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讓我看看。”江洋扳過我的臉,硬是把我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我沒事。”我試圖拿開他的手,卻被他固執地扳過臉來,強迫我麵對他。隻有在這種時候,我才相信他是孟軍山的侄子。他眼睛裡透射出的那種不容抗拒的霸道,曾經被我誤以為是不成熟的表現。但是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他從小就是個命令者,他早已習慣了彆人的服從和跟隨,我也許是第一個總是為所欲為的忤逆他的人。我真是不怕死。這一定是跟言曉楠在一起,以至於近膽大者膽大。他用手帕按住我的鼻子,但是血還是一直流出來,最終流到他細白的手指上。我垂下了眼睫看見那點猩紅色,簡直有些觸目驚心,正抬手要幫他拭去,他卻固執地將我的下巴抬的高高的,命令我:“彆動。”“我真的沒事,流一下就好了。”我拿開他的手,用一張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掉他手指上的血跡。他忽然反手一握,把我的手握在了掌心裡。他的手掌溫熱而略有些濕潤,卻是在微微的顫抖著。我的手指則冷如冰霜,被他猛的一握,心頭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一下,觸及了那柔軟而疼痛的地方。我竟然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他摟住了我,下巴輕輕地抵在我額頭上,輕聲地問:“疼麼?”我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那聲音讓我有一絲恍惚,有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好像還是上學的時候,他常常會莫名其妙就這樣的摟住了我,在櫻花樹下,在相思湖畔……然後用那樣近乎令人迷醉的聲音問我:“愛我麼?”我的眼睫顫動,一顆顆滾燙的眼淚滴落下來。落在我的裙子上,竟然隔著裙子也感覺到那灼人的溫度。“真是個傻瓜。”他放開手,用手指擦掉我鼻尖下那一點血漬:“那一拳打下去,萬一打斷了鼻子,毀容了怎麼辦。將來還有誰要你?”我用一張紙巾捂著鼻子說:“我不怕,我還有你麼。再說,我又不靠皮相吃飯。”坐在我對麵的言曉楠終於按耐不住,狠狠拍了我一下說:“喂,我還沒說你們兩個影響公眾視覺,你居然還扯上我了。你是嫉妒我皮相好,對不對?你是嫉妒對不對?”曉楠用手指戳著我的胳肢窩,我笑著躲進江洋懷裡。他忽然把我往懷裡一攬,我推開他,察覺他的異常。他無聲笑了笑,把我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搖頭說:“沒什麼,隻是突然想你了……”言曉楠飛快地翻著眼皮看向身旁的蘇孝全,而蘇孝全一直望著窗外的夜景,車窗倒映出他的表情,完全是一個滿腹心事的模樣。江洋握著我的手,我向他努努嘴,低聲道:“三哥是怎麼了?”江洋笑了一下,說:“三哥最不解風情,這麼個大美女坐在旁邊,居然都目不斜視。”言曉楠瞪著江洋道:“你不要以為你現在是病號我就不敢打你,等你好一點我再跟你算賬。你知道洛心為你流了多少眼淚……”我皺起眉頭,言曉楠識趣的住口。江洋勾起嘴角卻沒有笑意,忽然看見窗外的景色,就掀起隔音板對司機說:“不去醫院,去淺水灣的公寓。”一直都在充當移動布景的蘇孝全這時候終於說:“三少,你應該回醫院。”他點頭說:“我知道。”卻完全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淺水灣其實不是一個灣,而是一個真正的海灘。細膩的沙如同滿天揮灑的金粉落在碧藍的海邊,形成一抹優雅的弧度,香港人叫它淺水灣。真是很美。建造在這裡的公寓多以背山麵海的頂級風水而被稱為頂級豪宅。我從不知道江洋在這裡有房子,也許我不知道他的事情還有很多。趁著江洋在房間裡和言曉楠研究咖啡機的間隙,把蘇孝全拖出了房間,進了安全走道才低聲問:“三哥,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那天在醫院的時候不是說得很嚴重,還要動手術,怎麼這麼快就已經出院了?不回醫院真的不要緊麼?”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嚴重,所以蘇孝全也十分凝重地看了我一眼,猶疑道:“梁小姐……”“叫我洛心。”“……”“我們都是一樣的,都關心江洋。我叫你三哥就是沒有當你是外人。不管你怎麼看我,怎麼想我,即使你也和鄭凱奇一樣討厭我,但是我和你一樣關心他疼惜他,希望他平安無事快樂健康。”他的目光裡閃過一抹淡而柔和的光,而後慢慢地低下頭。許久他才重新看著我,說:“本來那天是想要給他動手術。但是開顱不是小手術,那些醫生根本沒有那個能力,不敢輕舉妄動,我們也不想拿三少的命來開玩笑,所以最終沒有動手術。”我忍不住問:“那其它的傷呢?”“壓傷的骨頭問題還不大,醫生說注意休息就可以修複。”“那麼,就是開顱手術了?”“人的腦袋是很複雜的,我雖然不很明白,但是我也知道這個手術的風險很大。上一次三爺請來了全球頂尖的腦外科醫生,都還不能夠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而且……”他的眼神有些閃爍,遲疑著說:“手術的後遺症是我們不可預想的。”“有什麼後遺症……”正說著,安全走道的彈簧門忽然被推開了。江洋一把將我拉到他身旁,故作生氣地說:“三哥,你太不仗義了,我把國際名模派給你,你都不看一眼,居然打洛心的主意。”“不敢,我還想多活兩年。”蘇孝全的嘴角卻勾起一抹笑容。江洋已順勢把言曉楠推了過去。言曉楠死死把手擋在安全門口,叉腰道:“哎,孟江洋,你當我是什麼人啊……”不等言曉楠把話說完,江洋已經把她推到了蘇孝全身邊,大吵著:“天這麼亮,你一個人回去太不安全了,讓三哥送你吧。”“孟江洋……你這是什麼邏輯……”江洋道:“言曉楠,天越亮越容易讓歹徒看到你貌美如花,羞花閉月,真的不安全。三哥送你好一些。”一邊說一邊已經拉著我跑回到房間裡,就聽見言曉楠的聲音在我們身後一路追趕,江洋卻已經哢嚓一聲,就把門鎖了。四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隻聽見我自己的心跳突突突的。他背靠著門,有些氣喘,然而一隻手還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我們對望了許久,忽然笑起來。就像是學生時代往老師的粉筆盒子裡放青蛙,然後躲起來一副奸計得逞的快活模樣。其實我看得出來的事情,江洋一定都看得出來,他的IQ/EQ絕對都遠遠的淩駕於我之上。我發現他竟然靠得我這樣近,他身上的味道還是和以前一樣,而我已經換了無數個牌子的洗發水,並且丟掉了他給我的那瓶奇跡香水。他抬起手拂去我耳鬢的碎發,在我耳邊輕聲說著:“頭發都這麼長了。”我抬起眼睫,發現他那樣熟悉地望著我。我的發絲在他指間滑落。我熟悉那隻手,指節纖長而筋絡分明,隻是格外的蒼白。我以為那手會落在我肩膀上,然而卻終於飄忽著……他收回了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房間,忽然顯得那麼空曠而冷清。他無聲地笑了笑,說:“折騰了一晚上,我去洗個澡換件衣服。”突然那麼客氣,客氣得十分陌生。他繞過我,走進房間裡。我轉身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雖然隻有十幾碼的距離,卻怎麼感覺他走得那麼遠。他是怎麼了呢?為什麼每次我想要靠進的時候,他都要把我推開呢?很快,浴室裡傳來嘩嘩水聲,打破了這寂寞清冷的房間。已經上午九點多,窗外的日光隔著細細的蕾絲照進來,將整個房間也暈成了一種淡淡的暖黃色。我光著腳踩在鬆軟的地毯上,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偷溜進主人家的貓。客廳裡擺放著深灰色L形沙發,三麵牆一麵是書架,一麵是巨大的液晶電視,一麵是落地窗,剩下一麵則通向他的臥室……鬆樹狀的CD架擺滿了各色CD。我信手從CD架上抽出一張CD放進唱機裡,竟然是《東愛》的原聲碟。
第三十一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