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1)

旗艦 段連民 4652 字 3天前

第二天下午,謝庭群坐在了陳敬國的辦公室裡。“什麼?魯淮成讓你轉業?小謝,你是不是犯了什麼錯誤?”“我能犯什麼錯誤啊?自打到他身邊,我處處小心翼翼,兢兢業業工作,踏踏實實做人。”謝庭群故意歎了口氣又道:“唉!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早晚有這一天,不過我就是不甘心……”謝庭群故意以退為進。陳敬國看著他:“總得有點兒原因吧?”“算了,說什麼都晚了,轉業就轉業吧!原因就不說了……”果然,他的話奏效了,陳敬國他開始刨根問底了:“小謝,走也好留也好,人無論做什麼事都要明明白白,把原因說給我聽聽……”“這個……我還是不說了吧?”謝庭群故作吞吞吐吐的樣子。“說!”陳敬國顯然有點兒生氣了。雖說昨晚考慮了一晚上,話早已在心裡滾了個爛熟,可到了嘴邊他還是猶豫了,他對這話說出去的後果心裡也沒底,況且部隊領導最討厭嚼舌頭的人,萬一弄巧成拙怎麼辦?在領導之間搬弄是非,這可是一步險棋,想想就夠人淌冷汗的了,要真說出去……謝庭群大腦飛速旋轉著。“你看你還像個軍人的樣子嗎?猶猶豫豫吞吞吐吐,不說就給我出去!”陳敬國終於火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首長,我是怕您生氣,其實……”謝庭群一咬牙,橫下了一條心,繼續說道,“上次您兒子提186艦長時您給魯參謀長打了個電話,他認為您是在暗示他……”“胡說!”陳敬國臉色變得鐵青,“我給他打電話完全出於公心,讓他實事求是,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要顧及他老子是艦隊領導。”“我知道您是這麼想,替您爭辯了幾句,他還大罵了我一通,所以他一直對我不滿意。”謝庭群並沒有說假話,當時魯淮成回家確實嘟囔了幾句,他謝庭群也說了句陳副司令員不是這意思吧?結果挨了魯淮成一頓訓。陳敬國畢竟是領導,心有城府的將軍,很快平靜下來:“小謝啊!淮成這個人我了解,他性格耿直,誤會了我電話裡的意思也是有可能的,這也沒什麼,我相信他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和你過不去。不過領導之間的事你以後不要插言,更不要出去亂說,今天我也就當沒聽見。”謝庭群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首長,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亂說,我本來不想說的……”一副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陳敬國,那意思是你非讓我說。陳敬國笑了:“好了,過去就過去了,你的事我和淮成再說說。”“謝謝首長。”緊接著,謝庭群又道,“首長,我舍不得離開部隊,更希望能到您身邊工作,您無論政治水平,還是軍事水平在整個艦隊那都是這個。”伸出大拇指,“誰不誇呀?對抓部隊建設,提高戰鬥力,您有您的一套方法和理論,是做出過巨大貢獻的,東江基地的全麵工作能有今天的成績,那都是您打下的底子……我從小就立誌在部隊建功立業,要是能在您身邊工作,肯定能跟您學很多東西,我也想將來能像您一樣,為部隊建設、為建立強大的海軍貢獻自己的一生。”陳敬國被他說得心花怒放:“嗬嗬,小謝啊!雖然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偉大,但你的話著實讓我感動。”謝庭群嘿嘿笑了:“我實話實說,首長,您彆和魯參謀長商量了,我怕……你們領導之間再因為我有啥矛盾那……那我心裡會不好受的,要是那樣我還不如轉業呢!您乾脆直接發調令得了,您放心,我會努力乾好的。”果然,謝庭群的努力沒有白費,陳敬國不再和魯淮成商量,一紙調令下到基地乾部處。2基地文化活動中心台球廳內,魯淮成一杆打空,王宏業見此,借題發揮:“你心不靜啊!心亂槍斜啊!”“不,是眼睛出問題了,看人看不準了。”魯淮成答道。王宏業看了看他:“聽說艦隊陳副司令員想調小謝過去給他當秘書……”“我沒同意。”“老魯啊!小謝是有他的毛病,但總的來說是好的嘛。你不能這樣一下子就把人給看扁嘛。”“政委,我們當領導的最怕手下的秘書、司機這些身邊人打著領導的旗號對下發號施令,人家不敢問,又不敢不聽,影響太壞了!”“我考慮陳副司令員既然張嘴了,你就彆攔著了。”“就因為首長調,我才不同意的,他那麼能說、那麼會來事兒,將來把首長哄高興了,平步青雲,上行下效形成一種見到領導就說好話獻殷勤,然後就能當官的風氣,那我們的部隊怎麼得了啊?到那時候誰還願意在基層踏踏實實乾工作呢?”“老魯啊!我讚成你的想法,也理解你不放他到上麵去是擔心他帶壞上級領導機關的風氣,不過……我們也應該相信上級領導,會管好他的。”“不行,調彆人我二話不說,調他,不行!”說完他狠狠打進一個球。王宏業看了看他,低頭瞄著一個球:“我實話跟你說了吧!調令已經到了,在我手裡。”魯淮成口氣強硬:“不行!堅決不放!”王宏業放下台球杆:“你怎麼就不能冷靜點?老魯,老魯你冷靜點,上級的命令我們能這麼生扛著嗎?軍人還要不要服從?”“你這不叫服從,是盲從!”王宏業也急了:“盲從也好,服從也罷,我是政委,主管乾部工作的,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扔下杆走了。魯淮成站在那兒半天才抬頭看看天花板,不禁噓聲感歎:“謝庭群,你夠有本事的啊!”第二天,謝庭群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了魯淮成辦公室。“小謝,來,坐坐坐。”魯淮成說。他的這一態度令謝庭群大感意外,見魯淮成起身走向暖水瓶,急忙站起要替他倒茶,魯淮成擺手示意他坐下,接著倒了兩杯水遞給他一杯,謝庭群受寵若驚地接過。魯淮成舉起了手中茶杯:“不久前我送彆劉鐵鋼時以茶代酒敬過他一次,今天我也以茶代酒敬你一次。”謝庭群端起杯來,手卻有點微微發抖。魯淮成放下杯一語雙關說道:“好杯碰在一起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好聽,就像兩個誌同道合的人。好茶喝在嘴裡清香綿延,好喝。隻可惜,好茶不留人啊!”謝庭群好像聽出了弦外之音,緊張起來。魯淮成的性格在艦隊是儘人皆知的,如果他硬頂著不放自己走,陳敬國也不會因為他一個小秘書跟他鬨翻,想到這兒心一下子又懸了起來。魯淮成繼續說道:“劉鐵鋼想走,我卻不願讓他走。你想留,我卻不願讓你留,知道為什麼嗎?”不等謝庭群回答又道,“劉鐵鋼將來能呼風喚雨時,天空會越來越藍,海也會越來越藍。而你能呼風喚雨時,天空和大海也許會越來越渾濁。”謝庭群心一下子涼了,站起身:“參謀長,我……”魯淮成示意他坐下:“小謝,還記得你在艦上的時候我們兩次見麵嗎?你勤勉認真,給了我很深的印象。可是到了機關,環境變了,你也變了,說實話,你不適合在部隊乾。”謝庭群再也坐不住了:“參謀長,我知道錯了,你給我個改正的機會,我不想離開部隊,我……”見魯淮成用平靜的目光看著他,謝庭群突然語塞了,二人誰也不說話,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過了一會兒,魯淮成拉開抽屜,把一張調令推到他麵前:“我簽過字了,到艦隊報到吧!”短短數秒鐘仿佛經曆了由死到生的轉折,謝庭群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卻不得不極力掩飾著情緒:“參謀長,我打心眼裡不舍得離開你。”“小謝!這些年你在我這工作也夠辛苦的,我還總批評你。”“您批評那是對我好!不批評不進步,小批評小進步,大批評大進步嘛!參謀長,我在您身邊學到了很多一生都學不到的東西,您對部隊那種深厚的感情,積極認真的工作態度,還有對下屬的關懷照顧,這些都令我感動。”魯淮成笑了:“嗬嗬,你不用給我戴高帽子。走吧,好自為之。到了首長身邊,要積極工作,和首長和同誌們搞好關係。”在謝庭群的記憶中,自從到了魯淮成身邊工作,就很少見他對自己笑,這一笑讓謝庭群心裡充滿感動。魯淮成繼續說道:“最重要的,要改掉以前的壞毛病,不能讓首長因為自己的秘書而名聲掃地,臨彆我送你四個字——謹言慎行!”離開魯淮成的辦公室,謝庭群走在路上心裡突然波瀾驟起,回顧自己一路走來的經曆,難道摧眉折腰事權貴是他的初衷嗎?當然不是,他也曾意氣風發,也想光明磊落,也有遠大的理想。但現實不是靠清高支撐的,真正能做到泰山壓頂不彎腰不低頭的人能有幾個呢?他深諳勝者王侯敗者寇的道理,通往理想的道路,有千條萬條,既然不能脫俗那就媚俗,等將來他成功了,頭上擁有光環的時候,今天他走過的道路便不再充滿陰暗,在彆人眼裡一定金光四射、輝煌燦爛。3謝庭群調到艦隊的喜悅還沒褪去,海軍報上刊登的一張照片又讓他心驚肉跳。照片正是謝庭群拿給鄭秀竹的那張,南克江從海裡出來,懷裡抱著一個長發女子,還配了一個醒目的標題——“青年女子海中遇險,年輕軍官舍身相救”。原來南克江在菊花島勇救落水女青年,被一個遊客給抓拍了下來。這本來是一張見義勇為的照片,在他謝庭群的眼裡卻看到了另外的內容。他謊稱要向首長彙報給南克江立功受獎借走了照片。謝庭群拿著報紙百思不得其解,那張照片他明明給了秀竹,秀竹撕成了碎片扔進了海裡,怎麼會又出現在報紙上呢?難道遊客寄到基地的照片是兩張?一定是兩張。萬一這張報紙被鄭秀竹看到,那他……一切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越想越擔心,心神不寧地來到太平洋酒吧,迎麵碰上了小娜。“秀竹呢?”“沒在!”小娜好像對他的到來並不熱情,這讓謝庭群心裡更加忐忑。“最近……沒誰來找她吧?”“你指誰呀?”小娜明知故問。“你心裡明白。”“都叫你攪黃了,還能來嗎?”小娜白眼仁兒都快翻到眼眶外了。“小姑娘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啊?這兩天真沒什麼消息?”“有!”小娜湊到謝庭群耳旁,“聽說非洲有個國家地震了。”謝庭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身走了。4秦思婷到艦上巡診,從陳建軍那裡聽說鄭遠海乘坐第二天的飛機回國,興奮得一路哼著歌回到了基地醫院,走進了值班室。“思婷姐,你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正在值班的梅杏兒看著她好奇地問。“梅杏兒,明天輪到我值班了,可趕上我有事兒,替我一下吧?”“我知道了。”梅杏兒一臉壞笑地道,“一定是和於大哥約會吧?嘿嘿嘿,沒問題!彆說替你值一天,天天替你值班都行。”秦思婷臉上露出一絲不屑:“他約我我還至於耽誤工作時間嗎?”“啊?這麼說是比於大哥還重要的人物,誰呀?透露點?”“去去去,小毛孩子瞎打聽什麼!”秦思婷說完笑眯眯地轉身走了。從單位出來,秦思婷直接到了機場,準備迎接鄭遠海。可時間仿佛是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慢騰騰地向前挪著,全然不顧她焦急難耐的心情。終於,人群中出現了鄭遠海的影子,還是那樣俊朗帥氣,永遠頂著一身明媚陽光的大男孩。秦思婷的心跳開始加速,搖手喊著:“遠海!”鄭遠海聽見有人喊他,回頭一看見是秦思婷,連忙激動地走到她麵前:“思婷,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你以為能瞞得住我嗎?”秦思婷反問道。“哎喲!歡迎我怎麼一點也不熱情啊?換成彆人早就擁抱我了。”“彆人是彆人,我是我,歡迎你!”說著向他伸出手。鄭遠海與她握手道:“久彆重逢,待遇還是不見提高。”秦思婷笑了:“走吧!我請你吃飯,為你接風。”倆人來到飯店,點上菜,鄭遠海一點也不客氣,拿起筷子,一上來便張開大嘴狼吞虎咽。秦思婷把自己盤中的菜夾給他,鄭遠海也不推辭,向她笑了一下,就隻顧往嘴裡劃拉,看得秦思婷終於忍不住咯咯笑起來。“你笑什麼?”鄭遠海抬起頭來,眼睛看著她,嘴還在不停地大嚼著。“不至於吧?你在國外難道是要飯吃嗎?餓成這樣?”“國外吃的那哪叫飯呢?這兩年把我餓的,要不是軍校管得嚴,我真想找家華人餐館刷盤子去,順便蹭點帶中國味的油水。”秦思婷甜甜地笑著,淑女般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注視著這個永遠一臉壞笑,永遠也沒正形的大男孩兒。她為他的一臉壞笑而癡迷。如果他是地球,她願意做他的月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圍著他轉,把自己最美麗的月光送給他。鄭遠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問:“哎,梅杏兒怎麼樣?”“那小孩呀?挺好的,自己有宿舍不住,整天黏著跟我睡一個床。”“她怎麼沒來接我啊?”“東江基地你認識的人多了,都來接你啊?”秦思婷顯然有點不高興了。鄭遠海好像並沒有意識到:“梅杏兒知道我回來了,一定很高興。”秦思婷生氣地道:“你吃吧!我結賬去了!”說完掏出錢包要走,回頭見鄭遠海隻顧吃飯理都不理她,氣得把錢包放在桌上又坐下了,頭扭向一邊。鄭遠海抬起頭:“怎麼不去啊?”“沒錢!”鄭遠海拿起她的錢包打開看了看:“這不有嗎?”“你是男人,在女孩子麵前應該主動去結賬。”“哦!”鄭遠海傻傻地拿著秦思婷的錢包向櫃台走去,把秦思婷給氣樂了,心想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真是傻得可愛。5鄭遠海向魯淮成報到的時候,參謀長正在往一幅巨大的海圖上貼著鑽井架的畫片,頭也沒抬就下了論斷:“你好像比剛出國的時候沉穩多了。”“您怎麼不用成熟來評價我呢?”“成熟?”魯淮成回過身來,“太早了吧?似乎還有年少輕狂的後遺症!”“秦始皇沒有年少輕狂怎麼會有後來的氣吞萬裡河山?康熙沒有年少輕狂怎麼可能有康乾盛世?”“你很崇拜古代帝王?”“不,我隻崇拜英雄!特彆是海軍的英雄,古今中外的。”魯淮成點點頭:“你對未來的工作有什麼想法?”“希望能得到重用。”“想展示你的能力,讓我承認你對吧?”“將軍同誌,我想中國海軍要想迎頭趕上,就必須大踏步前進,包括裝備、人和思想觀念的全麵更新換代。”“話語之間還是難掩你那種霸氣。”“您也一樣。”“哦?”魯淮成盯著他看道,“你從哪兒能看出來?”“您的眼神,如果是對手,一定不願意和您目光相對,他會膽怯。”“霸氣,是軍人不可或缺的職業本能,在戰場上他就會變成殺氣。”停了一下又道,“可和平年代裡,有的領導卻不喜歡,以致好多人雖然穿著軍裝,目光卻溫順得像綿羊。”鄭遠海笑了:“因為那是他們擔心自己會成為主人下一個揮刀的對象!”“我需要你們這些一線的戰鬥員能保持野性,更希望漂亮的海軍軍服穿在你身上,不是魚缸裡供人欣賞的金魚,而是一條縱橫馳騁大洋的鯊魚。”“不過……”鄭遠海接道,“金魚人人都喜歡,可鯊魚卻人人憎惡。”“不,是敬畏!和平時期大多數人可能會喜歡金魚,但當海洋受到外來生物威脅時,我們最需要的還是能夠維持生態平衡的鯊魚。”鄭遠海點頭:“我欽佩這種理論。”魯淮成接著又問:“你認為你到部隊後最大的收獲是什麼?”“兩個處分,和所有稱得上挫折的代價。”“從中得到了教訓?”“是的!很深刻。”魯淮成輕移腳步,圍著他看了看:“你不怕這種過錯積累多了會影響你的進步?”鄭遠海振振有詞:“法國哲學家薩特有句名言,隻有什麼也不乾的人,才不會弄臟自己的手!我想,隻要心靈不臟,手臟了可以再洗,隻要能記住它是怎麼臟的,下次才不至於犯同樣的錯誤。在部隊,要想不犯任何錯誤,其實很容易,隻要循規蹈矩,尊敬領導就夠了,將來提職的時候還可能因為檔案裡沒有任何汙點而平步青雲!”看了看魯淮成的反應,接著道,“我很想建議您以後考察乾部的時候,那些凡是因為敢於訓練、大膽進行軍事探索所導致的錯誤能夠得到原諒。”魯淮成扭頭看著他:“你在給自己的錯誤找理由還是在提醒我?”鄭遠海嘿嘿笑了。魯淮成轉過身麵向他:“我代表基地黨委正式通知你,明天到186艦報到,任副艦長!”“是!”“記住,讓你當副艦長不是讓你當官。”魯淮成轉身看著眼前的海圖,一語雙關地說道,“南沙本來是我們的領海,卻沒有一副井架是我們中國的!”啪的一聲,手裡的一個井架貼畫被斜著貼在上麵,力度大的像一巴掌便把這片藍色海域拍出個波濤洶湧巨浪橫空一樣。第三次來到魯淮成的辦公室,結局與前兩次截然不同。鄭遠海意識到,如來佛攥著他的手心已經張開了,剩下的就看他怎麼翻筋鬥了。6梅杏兒興奮地跑進了秦思婷的宿舍:“思婷姐,鄭大哥回來了。”秦思婷抬頭看著她笑了:“他回來了你怎麼這麼高興啊?”“嘿嘿,就要見到他了,你不高興啊?”“我已經見過他了!”“啊?什麼時候?”“昨天我去機場接的他。”梅杏兒喊著:“啊?怎麼不叫上我一塊兒去啊?”秦思婷無奈地道:“你真是個小孩子!”“我什麼不懂啊?怎麼老拿我當小孩子啊?在我們農村像我這麼大早就結婚生孩子了。”秦思婷愣住了,心裡隱約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喃喃道:“對,你長大了。”梅杏兒並沒有察覺她的變化,急切地問:“哎,鄭大哥變樣兒了嗎?”秦思婷回過神兒來:“彆急,晚上你就能看見他了。”入夜,太平洋酒吧燈火通明。鄭遠海、南克江、馬一凡、鄭秀竹、秦思婷、梅杏兒、謝庭群齊聚一堂。馬一凡興奮地端起杯:“現在由我致開……開場辭!各位朋友,各位同……誌,各位戰……戰友!”秦思婷插話道:“誰跟你是戰友啊?”“我……我和大家都……都是戰友啊,我就工作在部隊……旁邊。”“生拉硬套。”“彆……彆打岔,聽……聽著。”馬一凡清了下嗓子接著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謝庭群打斷道:“行了,行了,你彆在那兒酸啦!還是讓遠海講兩句吧!”“好!”鄭遠海起身舉杯道,“身在異國他鄉,歸心似箭,心裡非常想大家,今天終於回來了,來,乾一杯!”“乾!”馬一凡瞪了鄭遠海一眼,嘟囔著:“搶……搶風頭。”鄭遠海笑了,回頭見南克江沒喝便把杯放下了,問道:“克江,你怎麼不喝呀?”“哦,我戒了!”南克江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些傷感。“好好的戒什麼酒啊?”謝庭群插話道:“有些同誌怕喝酒耽誤工作!”南克江瞪了他一眼沒出聲。鄭遠海察覺到鄭秀竹的眼神總躲著南克江,低聲問鄭秀竹:“你們吵架了?”鄭秀竹不置可否,起身道:“你們大家先喝著,我去後廚看看。”轉身離開了。馬一凡舉起杯來:“來的都……都是客,誰也不……不許提不……不高興的事兒!”秦思婷舉杯附和:“來,咱們歡迎鄭副艦長學成歸來。”南克江站起來:“好,遠海回來了,高興,我就破破戒,來,乾!”眾人舉杯大喊:“乾!”喝完酒,梅杏兒提議:“鄭大哥,給我們談談回來的感受吧?”鄭遠海站起來大聲朗誦著:“我渴望戰鬥,渴望在戰火中得到永生,祖國的碧海藍天下,將鑄起一座無字的豐碑,那上麵也許找不到我的名字,但它依然會在黑暗中閃著耀眼的光芒!來吧!年輕人,不要懼怕風浪,不要裹足彷徨,展開你雄鷹的翅膀,去迎接硝煙的洗禮,鑄造你人生的輝煌……”秦思婷起身接道:“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南克江掃視了一下眾人接道:“奧斯特洛夫斯基說過,鋼鐵是在烈火和急劇冷卻裡鍛煉出來的,所以才能堅硬得什麼也不怕,我們這一代人也是這樣在鬥爭中和可怕的考驗中鍛煉出來的。”謝庭群也起身接道:“對,何塞·馬蒂說過,好鋼鐵經過錘打,就發出強烈的火花!”梅杏兒說:“李卜克內西說過,將來勝利之日,我們可能活著,可能已死去,但我們的綱領是永存的,它將使全人類獲得解放……”鄭遠海舉起杯:“年輕的士兵,拿起槍,為你的祖國而戰吧!”南克江說:“為祖國的榮譽!”謝庭群說:“為人民的幸福!”梅杏兒說:“為我們的信仰!”秦思婷說:“為大海的蔚藍!”“乾杯!”眾人舉杯豪飲。一群年輕的心沸騰起來,一張張年輕的笑臉憧憬著自信與使命,話裡話外閃著青春的激情與光芒,仿佛不是置身於酒吧,而是遼闊的大海上。軍旗挺進,戰艦馳騁,豪情與壯誌伴著浪花飛舞,熱血與生命隨著海鷗翱翔,藍天大海間將寫下他們無悔的忠誠與誓言。喝完酒,鄭遠海見馬一凡坐著沒動:“一凡,你怎麼不喝啊?”馬一凡悶悶不樂:“我又不是軍人!”鄭遠海笑了:“夏衍說過,種子不落在肥土而落在瓦礫中,有生命力的種子決不會悲觀和歎氣,因為有了阻力才有磨煉……”馬一凡生氣地把頭扭向一邊,秦思婷也上前逗他:“貝多芬說過,卓越的人一大優點是,在不利與艱難的遭遇裡百折不撓……”南克江說:“赫胥黎說過,沒有哪一個聰明人會否定痛苦與憂愁的鍛煉價值!”梅杏兒笑道:“馬克思說過,如果鬥爭隻是在有極順利的成功機會條件下才著手進行,那麼創造世界曆史未免太容易了!”謝庭群看了一眼南克江,一語雙關:“達爾文說過,必須承認,幸運喜歡照顧勇敢的人!”馬一凡故意假裝生氣地喊著:“馬……馬一凡說過,都……都給我一邊待……待……待著去!”眾人哄堂大笑。梅杏兒總在不時地悄悄打量著鄭遠海,扯出記憶裡的他和現在的他對比著,尋找著細微的變化。變了?沒變。沒變?變了。記憶裡的模糊已經疊加成現在的真實,越想越分辨不出來,不由得偷偷笑了,笑容裡帶著甜甜的陶醉。秦思婷敏感地捕捉到梅杏兒看鄭遠海時眼中流露出的溫情,一絲愁雲湧上心頭,酒精開始在血管裡燃燒起來……鄭遠海、梅杏兒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秦思婷送回宿舍,扶到床上躺下。兩人一同出了秦思婷的宿舍後,鄭遠海交代梅杏兒:“她喝得太多了,你晚上照看著她點!”鄭遠海抬頭時看見梅杏兒正用火辣辣的眼睛看著他,目光也不由得迎了上去。二人就這樣相互對視著,誰也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鄭遠海道:“克江在下麵等我,我走了。”“鄭大哥!”見鄭遠海轉身要走,梅杏兒禁不住喊道。鄭遠海回頭看著她,梅杏兒眼裡閃著依戀:“你明天就要出海了,多保重!”鄭遠海還給她一個微笑,轉身離去。這個微笑讓梅杏兒也醉了,隻是她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望著鄭遠海離去的身影,她也笑了,笑得麵帶少女羞澀,笑得幸福洋溢在心頭。鄭遠海回來後便找到了南克江,然後強拉著他一起散步,馬路上的燈光照在倆人的身上,扯出或長或短的影子。“你和秀竹吵架了?”鄭遠海問道。“沒有!”南克江道,“我因為喝酒,誤了緊急集合,被發配到菊花島觀通站,我以為我可能調不回來了,就給她寫信分手,她可能生氣了。”“不至於吧?我了解我妹妹,她哪有那麼小心眼啊?”“我也覺得蹊蹺,算了,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吧!”“我?”鄭遠海笑了,“好好工作,報答組織的信任,黨的培養。”“彆唱高調了,其實你留學走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你回來肩上一定會星光閃耀,破格提升。”“你是諸葛亮啊?”“首位研究生,首位留學生,你頭上的光環太多了。”鄭遠海問:“那你說我將來會到什麼份兒上?”“兩種結果,一種青雲直上,將星在肩,另一種,要不了多久脫軍裝走人。”“嗬,兩個極端啊?”“難道你沒感覺到嗎?你從入伍就在兩個極端這根鋼絲上跳舞。在咱們基地論軍齡,職務你是最快的,但挫折,你也是最多的,甚至幾次險些葬送了前程。”鄭遠海點點頭:“你說得對。”南克江感歎著:“幸虧參謀長魯淮成是個重視人才的領導,不過……東邊太陽西邊雨,人無長勢,水無常形,魯淮成也不能保你一輩子。”“這我知道。”“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到186艦當副長,結果偏偏如此。”鄭遠海驚訝道:“為什麼?”“一山難容二虎。”“沒你說得這麼嚴重吧?”“我們是好兄弟,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當耳旁風。”鄭遠海默默地點點頭,看著二人的影子被路燈不停地拉長,縮短,再拉長,再縮短……心想,這也許就是我的未來吧!7秦思婷早晨醒來後依然感到頭昏沉沉的,看到床頭櫃上的水杯、毛巾和床頭的臉盆,隱約想起昨晚梅杏兒忙碌照看她的情形。當梅杏兒端著一盤洗好的水果走進來時,秦思婷不好意思地說:“昨晚把你累壞了吧?”“思婷姐,你怎麼跟我客氣上了?”“我……沒在眾人麵前失態吧?”“沒有,看你喝多了鄭大哥就把你扶上樓了!”“遠海送我回來的?”秦思婷眼裡閃著光彩。梅杏兒並沒有意識到她眼中的變化,把一個削好的蘋果遞給她:“吃水果,參謀長送的。”秦思婷接過蘋果咬了一口:“真甜,哎,參謀長怎麼對你那麼好啊?”“我也挺奇怪的。”梅杏兒道,“你說他怎麼那麼關心我家裡的事啊?連我爸爸長什麼樣兒都問了好幾次了。”秦思婷突然直愣愣地盯著她看,梅杏兒被她看得渾身有些不自在:“怎麼了?”“哎?梅杏兒,我倒發現你跟參謀長還真有些地方挺像的?嗯……眼睛!”秦思婷像發現了新大陸般興奮地喊著,“對,眼睛,眼神特彆特彆像。”“去你的吧!哈哈……”梅杏兒笑得腰都彎了,“我就那眼神啊?凶巴巴的。”“沒給你開玩笑,我說真的。”秦思婷爭辯著。“行了,行了,我看你是酒還沒醒呢!躺著吧!今天幫你請假,我上班了!”梅杏兒轉身出門上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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