尨燾此人,少年曾在西地**山遁甲派學習奇門遁甲之法,後離開門派而參軍入伍,那時便是在淮王的帳下為兵、為將,直到淮王退居幕後,他便接任太師一職,為大夏征戰天下。算起來他也有近一百五十歲的高齡了,由於他在離開遁甲派後自廢道法而轉修武功,故此這個年齡確實算是高齡。在他百年戎馬生涯中,他從未一敗,戰功之彪炳,堪稱震古爍今,也因此被世人尊稱為軍神!然而,英雄總有遲暮時候,十幾年前虞青梧第一次見到尨燾時,他雖年邁,卻紅潤滿麵、氣足神強。一晃十幾年過去,而今的軍神卻是垂垂老矣,想要坐起來都需要人相幫。這般狀態,怕是臨近大限了。“小王見過太師!”在夏履癸將尨燾扶坐起來後,虞青梧躬身抱拳行禮。尨燾官階高於他,但他爵位卻是高於尨燾,按理是毋須向其行禮的。但尨燾威望強盛,朝中上下無論什麼官、爵,見其都得行禮,就連當今人皇夏履癸亦對其禮敬有加。尨燾擺擺手,以眼神示意虞青梧隨意坐,而後有氣無力道:“聽陛下說,半月前殿下與淮王,以及金家的兩位供奉一道去了船山結界中,不知結果如何了?”虞青梧坐在了床邊的一條黑木凳子上,苦笑道:“我等確實登上了船山之巔,而且遇到了守山神獸,然而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淮王前輩為了掩護我們這些小輩而犧牲……”“什麼?”一聽到對自己有知遇之恩兼教導之恩的淮王已經死了,垂老的尨燾身子猛地前探,呼吸喘急道:“老師他武功蓋世,雖不至於天下無敵,但能殺了他的人絕沒有幾個,更遑論還有你們三個在!”地仙中期的武修,在明麵上確實有無敵之氣了,再加上還有虞青梧以及金家兩位供奉這三位高手,四人聯合在一起,除開那些頂級修仙大派,誰人能敵?“船山比我們想象中的要複雜得多。”虞青梧搖頭一歎,道:“原本我以為船山結界之中就隻有三個地仙級妖怪和一個地仙級魔修,如果隻是這三妖一魔的話,以我們四人的實力根本不懼。可船山內除了他們之外,還隱藏著一位絕世高手,正是那人殺了淮王前輩!”“是誰?”尨燾沉聲道,因心中怒火橫燒,呼吸越來越重,最後不停的咳嗽起來。那景象,好似下一刻便會一口氣提不上來而咽氣。一旁的夏履癸連忙輕撫其背,以真氣為其梳理體內氣血,這才好了些。虞青梧也要上前為其梳理身體,奈何尨燾卻是抬手製止,他隻得作罷,道:“那人不是彆人,正是百年前有著劍魔之稱的蜀山叛徒乾坤!”“原來是他!怪不得……”尨燾輕輕靠了下來,麵容苦澀,眼眸中充斥著無奈之色。當年他還在**山遁甲派時,蜀山乾坤之名便已經傳遍了人間大地,在他參軍入伍後,乾坤曆練於人間大地上,得劍魔之名,號稱當世第一。乾坤從輝煌走向落寞的年歲,他都親身經曆過,對著這個算是同輩的‘長輩’,他是心懷敬畏的。乾坤太強了,強到即使蜀山傾巢出動亦沒能將之誅殺,會活到而今並非不可能的事。恩師死在這樣一個想報仇都報不了的人身上,他隻得輕歎。片刻後,他轉頭對著夏履癸無力的說道:“陛下,遣人去蜀山通知禦劍門之人,就說劍魔已出世……”“太師放心,孤回去後便著人去辦此事。”夏履癸點點頭,扶著累極的尨燾重新躺下,站起身說道:“太師你多注意身體,莫要再操勞,孤先回宮,明日再來看你!”說完,拉著虞青梧往外走。回宮的路上,虞青梧與夏履癸同乘一輛車輦,一路上夏履癸都顯得心事重重,虞青梧不免問道:“陛下可是有什麼煩心事?”“我雖是人皇至尊,可也是個人,既然是人又怎能沒有煩惱?”夏履癸自嘲一笑,在虞青梧麵前他基本不自稱為‘孤’。他回首看了眼重兵把守的太師府,悵然道:“太師是真的老了,當年北征時,他還是雄姿勃發,傲視天下的模樣,一晃十餘年,卻坐著車輦回到帝都!”尨燾打仗,從來沒坐過什麼車輦,都是披甲戴盔的騎著坐騎,乘坐車輦是對他的侮辱!虞青梧笑了笑,說道:“人都會老,即使是仙也未必就真能做到與天地日月同壽。一個尨燾老去,大夏還有千千萬個尨燾,又有何懼?”“說的也是。”夏履癸點點頭,不再去想尨燾將老之事,而是問及船山具體經過。聽完虞青梧的敘述後,他又是一歎,不管怎麼說淮王都是他的祖父輩,雖說不是親爺爺,可彼此之間也還是有些親情的。“劍魔的事陛下也毋須擔心。”虞青梧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太師讓陛下遣人去通知禦劍門,正是要借禦劍門之手除去劍魔,為淮王報仇。”在尨燾叮囑夏履癸遣人去通知蜀山禦劍門時,虞青梧心裡對這老太師可謂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暗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完全就是借刀殺人的妙招啊,而且還是有情有理。相信一旦蜀山方麵得知劍魔又出世之後,必定會傾巢出動,如百年前那般對劍魔展開圍剿,而大夏根本不需出半點力,隻在一邊看著就行。陪夏履癸回到皇宮後,虞青梧美名其曰說是去看看淳維皇子,實際上卻是去檢查藏有嬴姬魂魄的龍佩,再為龍佩加持了一番後才回到王府。此後一切又恢複到了往常模樣,群臣該上朝時上朝,偶爾有大臣去太師府看望太師,而一向與妺喜形影不離,隻知玩樂的夏履癸也收斂了些。表麵上平靜,實際上卻是暗流湧動。虞青梧身處王府,卻是洞悉了帝都暗地裡正醞釀著一場風暴,因為尨燾這麼急著回朝,並不單單是大勝,主要還是清除朝中汙濁!如虞青梧預料的一般,半個月時間,朝中有不少大臣被請去太師府,而進了之後便沒再出來。這些人當中有位列九卿的高官,也有侍奉夏履癸左右的內官近臣,可無一例外都是日常慫恿、陪伴夏履癸玩樂之人。半個月之後的一次朝議中,夏履癸正待要退朝回到後宮,誰想尨燾卻是坐在太師椅上被人抬進殿中。與半月前相比,這位老太師的氣色要好許多,至少不會如之前那般呼吸喘急,上氣不接下氣。“太師今日怎麼來了?”高坐皇座的夏履癸問道。尨燾雙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老眼掃過在場中所有大臣,說道:“老臣怕再不來,這正大光明的太和殿便會成了汙穢不堪的酒色場所!”在聽到尨燾的話後,殿中之人大多是兩種表情,一種是期待,一種是忐忑。淮堅、終古等人自然是期待,尨燾今日出現在太和殿,怕是要采取一些強硬手段來行非常事了,這是他們一直想做卻又做不到的事。而忐忑的自然是趙梁等人,這半月來不少官員被‘請’入太師府後便不再出來,這些人與他們關係匪淺,日常往來也比較密切,他們生怕老太師的矛頭會對準自己。夏履癸眉頭一皺,心知尨燾這是興師問罪來了,可嘴上卻是問道:“太師此言何意?”尨燾沒有回話,隻是抬手一招,片刻後十餘名將士便押解著十餘身著囚服之人跪立在殿外,直到此時尨燾才看著高座上的夏履癸,說道:“陛下可認識這些人?”這十二人正是半月間被請進太師府的官員,此時他們個個身上帶傷,氣若遊絲,若非有將士強按著他們的身體,怕是要直接軟倒在地了。“他們俱為我大夏棟梁,孤焉能不識?”夏履癸皺著眉頭說道。“棟梁?”尨燾冷笑一聲,抬了抬手指,殿外那十二位將士齊齊拔出腰間寶劍,隻見手起劍落,那十二位官員接二連三的倒地,血淌了一地。嘶……群臣倒吸一口冷氣,萬沒有想到尨燾居然敢當著人皇的麵殺了那些官員,而身為人皇的夏履癸也在此時騰地起身,手指著無動於衷的尨燾,顫聲道:“太師你……你……”尨燾一雙枯爪用力撐著座椅扶手,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他雖大限將至,但此時依舊挺直了腰杆直視高座上氣得說不出話來的夏履癸,老邁的身軀散發出一股迫人的氣勢。“老臣隻是離開帝都幾年而已,在這段時間裡,陛下你都做了些什麼事?築傾宮、造瑤台、修酒池肉林、加重賦稅……終日沉迷於酒色便算了,你竟與佞臣為伍迫害忠良!”“嬴姬娘娘之死,表麵上或許跟仇家有牽連,可太傅仇泯一生對大夏忠心不二,縱然他的子孫真做了不忠之事,焉能罪及於他?豢龍不過是個大夫,位不高權也不重,可他向來愛國愛民,為帝都百姓做過不少事,深得百姓厚愛。然而你呢?隻因他引黃圖直言你的罪過便將他斬殺當場,你就不怕午夜夢回之際,此二人冤魂纏你嗎?”尨燾越說越激動,最後甚至因為中氣不足而跌回到座位上。他顫抖著手指著殿外十二具無頭之屍,一字一句道:“今日老臣當著你的麵行了大逆不道之舉,亦如豢龍那般直言你之罪,你是不是也要將老臣這條殘命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