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大和Q大都開始改善教授們的住宿條件,沈瑤和王巧珍她們這樣還不算老資曆的也沒落下,兩人雖在不同學校,卻是一人分到了一間兩室一廳的房子,單元樓那種,八十多平米。要說這絕對是好事,北京這樣的城市,住房最是緊缺,多少人家十幾口擠在五十平的屋子裡,屋子裡除了床還是床,還是上下鋪那種。沈瑤的房子一時用不著,暫時租了出去,王巧珍卻是實實在在的改善了住房條件了,可她卻是頭疼,是真頭疼。Q大家屬院,彆說她原來那幢樓上下左右的鄰居們了,就連門衛都知道她有對象,罪魁禍首是現在攔都攔不住幫她扛煤氣罐搬家具的方遠。王巧珍很無奈,“方團長,這些事情我請了人來幫忙,真不用你動手。”她其實想請人出去,才不過短短半年時間,現在同事見到她不是問王老師有對象沒,而是王老師什麼時候結婚?王巧珍實在很方,尤其是方遠往她這裡來,其他人見怪不怪,覺得很正常。單一個方遠還好些,再加一個劉宏敏,王巧珍的生活可稱得上混亂,沒錯,混亂。劉宏敏比方遠斯文很多,頭一回找到家屬院的時候,正是方遠送她回家那一回,劉宏敏就等在她宿舍樓下,三人打了個照麵。方遠倒沒做什麼,他隻是說話時把王老師這稱呼變成了巧珍,又把梁佩君給王巧珍帶的東西拎起來,熟門熟路往王巧珍宿舍去,想讓人不生誤會都難。當然,王巧珍不怕劉宏敏誤會,當時就跟他解釋了相親的內情,安排相看是長輩的一翻心意,她無心結婚,隻是不好拂了長輩心意,跟劉宏敏道了個歉。原以為這樣就行了,哪知道劉宏敏笑笑說沒關係,那之後,半個月一個月的,偶爾來找她一回,每次來理由都挺充分,單位發的月餅自己吃不完,單位發的皮蛋自己吃不完,手上多了一張文藝彙演的票,王老師有沒有興趣,諸如此類……他們倆,隻一個這樣都還好說,但明顯不是,方遠但凡不出任務,有假總要到家屬院晃一晃,其實軍人都忙,他這半年也就來過十來回,因為有時候一出任務兩三個月不見人。可哪怕隻是十來回,也不知道他怎麼跟人說的,反正大家都拿他當她的對象,劉宏敏偶爾來找她,也就是送皮蛋月餅那幾次,在樓下說幾句話的功夫,家屬院裡的大爺大媽包括她的一乾同事們,看他們那眼神,讓王巧珍有種自己不守規矩紅杏出牆的感覺。方遠把煤氣罐扛進廚房,利落的開始接管子,頭也沒抬提醒了王巧珍一句:“叫我方遠,或者遠哥?”王巧珍抿著唇不說話。稱呼,倆人都很執著,一個始終拿方團長三個字來保持兩人間的距離,一個每次都不忘提一句讓改口。賀時和沈瑤兩人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個場麵,方遠身上穿的還是作戰服,明顯的任務結束剛回來,怕是連家都沒回,直接看王巧珍來了。夫妻倆對視一眼,這進展,可以啊。賀時和沈瑤來了,王巧珍反而不好再多說什麼了,半年來,方遠的脾性她也清楚了,她說她的,反正他沒聽進去過。賀時和方遠搬些重的東西,分給沈瑤和王巧珍的都是輕省的物件,兩人在新房子裡整理的時候居多。沈瑤今天碰上了,打趣問了問王巧珍:“和方遠一直這麼走動著?”王巧珍有些愁,停了歸置東西的手,歎氣說:“我沒那想法。”而且,蕭明蘭對她不錯,她不想有一天被她厭惡,就算是她沒想跟方遠有發展,一旦蕭明蘭知道,都不知會怎麼看她,那太難堪了。沈瑤見她神色中幾分黯然,知道還是心結難解,也沒多勸什麼,隻道:“不是人人都像徐向東那樣的,順其自然吧,也彆把自己的心關著捂著。”王巧珍微微彎唇,沒再接話。搬家收拾耗了一天,中午一行人在食堂吃的飯,下午三四點鐘弄得差不離了,沈瑤和賀時一起回了家。方遠卻是留著沒走,王巧珍有些無奈,人幫著乾了一天的活,她開不了口趕人,隻能給倒了杯水遞過去。門窗照例是大開著的,她看著方遠,一時不知道怎麼勸起。方遠看著她,突然彎了眼笑:“十六天,我出任務十六天了,連夜回來就往你這趕了,說點我愛聽的呀。”王巧珍啞然,她好像一直被他帶著跑,擰也擰不過他。他不愛聽什麼她倒是門清,他愛聽的,她也不會說。方遠顯然也了解她,見她無可奈何看著自己,哪怕愛聽的沒聽著心情也大好起來,引著她道:“我半個月沒過來,就沒有一丁點兒想我?我每天都很想你的,你看我今天搬了一天的東西,要不然你給我張照片吧,以後出任務我帶著,想你的時候能看看。”王巧珍臉熱了,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也不是沒戀愛過的白紙,可仍是擋不住耳根發燙,臉色微紅,神色卻是有些惱了。門沒關,對門住的是她一個係的老師,她氣極,低聲斥道:“方遠,你彆胡說八道。”方遠一下子樂了,“早該改口了,叫方團長我渾身不自在,以為對著手下的小兵蛋子。”王巧珍也不跟他糾結這個問題,壓低聲道:“現在人人都以為你是我對象,你自己清楚,我們什麼也不是。”方遠手支著額頭看她露出點爪牙,眼裡星星點點的都是愉悅,“人家這麼認為是因為一看我們就覺得很般配啊,怕我壞了你名聲?”“你沒有結婚的打算,有我這麼個名義上的對象不是更好嗎?少了被人張羅著介紹對象的苦惱。”他說這話時,不同於以往的精神,身上少見的帶了幾分慵懶。趕在王巧珍發火前,起身走到她身前,兩人相距不過一人寬,他低頭看著她,低聲說:“一段失敗的婚姻不可怕,我和那人不一樣,不會讓你受那樣的委屈,我等你慢慢走出來,然後就娶你,所以,彆怕。”說完在王巧珍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輕輕抱了抱她,隻那麼一瞬,在她反應過來前他就放開了,笑道:“我幾天沒睡了,你肯定不願意讓我在你家沙發上歇一歇的,我先回去,明天給你帶早餐。”說完拿了桌上的帽子和鑰匙,跟王巧珍揮了揮手走了。很清楚她在抗拒什麼,清冷和堅強隻是一層武裝,他不介意,願意慢慢去等。王巧珍定定站在那,身體僵硬得不行,好一會兒手指才動了動,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房門外,有些怔愣。娶她,她揉了揉臉,把房門關了,進洗手間打開水籠頭捧了幾捧涼水往臉上撲,十月的天微有些冷了,可涼水也解不去她臉上的熱,再冷些才好,才能讓自己更清醒。她是女人,偶爾總會有軟弱的時候,可在方遠麵前,這種軟弱要不得。她甚至怕,怕他對她太好,好到她守不住本心,她也配不上這樣的男人,從前和徐向東在一起,她從沒覺得自己高攀了,她覺得隻要給她機會,她可以拚出一個未來,她覺得出生不足以論英雄。可這樣的方遠,才是真正讓她覺得自己低到塵埃,配他不起。如果俗世是一個個染缸,她是從最汙濁的那一個裡麵爬滾出來的,結過婚,墮過胎,方遠的好她要不起。她掬一捧水敷在眼瞼,久久沒放下來。~方遠幾天沒合眼,其實早已經累極,回家就沉沉睡了,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天亮,部隊日常起床的點,生物鐘就自然將人喚醒了,他起床活動活動身子,又是精神抖擻的樣子了。快速洗漱了下樓,第一件事就是進廚房問今天的早餐有什麼,蕭明蘭奇怪看他:“你不是向來有什麼吃什麼?什麼時候關心起菜色來了。”方遠拿個剛出鍋不久的饅頭開吃,吃完一口道:“今天不一樣,要給你未來兒媳婦帶一份。”蕭明蘭早上煮瘦肉粥,這會兒正在切蔥花,聽得這話菜刀一歪差點沒劈了自己的手。轉臉看方遠:“好小子,追到了嗎?什麼時候帶回來媽見見?”方遠倚在門邊,擰著眉搖頭:“沒追上,不過現在好歹算是說得上兩句話了,我厚著臉皮送早餐過去看能不能拉近一下距離。”蕭明蘭無語望天,這說話大喘氣的,怒其不爭埋怨道:“這都快一年了,你怎麼才到這一步啊,我可求求你快點吧,還有幾個月過年了,你三十三了,跟你差不多年齡的,小孩上初中的都有了,你可彆叫我這麼犯愁了成嗎?”她還好,老頭子難不成得六十多才抱孫子?說到這裡,突然想到什麼,警惕看向方遠:“你可彆是為了讓我不給你安排人相親,忽悠我的吧?”方遠看看他媽,好笑搖頭:“媽,你不進安全部門工作真是白瞎了你這警覺性。”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蕭明蘭更氣:“人家梁佩君,想辦法提前辦退休帶孩子,你老媽我這都真退休了,孫子在哪旮旯還不知道。”方遠看火候差不多了,把最後一口饅頭吃了,突然正色道:“知道你急,不過我這婚結不結得上,還真得靠您。”蕭明蘭奇了:“這怎麼說的?”方遠拉了人到客廳坐下,擺出了談正事的款兒:“媽,我喜歡的那姑娘,條件不好。”條件不好,蕭明蘭可從來沒說兒媳婦要挑條件的,要是家庭條件方遠這猴精的犯不著跟她報備,她擰了擰眉:“你這說的不好指的是什麼不好?”方遠看了看他媽,也不繞彎,蹦出兩個字來:“離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