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據說幸福的生活會令人變得懶惰,喬苑林隱有跡象。
不確定從什麼時候開始,鬨鐘無法叫醒他,每天清晨鈴聲一響,喬治先醒,奔出狗窩躥到床邊,直起前腿對著梁承“汪”上幾句。
梁承醒過來,把喬苑林從被窩裡一撈,一並進浴室洗漱。
他們並排洗臉刷牙,照著鏡子思考今日的工作重點,誰比較忙就回神慢一點,另一個會提前疊好毛巾。
喬苑林喜歡給梁承刮胡子,打上泡沫,把人按在大理石台邊,刀鋒逆著胡茬,沒發覺梁承悄悄抽了一張紙巾。
也許是外科醫生的優越感,梁承對其他人拿刀都不太信任,尤其是喬苑林這中連蘋果也不會削的。
但喬苑林自我感覺良好:“我說過,不會再讓你受傷的。”
梁承:“嗯。”
驀地刺痛了一瞬,血珠冒出來,喬苑林失手得猝不及防,說:“你喉結一滾,就……”
梁承用紙巾擦乾淨,掛著彩去醫院上班,在心外科收到一波嘲笑,畢竟見天給患者開刀都沒出過差池,竟栽在了刮胡子上。
喬苑林從此消停,改成折騰小狗,每天給喬治梳個發型,比鄰居家小閨女的花樣還多。
平海經常下雨,一般是小毛毛雨,不用打傘,喬苑林便披一件外套,某一次走得急,到電視台才發現穿錯了。
梁承的風衣很大、很長,可以將他籠罩其中,衣領有皂莢的香氣。
他將錯就錯,t恤、毛衣、襯衫,寬鬆地套在身上就走。起初梁承會提醒他,後來由著他去了。
瑣碎的雞毛蒜皮,梁承總會由著他去了。
他們大多時間住在公寓,誰下班早誰煮飯,一起回家就一起忙活。可惜廚藝都不怎麼樣,梁承炒的菜就那兩三中,喬苑林煮的麵條永遠爛成一鍋。
海鮮彙的訂餐電話爛熟於心,不再加備注了,結果應老板又在小票上留了言:少吃點外賣吧,我不差你們這點錢。
周末,梁承和喬苑林一起回家,明湖花園或者晚屏巷子。
還不止,國慶節放假,喬苑林帶梁承去姑姑家。姚拂翻舊賬,說好出櫃時幫忙勸導長輩,為什麼沒告訴她。
那副錯過八百萬的樣子,絕對是想看熱鬨。
喬苑林終於圓了奔馳夢,雖然是開梁承的車。
他一路馳騁到電視台,進車庫找位子,打開自動泊車,雙手空閒降下車窗和旁邊那輛車打招呼。
孫卓從車上下來:“換車了?”
喬苑林道:“是我哥的。”
孫卓說:“那你哥不用開啊?”
轟鳴聲由街尾傳來,梁承騎著摩托衝進若潭的大門,黑色機車夾克挺括有型,和白大褂的風格迥然相反。
他比平時早到十分鐘,記得今天有點事,但想不起具體是什麼。
門診大樓前清掃得不染纖塵,兩側擺著花籃,摩托車擺尾刹停,梁承長腿一支,停穩後掀起了頭盔的防風鏡片。
正中央的台階上,來視察工作的一眾領導剛就位,正要拍照,被摩托車帶起的風刮了一臉。
榮譽院長秦禮先又添了些白發,壓一壓鬢角,明褒暗貶道:“咱們梁醫生是越來越帥了啊,簡直帥得不像話了。”
梁承倒是禮貌:“謝謝。”
說完按下鏡片,轟地又是一陣狂風。
醫院新來了一撥實習醫護,雄心勃勃,並且稚嫩嘴甜。
按照慣有的流程,先被梁醫生的外表迷惑,屁顛顛地獻殷勤,再被訓幾次嚇得懷疑人生,再不敢隨便套近乎。
最心碎的,是梁醫生“已婚”這件事,持續打擊到一些姑娘和小夥的愛慕之心。
其實以梁承的個性,不八卦不閒聊,更遑論談個人私事。奈何他無名指的鑽戒太閃,看不見的可以直接送去三樓眼科。
辦公室的同事一開始愛開玩笑,經過喬苑林住院手術,到如今偶爾帶著蛋糕奶茶來接下班,心裡便有了譜。
小胡醫生打聽過那麼多次“嫂子”,著實消化了一陣,再見到喬苑林的時候都靦腆起來。
至於戒指,梁承和喬苑林曾經生離,差一點經曆死彆,根本不需要象征愛情的玩意兒來表達心意。
但年後,喬苑林升職,在新聞中心很是風光。
他本就容貌出挑,工作能力更是公認的,加上名校畢業,家境優渥,健康問題也已經解決。於是熟或不熟的同事來打聽,意圖給他介紹對象。
喬苑林容易嘚瑟,回家告訴梁承,想看梁承吃醋,寶貝一下他這顆香餑餑。
然而梁承什麼也沒說,揪著他的手指頭來了一針,測血糖,數值偏高,警告他少□□細米麵。
他自然要生氣,扭頭就吃了個小花卷。
沒過多久春暖花開,他們帶喬治去狗狗公園的大草坪上撒歡,梁承變魔術似的扔出一根樹枝,喬治飛奔著叼回來。
梁承說:“給你哥去。”
喬治掉頭跑向喬苑林,樹枝一端綁著一枚戒指,邊晃邊閃。
喬苑林怔怔地解下來,套在指根,稍微鬆了點,但不會掉。
梁承總是掐著他的無名指采血,比他本人更清楚尺寸,還清楚他要寫稿、打字,手指在下午會有些發脹。
目光黏在戒指上,喬苑林的嗓子也黏糊糊的:“同事一定很驚訝。”
梁承說:“應該沒人介紹對象了吧。”
喬苑林道:“那人家問我另一半,我怎麼說啊。”
梁承回答:“隨你。”
星期一開晨會,喬苑林為滿會議室的人服務,發資料、遞咖啡,生怕彆人注意不到他珠光寶氣。
等人家誇他戒指好亮,他就說:“畢竟是戴在無名指的。”
大夥還沒反應過來,他又說:“人挺帥的。”
一圈人領悟他的言下之意,紛紛驚掉下巴。他顯擺完卻害羞了,跟十幾歲一個德行,說:“以後看病去若潭,我幫你們拿專家號。”
孫卓姍姍來遲,回憶起父親住院挨梁承懟的時光,氣不太順:“要不要給你開一起專題報道啊?”
炎夏忽至,吉祥公園的花盛開熱烈開,大排檔的生意正是最紅火的一段時間,八月五號,預留了一桌為喬苑林慶祝生日。
還是那一夥人,蛋糕是梁承訂的,巧克力口味,蠟燭是普通的,這年頭沒人用炸開一朵花的高科技。
蛋糕擺在中間,梁承插上第一支蠟燭,應小瓊又插上第二支,接著是鄭宴東,最後是老四。幾個大男人圍桌立著,認真地邊數邊插。
喬苑林拿了一盒餐巾紙過來,說:“你們給我過生日,還是插香拜堂會啊?”
應小瓊心說拜堂會得用燒豬,說:“本來就是假生日。”
“我第一次見正經生日不過,過假的。”老四道,“小小年紀就會騙人。”
喬苑林反駁:“那也是為了騙梁承,又不是為了騙你。”
“行行行。”鄭宴東道,“祝賀你把梁承騙到手了。”
一沒留神,蛋糕上密密麻麻插滿了二十六支蠟燭,估計吹完□□,黑黢黢像一塊蜂窩煤。
蠟燭點燃,喬苑林雙手合十許願,當年的願望已經實現了,他有了新的目標,說:“希望梁承當上若潭院長,我當上電視台台長。”
應小瓊“哢嚓”捏碎一條蟹鉗:“我發現越有文化的人越庸俗。”
喬苑林支吾道:“那就……身體健康好了。”
“你還不健康?”鄭宴東挑事,“聽說你們去嶺海的遊樂園,你坐了兩遍大擺錘,梁承都心律不齊了。”
梁承證實道:“我帶了速效救心丸。”
喬苑林樂起來:“那我到底許什麼願啊?!”
一直沉默的老四抬起頭,笑容含蓄,甚至有點扭捏地說:“要不你為我許一個吧,祝我和女朋友早日領證。”
大家齊刷刷看過去,應小瓊嗆了口唾沫,掩麵咳嗽起來,鄭宴東幫他拍背,見縫插針地問:“你這麼羨慕嗎?”
“我羨慕個屁!”應小瓊說,“你什麼時候有對象了?咱們不是說好賺大錢,不考慮彆的麼!”
老四撓頭:“彆的是指搞對象啊?我以為你讓我少直播!”
趁桌上混亂,喬苑林偷喝了半杯啤酒。他的病好了,偶爾碰一點酒精沒有大礙,但酒量依然很爛,幾分鐘後便覺得暈。
梁承的餘光一早看到,碰酒杯沒管,喝下去沒管,這會兒喬苑林微醺傻笑,他稍微側身抬了手,將對方輕輕摟住。
喬苑林順勢靠著他,聽老四用極其通俗的語句描繪風花雪月的事,瞥見鄭宴東夾著煙,在霧色中偷看應小瓊的臉龐。
後來就什麼都注意不到了。
隻記得梁承低下頭來,祝他“生日快樂”。
回家的路上,他們好像約定了一些事情,老四結婚的時候當伴郎團,雖然這件事八字還沒一撇。
兩個星期後德心中學七十年校慶,喬苑林要訂做一身西裝出席,梁承說百分之八十會中暑。
年底若潭醫院有外派的交流研討,梁承要出差一個月,喬苑林比喬治先一步患上了分離焦慮。
平安結太舊了,流蘇打結,但光鮮的梁醫生不肯換新的。
每逢突發事故,喬苑林忙完采訪蹲在道牙子上、停在路邊的小賣部裡、靠著隨便一根電線杆,他給梁承發消息:我沒受傷,哥哥親親。
梁承一般不回複,等見到麵,百分之一百會吻他。
湖岸楊柳風,月夜滿天星。
他們在一起的生活,安樂且多情。w,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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