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水向辛雲茂許願,讓他安靜兩小時,確實是如願以償。不過願望威力還真大,至今都留有後遺症,辛雲茂不光閉嘴兩小時,連後續幾天都不跟她說話。
楚稚水主動跟他打招呼,偶爾也會寒暄兩三句,他卻根本不回聲,故作冷漠地側頭。
久而久之,金渝都在辦公室感到氛圍異常,她一向不敢跟辛雲茂搭話,現在發現一人一妖最近鬨崩,待在屋裡工作時更是惴惴不安。
楚稚水和辛雲茂以前相處融洽,金渝才勉強在經開科有安全感,但近期科室內的低氣壓凍得她瑟瑟發抖。
直到午休時,辛雲茂從屋裡消失,金渝才緩過一口氣,她驚惶地搓揉著胳膊,驅散深入軀殼的寒意,弱聲道:“為什麼突然就這樣?先前不是好好的?”
“鬨情緒呢。”楚稚水淡然道,“用的還是我幼兒園都嫌棄的把戲。”
“你們有什麼矛盾?不能和解麼?”
楚稚水無意提及矛盾根源,索性用問句回答問句:“他出來上班還得我哄嗎?”
金渝磕巴地勸說:“真要這樣也不是不行,他確實是妖氣很強的妖怪,跟吳科長那種不太一樣,還是不要得罪為好……”
金渝嚴重懷疑楚稚水對妖氣不敏感,難道對方都沒察覺屋裡的壓迫感?
“長得挺高,心眼卻小,難不成這也跟妖怪級彆有關?”楚稚水瞄一眼身後的空座位,她又望向前方的金渝,笑著揶揄道,“你們妖氣越厲害,平常生氣越厲害?”
“不要這麼說,容易被聽到!”金渝張皇地四顧,她生怕瞧見正主,小聲道,“到他那種級彆,就算不在現場,沒準也能眼觀四處耳聽八方。”
妖怪都有各自的天賦能力,跟他們的本體息息相關。金渝看不破辛雲茂的真身,所以平常愈加小心謹慎。
“聽到就聽到唄,反正他現在聽見,也不會主動說話,不爽也隻能忍著。”
金渝驚得咋舌:“……雖然你沒有妖氣,但在某方麵也很厲害。”
楚稚水知道辛雲茂在故意示威,倘若他真要把關係搞僵,完全可以不來辦公室,像以前一樣在局裡飄蕩。吳常恭當初管不了他,楚稚水自然也管不住,一切就變回過去的狀況。
但他天天冷著臉在科室裡亂晃,四處散發寒氣怒刷存在感,明顯就是要她遞台階。
在楚稚水看來,做人做事都要嘴軟心硬,平時小事上好說話、沒脾氣,你好我好大家好就行,但在大事上絕對不能讓步,關鍵時刻必須要強硬,一擊致命再態度回軟。她平常不在意他的胡話及鬆散,然而涉及到工作量考評,那就萬萬不可按鬨分配,否則科室亂成一鍋粥。
楚稚水相當沉得住氣,就像沒察覺辛雲茂的冷硬,每天照舊親切地問候二妖,堪稱一碗水端平,完全沒落下把柄。當然,她也沒有退讓,黑不提白不提,進入對峙緊繃期。
金渝最近在經開科冰火兩重天,辛雲茂是風刀霜劍,楚稚水卻春風拂麵。好在茶園的雜務夠多,她經常跑出去辦事情,可以躲一躲風頭。
“對,好的,您十點到那邊吧,我們在門口碰麵,好的好的,待會兒見。”
楚稚水掛斷電話,瞟一眼窗外的陰天,隨手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準備驅車到茶園門口跟人彙合。她一邊起身,一邊穿外套,正好瞧見身後的辛雲茂。
記辛雲茂本來在看她,撞見她探尋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扭開頭。
“還生氣呢?”楚稚水哭笑不得,“你到底氣什麼?”
辛雲茂斜她一眼,又將頭轉回去,隻留冷峻側臉。
金渝今日沒待在科室,要跑剩餘沒辦的證件。楚稚水馬上得趕往茶園,她猶豫要不要將辛雲茂留下,讓他獨守飲水機挺不像話,但他在茶園也沒什麼事做,沒準並不願白跑一趟?
左思右想一番,楚稚水感覺今天要下雨,索性放他在局裡享清閒。
“我先走了,你今天按時下班就行。”
辛雲茂眼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猶如剛從寒潭裡撈出,浸潤著涼涼的光。他無聲地抿抿唇,最後還是沒叫她。
不知以前是誰非要拉上他,現在她卻跑得比誰都快。
茶園門口,天空中陰雲連綿,緩緩隨涼風飄蕩。
楚稚水跟茶農們碰頭,她原打算今天少量采茶,無奈天公不作美,隱隱有雨勢漸來。這種細雨來得快去得快,根本不在天氣預報上出現,令人防不勝防。
目前還未有降水,但已經體會涼意,楚稚水麵露擔憂:“雨天能采茶嗎?”
“一時半會兒下不來,反正你們采得也不多,趕在這場雨前先摘點。”茶農仰頭望天,又看看茶樹,估測道,“這雨要是一下來,等到明天再放晴,今天的嫩葉就變老,都是一天一個樣兒。不過我看你們茶園還能等等,估計再過段時間葉子剛好。”
楚稚水受教地點頭,解釋道:“沒事,今天也是試采,就這一兩畝地,沒打算都采完。”
“哈哈哈就是體驗一下嗎?”
“差不多,做樣品。”
楚稚水今日沒有找太多人,計劃做一批綠茶樣品,先放出去探探銷路。
如果現在就要大範圍采茶及炒製,局裡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財力,不太可能從財務處批下這筆錢。她需要從外麵募集訂金,覆蓋掉前期的人力支出,再找人采茶及製茶,將成品交付給對方。
普通的新人商家想這麼空手套白狼較困難,但經濟開發科說到底是槐江觀察局的科室,並不是單純的營利公司。
早在之前,楚稚水就開始通過牛仕聯絡兄弟單位,跟銀海局、漆吳局和空桑局負責采買的人員溝通,暗示現在是購買綠茶的好時機。茶葉是單位每年都會采購的東西,與其買外麵參差不齊的綠茶,不如買兄弟單位自產自銷的。
彆人會擔憂付完訂金遭卷款跑路,但兄弟單位不會有這層顧慮,信用度的基礎就不同。
當然,摁頭推銷也要講究態度,好歹要寄一份綠茶樣品,展現自身的誠意。
如果其他觀察局都不願意回應,楚稚水就籌劃讓胡局出去刷臉,既然局長提供不了資金,總該給予一些人脈幫助。如果情況更糟糕,胡局刷臉都沒用,那今年就隻能徹底擱置,接受茶商的一條龍低價,等來年茶葉季從頭再議。
這就是她的初步規劃,錢是肯定能賺到,賺多賺少的區彆。
霧氣氤氳,陰雲靉靆。
一行人緊趕慢趕,總算搶下一批茶,在綿綿細雨前進屋清理、炒製。
新摘的嫩葉在竹扁裡排開,挑揀出殘次品及碎屑等異物,經過細心清理、攤放後,投入燒熱的大鍋裡。片刻後,控製火候翻炒,用乾淨的手翻動、揉搓茶葉,讓記龍井葉子卷縮起來,便是手工炒茶的過程。
屋外是清涼雨簾,屋內卻熱火朝天,火光映照炒茶人的臉,整個過程要數小時,全程都不能離開鍋邊。
楚稚水站在一旁請教,她跟茶農們有說有笑,總感覺屋外有異樣響動。
哢嚓、哢嚓。
“您聽到聲音了嗎?”楚稚水探頭望屋外,“聽著很清脆。”
炒茶人還在翻著葉片,回道:“沒有啊,什麼聲音?”
“好像是茶田那邊。”
“八成是什麼小動物,這邊可不像城裡,什麼玩意兒都有。”
楚稚水將信將疑,心道雨天還有小動物覓食,什麼動物能比社畜還辛苦。她索性從旁邊抽出一把傘,跟其他人打聲招呼,決定到茶田裡轉一圈。
炒茶的小屋位於門口,距離茶田還有段路。放眼望去,青翠茶山一覽無遺,除去潮濕霧氣外,跟平日並無兩樣。
楚稚水打著傘,原想在邊緣溜達一會兒,然後返身回炒茶現場,卻再次聽到異響。
哢嚓。
這回聲音離得更近,但視線裡明明沒人。
龍井茶樹一般不算太高,卻也足夠遮擋蹲著的人。楚稚水心念回轉,朝著一側小路,尋著怪聲找去,很快竟聽到三名男子壓低聲音交談。
熟悉的哢嚓聲又響起。
“哎呀,你到底行不行,怎麼回事兒啊?走兩步路就斷?”
“……我也沒辦法。”
“他們還在偷我們茶葉嗎?”
“沒,現在進屋了。”
“這幫人是太歲頭上動土,居然偷到咱仨田裡來,必須給點顏色看看!”
楚稚水聽得滿頭霧水,茶園明明是局裡的資產,怎麼就變成陌生三男組的?
“老大,老大,那邊站著有人啊!”其中一人發現不遠處的楚稚水。
“彆喊!再被發現了!”
“我已經看見了。”
一陣窸窸窣窣過後,三人都從茶田起身,在陰雨中露出真容。兩名青年麵相年輕,一個皮膚黝黑、個頭不高,一個麵色發黃、身材偏胖。為首的是白須老人,他骨瘦如柴卻精神矍鑠,兩隻眼睛恨不得迸發出光來。
楚稚水跟他們相距三排茶樹,就像被及腰高的欄杆擋住,沒辦法直接跨過障礙交談。她麵對三人不善的目光,凝眉道:“請問你們是什麼人?如果沒有特彆理由,還請各位儘快離開,不然我要叫人過來了。”
白須老者陰惻惻地重複:“我們是什麼人?”
“對,這裡是槐江觀察局的資產,沒法說明身份的話,希望你們馬上離開。”
“還會瞎搬靠山呢,當我們看不出來?”白須老者一眼就瞧出楚稚水是普通人,惡聲惡氣道,“我們是什麼人?我們不是人——”
下一刻,萬丈妖氣襲湧而來,聲勢如萬馬奔騰,一排排地簇擁著前衝。陰森森的妖氣並未傷及茶樹,反而海浪般流淌而過,準確地湧向路邊的楚稚水,恨不得將目標拍得粉碎!
“抓住她!”
白須老人一聲令下,兩名大漢尋路撲來。
楚稚水忙不迭轉身閃避,逃命般地躥向炒茶小屋。
耳邊儘是毛骨悚然的嘶嘶風聲,將她嘴邊的呼救聲吞噬殆儘。
她內心迷惘不已,原以為是人類,不想竟然是妖怪。金渝曾經說過,妖怪不能襲擊人,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身後303記妖氣一擊未中,在腳邊綻開層層氣浪,又扭曲成荊棘藤蔓般的妖氣鏈條,想要纏住她的腳踝,妄圖攔住她的去路。
雨傘在慌亂中滾落在地,淺色傘麵早就濺滿泥點。
楚稚水發絲被雨水浸透,濕漉漉地黏在臉龐上。她眼底都是搖碎的濕潤的光,被求生欲點燃,像是小火星,還沒遭澆滅。外衣也變得潮乎乎,無法再阻擋冷雨,寒涼的空氣順著四肢蔓延而上,似要侵入骨髓。
左踝突然冰涼刺骨!
妖鏈鎖住楚稚水的瞬間,她終於忍不住驚聲尖叫,緊接著一頭撞進誰的懷抱。
細雨裡,她嗅到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像雨滴輕打過枝葉,隔著薄薄的布料,觸及到一抹暖意。他體溫不算高,甚至有點涼,不知是不是淋雨而來的緣故。
“你怎麼每次都把自己弄得臟兮兮。”
熟悉的男聲響起,猶如一顆定心丸,讓高懸的心落下。
楚稚水不知辛雲茂何時趕到,但此刻無疑是抓住救命稻草。
辛雲茂一隻手握青黑紙傘,一隻手將懷裡的人扶穩,低頭見她滿臉狼狽、褲腳粘泥,可憐兮兮地渾身打顫,心道她還真是每次進地裡都一團糟。他正想要使用清潔法術,忽見不遠處噴薄的妖氣,索性將紙傘往空中一拋。
青黑紙傘憑空而起,張開的傘麵漩渦般吸入濃濃妖氣,雨水落在傘上眨眼間蒸騰成白汽。紙傘一轉,傘簷飛濺而出的卻不是晶瑩雨滴,反而是灼灼黑炎!
三妖不料俊逸的黑衣青年根本不出手,光靠一把青黑紙傘就震退洶湧妖氣。
“龍骨傘!是龍骨傘!”白須老者見多識廣,他此時汗毛倒立,驚道,“他是……”
黑焰破空,濺射在大漢們身上,隻聽一聲淒厲慘叫,黑瘦男和黃胖男就痛不欲生地跪倒在地。
辛雲茂無暇顧及恐慌三人組,他上下掃視楚稚水一圈,又輕輕打了個響指,粘泥的衣物煥然一新,這才有空去找罪魁禍首的麻煩。
楚稚水臉色發白、驚魂未定,她感覺身上布料變得乾燥而溫暖,熨帖地貼著自己冰冷的手臂,連沾滿泥點的褲腿都變乾淨,惶惶的心總算陷進軟棉花裡。然而,她還沒有徹底回過神來,又被接下來的場麵驚到。
三妖的妖氣被一招打散,取而代之的是黑色妖氣。
黑色妖鏈直接將最近的黃胖男拖拽過來,黃胖男一路都在拚命掙紮,卻隻在地上留下數道泥痕,毫無尊嚴地趴伏在辛雲茂麵前。
“神君饒命,神君饒命!”黃胖男苦苦哀求,胳膊支撐著地麵,想要扭身爬起來。
黑瘦男在旁幫腔:“神君,這是誤會……”
“誤會?”辛雲茂聽聞此話無動於衷,他容貌凜若冰霜,直接抬起一條腿,踩在黃胖男右臂,隨即狠狠地碾壓下去,嘲道,“欺負沒妖氣的人類那麼有成就感?”
撕心裂肺的嚎叫響起,還伴隨著清脆哢嚓聲!
這一腳的力道完全沒留情,直接將大漢的手臂踩斷。手臂無力地從衣袖裡滑落下去,袖子內明顯有一段乾癟,形成詭異可怖的角度,仿佛黃胖男的軀乾及右臂徹底脫節。
“他的胳膊……胳膊……”楚記稚水差點說不出話,她已嚇得魂飛魄散,“掉、掉下來了。”
辛雲茂聽她語氣不安,他疑惑地回頭查看:“對,怎麼?”
楚稚水:“直接掉下來了!”
她現在頭皮發麻,根本不懂他的淡然,手臂骨折好歹還連著皮肉,但這一腳就斬斷胳膊的恐怖畫麵是怎麼回事!?
辛雲茂見她小腿都驚得發抖,他沉靜思索數秒,綻放出一絲淺笑:“差點忘記你年紀,要是真論起來,你才屬於幼兒,應該上幼兒園。”
說到底,楚稚水今年才二十五歲,在任何妖怪麵前都是小朋友。
楚稚水一愣,不可思議道:“你聽到那天……”
她那天跟金渝閒聊,說他冷戰是幼兒園把戲,沒想到真被當事妖聽見。
龍骨傘一出,妖氣便收儘,連細雨都停歇。辛雲茂一隻手插兜,一隻手夾傘,隨意地踢踢黃胖男,冷聲道:“把你胳膊收回去,見不得血,怪嚇人的。”
黃胖男屁滾尿流地撿胳膊:“好的,好的!”
黑瘦男諂媚而生硬地吹捧:“神君不要說笑了,您怎麼會被嚇到?”
“我是說嚇到人,不是說嚇到我。”辛雲茂挑眉,“不要讓幼兒看見血腥暴力場麵。”
黑瘦男若有所思地望楚稚水,對方無疑是在場唯一的人類。
黃胖男撿起自己的斷臂,哢嚓一聲重新裝回去,好像在拚接玩具木偶。他第一回還沒裝好,彆扭地調整起位置,最後不耐地拆下再重裝。
楚稚水嚇得捂嘴說不出話,總感覺此幕像極驚悚電影。她特彆怕鬼,原因是鬼超出常規認知,眼前景象明顯也不合常理。
辛雲茂望著她血色儘褪的麵孔,怔愣道:“怎麼感覺更害怕了?”
“這合理嗎?”楚稚水指向黃胖男的胳膊,連白皙的手指都發顫,質疑道,“這不合理——”
辛雲茂皺眉望向黃胖男,隻差將不滿意寫在臉上。
“沒有血!真的沒有血!”黃胖男唯恐激怒大妖,他擺出雙手投降的姿勢,趕緊看向楚稚水,驚懼交加地保證,“這就是你們人類說的青少年模式,我保證沒有流血畫麵,就算有也不是紅色的,沒有血腥暴力場麵!”
黑瘦男:“確實沒辦法再改了!給我們成年妖怪一點自由空間吧!”
“……”
這叫什麼自由空間?
你們倒是自由地裝卸胳膊,卻完全摧毀人類的醫學常識!
辛雲茂解釋:“他本體是生薑,根莖類妖怪都這樣,斷胳膊斷腿很正常,沒什麼大不了的。”
楚稚水經他提醒,認真地打量黃胖男,果然發現相似特征,甚至隱隱聞到方才被雨勢掩蓋的辛辣薑味兒。
“神君真是見多識廣、博學多才。”黑瘦男溜須拍馬道。
“給你們一打岔,還跑掉了一個。”辛雲茂瞥見不遠處泥地裡的孔洞,漫不經心道,“讓胡臣瑞他們去追吧,本來就是他們的事兒。”
白須老者已不見蹤影,他剛才站立的地方,隻剩下一個像被土撥鼠挖掘出來的泥坑。
“神君說得對,本來就不是您的事兒,那我們也先走了……”
黑瘦男和黃胖男躡手躡腳地離開,然而他們沒走兩步,就被兩條妖鏈纏住,一路倒退著跌回原地。
辛雲茂猛地伸手一拽,便將二妖拖回來,漠然道:“記誰說你們能走了?”
黃胖男和黑瘦男遭鏈條封嘴桎梏,隨即就被丟到一邊,等待接受局裡拷問。
楚稚水沒有胡局電話,她不知這類事該找誰,隻能聯係洪熙鳴和金渝。洪熙鳴聽說茶園被妖怪襲擊大為驚異,一邊好言安撫楚稚水,一邊承諾火速聯絡觀察處和胡局,讓她千萬不要害怕,後續的事交由局裡處理。
金渝更是相當自責,忙道:“今天該跟你一起去才對,我現在就趕過來……”
“沒事,現在都結束了,你專程跑一趟太累了。”楚稚水思及金渝白天還出去辦事,擔憂對方現在趕來是超負荷工作。
“不累不累,你在茶園等我,我很快就到了!”
辛雲茂不悅地嘖一聲,很想說金渝跟來也沒用,他不信那條魚能一打三,最後還是強忍沒開口。
楚稚水經曆完洪處和金渝的噓寒問暖,她現在勉強安定一點,卻仍然心情恍惚、思緒混亂,還沒從剛才的驚險中徹底脫身,六神無主地站在茶園一側。
辛雲茂見她無精打采,宛若被雨打蔫兒的花枝,嘀咕道:“你也就這會兒老實一點,平常說的話能把我氣死。”
楚稚水一愣:“妖怪也會死麼?”
“如果不是被打得魂飛魄散,一般化人就不會輕易死亡,要是像我一樣成功封神,那連被打散的機會都沒有。”辛雲茂慢條斯理地解釋,他忽然想起什麼,又不滿地告誡,“但這不是你能氣我的理由!”
雖然辛雲茂閃現來茶園,但他沒忘記雙方在冷戰。
“我哪裡有氣你?”楚稚水小聲吐槽,又見他耿耿於懷,趕緊岔開話題,“你怎麼過來的?”
辛雲茂聞言臉色稍暖,他用手一指她的外套口袋:“東西倒收得挺好,居然還隨身攜帶。”
楚稚水下意識地摸摸靠近心臟的上衣口袋,隔著布料觸碰到異物,她忽然想起什麼,將吊墜從中取出。青墨色的片狀吊墜,他上次給的奶茶回禮,當時被她放進外套兜內。
這件外套一直被她掛在辦公室,她外出天冷的時候就會穿一下。
“是這個?”楚稚水用指腹摩挲吊墜。
“嗯。”
楚稚水腦海中冒出離譜的猜想,問道:“你是從辦公室瞬移過來?”
他上回也是突然出現在菜畦,加上神奇的清潔法術,瞬移同樣不是沒可能。
“每次需要特定的媒介,也不是哪裡都能去。”辛雲茂蹙眉,興師問罪道,“為什麼不叫我的名字?”
“啊?”
“天天頂撞我時話那麼多,遇到麻煩卻不叫我名字。”他漆黑的眸子掠過一絲光,“如果開頭就叫我,我能更快趕過來。”
楚稚水被一句話打懵,她麵露糾結,乾巴巴道:“……我可以叫你麼?”
“為什麼不行?不是都答應過你?”
他的態度理所當然,一改冷戰時的彆扭,倒讓她有點接不住。
楚稚水摸摸鼻尖,軟綿綿地應聲:“好的,謝謝,下次……”
她有點難以啟齒,總覺得哪裡不對,自己本來就不常求助,一向都奉行獨立解決,偏偏妖氣又確實是她搞不定的。
辛雲茂不察她局促,他愉快地接下去:“下次就該聰明點,直接叫我的名字。”
“……”
楚稚水認定自身還有後遺症記,她又開始心跳加快,心口燙得怦怦直跳,跟被妖襲擊時一樣。假如換個妖怪說這話,她沒準就客氣地應下,但辛雲茂總將她攪得一團亂。他會為一點小事鬨脾氣,然而她真遇到危險,又千裡迢迢地跑過來。
仔細想來,他們每次互動都亂七八糟,糾纏得像理不清的毛線團,不是他讓她無語,就是她讓他無語。
楚稚水垂下睫毛,她遮掩地輕咳:“雖然我很感謝你,但還是糾正一下。”
“糾正什麼?”辛雲茂氣定神閒地插兜看她。
楚稚水抬眼道:“下級對上級才叫頂撞,上級對下級叫做指導,我指導你工作態度沒錯。”
辛雲茂不怒反笑:“你是變著花樣以下犯上?”
楚稚水好聲好氣:“我們講講道理,當初說好工作時間,你承認我是你直屬領導吧。”
辛雲茂憋悶:“……所以工作時間什麼時候結束?”
“反正今天還沒到。”楚稚水低頭看眼手機,想起正事又振作起來,“我去看看茶葉!”
她跟他閒聊一番,整個人變得輕鬆,開始有精神琢磨科室工作。
炒茶小屋內一片祥和,茶農們都在室內躲雨,並未察覺茶田的異動。據說,妖氣本身就有迷惑感官的作用,倘若楚稚水沒被加上名冊開眼,其實她也感知不到附近的蹊蹺。
金渝抵達後,還可以用消除記憶泡泡清理,必然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楚稚水獨自出去,卻帶著陌生青年歸來,自然引起眾人的注意。辛雲茂一見外人就不說話,他靜靜地跟在她後麵,無奈氣質奪目,讓人無法忽視。
旁人好奇道:“唉,這位是……”
楚稚水趕忙介紹:“也是我們局裡的,一個科室的同事。”
“哦哦哦,你們局裡顏值很高,全都是俊男靚女啊!”
楚稚水連忙笑著說些客套話。
辛雲茂一掃屋裡情況,他猶豫地俯身詢問:“這些人又是誰?”
“來幫忙采茶和炒茶的人,如果以後要大麵積采摘,估計還得雇更多的人,不過局裡啟動資金太少了,現在做樣品就先找幾個。”楚稚水小聲說明,又疑道,“為什麼躲在我後麵?”
辛雲茂像影子般追在她身後,明顯就不想同外人打交道。他好像不光排斥局裡妖怪,而是跟誰都不願意熱絡起來。
他避而不答,反問道:“雇更多的人?”
“對,現在茶園還沒正式到季節,後麵每天采茶量會越來越大。”
“你讓門口那兩個來采不就行了,他們都是植物類妖怪,很擅長做這些事。”辛雲茂隨意道,“等你們采完茶,讓胡臣瑞把他們丟妖火裡,先烤一個兩三百年,再考慮要不要挫骨揚灰。”
“生薑不能烤著吃吧?”楚稚水被他殘忍的主意驚呆,“而且用完就把他們烤了,是不是有點……”
“反正襲擊凡人被抓必受火刑,再加上你還是名冊內的人類,基本上就蓋棺定論了。”辛雲茂語氣懶散,“不然你以為胡臣瑞那幫妖怪是乾嘛的?”
楚稚水似有所悟,槐江觀察局主要功能就是處理人妖、妖妖糾紛,懲治及逮捕危險妖怪是其責無旁貸的義務。黃胖男和黑瘦男都不是簡單襲擊人類,沒準還是襲擊妖怪界的公職人員,從重處理很正常。
如果將二妖看做死緩犯人,那采茶就算勞動改造,聽上去竟然挺合理。
楚稚水感慨:“終於找到不公然違背勞動法,卻能降低人工成本的辦記法。”
辛雲茂:“?”
她神情微妙:“那就是不用人來勞動。”
人會勞動仲裁,但妖怪並不會,更不要說犯法的妖怪。
沒過多久,金渝和洪熙鳴風塵仆仆地趕到,關懷備至地圍著楚稚水詢問。
金渝抱住楚稚水猛蹭,她嚇得冒泡泡,後悔不迭道:“你沒有事吧?我該跟來的!”
“沒事……”楚稚水被她巨力熊抱搞得窒息,“金渝,我有點喘不過氣了。”
金渝擔憂道:“是不是被襲擊你的妖怪嚇的!?”
“……不是,是你抱太緊了。”
金渝連忙鬆開楚稚水,她還小狗一樣原地打轉,仔細檢查對方有無受傷。
洪熙鳴軟言安慰:“小楚,你彆怕,我已經通知胡局和苗瀝,局裡會把後續處理妥當的。”
楚稚水不好意思道:“洪姐,居然還麻煩您跑一趟……”
洪熙鳴職級比楚稚水高,主管工作也跟這些無關,其實通知完胡局就可以。洪姐以前熱情地說有事找她,楚稚水還當是禮貌的場麵話,現在領悟對方確實是認真的。
“沒關係,我怕觀察處來得慢,索性跟金渝一起過來。”洪熙鳴道,“金渝幫我清理下現場,然後你們科室先回去,這邊我來守著吧。”
“這不太合適……”楚稚水明白留下就是加班,哪有讓領導獨自堅守現場的。
“合適,很合適!”洪熙鳴緊握楚稚水的手,鄭重道,“小楚你千萬彆說氣話,不要老想著離職就行。”
“……”
主管人事的乾部為留人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楚稚水忙道:“主要我還有點事想跟胡局商量。”
“什麼事?我不確定是胡局還是苗瀝來,不然你明天在局裡找胡局吧,或者我幫你轉告一聲。”
楚稚水給洪熙鳴解釋一番茶園的事,希望能讓黃胖男和黑瘦男采茶,節省局裡賣茶的人工成本。
洪熙鳴聽完,她頗感神奇地瞟向全程冷漠的辛雲茂,立馬猜出此事不是楚稚水的主意。人類小姑娘還不太熟悉妖界運作,剛進來時連妖氣都沒見過,更不可能知道局裡如何處置襲擊人類的妖怪。
洪熙鳴方才見到辛雲茂挺意外,現在細細一琢磨,更覺得不可思議。
“洪姐,洪姐,這事兒可行嗎?”楚稚水發現對方出神,輕聲喚道。
洪熙鳴笑道:“可以,這都是些小事,不用勞煩胡局,我明天跟苗瀝說一聲就行!”
苗瀝是觀察處的處長,主要就負責抓妖工作。
楚稚水微鬆一口氣,事情比她想得簡單。
洪熙鳴和金渝清理完現場痕跡,洪熙鳴就留下看管黃胖男和黑瘦男,同時催促經濟開發科回局裡,爭取早點下班。楚稚水推托不過,又連連感謝洪姐,終於帶著二妖離開。
不曾想,返程卻是一個問題。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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