定進行處罰，明白嗎？”

“明白！”喻尋帶著哽咽說。

簡短而有力的回應在街道上回蕩著。

靜默在持續，葉燼和喻尋相對而立，誰都沒有再開口。

大概又過了幾分鐘，葉燼輕聲問：“要不要抱一下？”

喻尋眉心一蹙，猛地撲進了葉燼的懷裡，“嗚——~~~~”

無法克製的眼淚終於流了個痛快。

葉燼緊緊地抱著，胸口像有個電動玩具，嗚嗚震動著。

他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一隻手把他耳朵上的耳夾摘了下來，揉了揉發紅的耳垂。

語氣柔和地呢喃道：“又抽煙又喝酒，現在像個小綿羊一樣躲我懷裡哭，剛才的本事呢？”

喻尋嗚嗚了一會兒，抬起頭，用紅腫的眼睛看著葉燼，邊說邊吸鼻子，“……它自己非要流出來的，我也沒辦法控製，很討厭……”

“你不喜歡我抽煙，就這一次，為了…工作，喝多了會耍酒瘋，我也儘量……少喝……”

喻尋慢慢地小聲說，“你還不喜歡我做什麼，我都可以不做的，會改的…”

他眼神裡都是對葉燼的依賴和信任，小獸一般望著他。

葉燼撫過發涼的臉頰，“你就是最好的自己，不用為了我改變什麼，知不知道？”

喻尋低下頭，“在青石那次，我受傷後，看到我爸突然多了很多白頭發。我就在想，我能陪他們多久。他們已經老了，我好不容易有了爸爸媽媽，不想失去他們。我真的很怕他們突然離開我，那樣我就又沒家了。”

“每次想到這些，我都會睡不著。”

他眼裡淚光閃爍，“被抓到琅湄邦後，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北郊隊了，可是…我不僅回來了，我還立了功，我必須加倍珍惜，不能讓…大家失望。”

喻尋抬頭看著葉燼，“我會害怕擔心，是因為這些都是不確定的。”

“在所有不確定的因素裡，你是唯一確定的存在。我知道就算我和你不講理，我發脾氣，你都不會生氣，不會離開我。我們的關係已經很穩定了，所以我…我才想…多一點時間陪爸媽。”

“……你非得我說的這麼明白嘛，啊……”喻尋仰著頭，眯著眼睛乾嚎了起來。

人行道上走過一對情侶，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葉燼馬上摟人入懷，鬆鬆地捂住他的嘴，“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對。”

“嗚…說誰冷暴力，嗚…明明是你冷暴力我……”

葉燼無奈道：“也就晚上這麼一會兒……”

喻尋邊嚎邊說：“那也不行……你不能讓我覺得不確定。我知道剛剛我們在執行任務，但我就是忍不住會亂想……”

葉燼招架不住他這麼哭，妥協道：“好好，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絕對不對你冷臉，天天上你家，再叫上我爸，我們一家五口吃大鍋飯，住大床房，這總行了吧。”

喻尋立刻不嚎了，睜開眼睛，眼淚分明是沒有一滴，“拉鉤。”

“……”葉燼舉起小拇指，“好，拉鉤。”

喻尋轉身往家的方向走，沿著馬路牙子，路燈下的身影忽長忽短。

葉燼跟在後麵，笑笑問：“高興了？”

喻尋搖頭晃腦，“嗯呢。”

“過來我拉著手。”葉燼說。

喻尋等他走近，說：“餓了。”

“走，吃飯。”

“不是這裡餓了。”喻尋拉起他的手，緩慢地從胃移到小肚子上，“是這裡。”

葉燼眸底倏地一熱，“今晚你是沒哭夠。”

喻尋站在馬路牙子上，湊近，碰著他的鼻尖，“快把我欺負死。”

說完，噔噔噔跑開了。

就因為這句不知死活的話，喻尋徹夜未眠。

他受不了，想趴下躺下，就被葉燼抓回來，跪坐著，一次要把一個月的討回來。

在被抵在落地窗前時，哭得亂七八糟地求饒，葉燼哪能放過他，抱著人又去了穿衣鏡前。

“寶貝，看著自己被*，好不好。”

喻尋滿臉通紅，他什麼都看不清，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光點，“嗯……你……”

葉燼掰正了他的臉，“我什麼，嗯？我什麼？”

“你……沒吃飯啊你……”喻尋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間，選擇了一句最有骨氣的話。

葉燼發出危險的笑，“真是找死。”

從入夜到天明，終於躺進了被窩。

可憐人兒還在流著淚抽搐，徹底沒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