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在家裡小住,母女倆總有能說些私房話的時候,王雲芝最關心沈瑤在婆家的生活,雖然看著親家和女婿都很好,總也是聽了沈瑤說好才真的放心。倒是想起來賀時三五不時往家裡寄的東西和頭年托人買的沙發,私下裡和沈瑤說;“你們倆自己都還在讀書,吃用都是靠長輩,彆往娘家買東西了,學校發的那點補貼,攢起來多給你公婆買些東西是道理。”沈瑤聽得笑,說:“不止是給家裡買東西,公婆和小姑也經常會買的,而且,我們也不止是學校發的補貼,賀時他也有些收入的。”說到那收入,她低聲跟王雲芝說了個大概,就連去年買的宅子也一並告訴了她媽,王雲芝聽得心怦怦的。“還買了宅子?”王雲芝簡直不敢信,事實上,賀時原來在村裡時她就覺得他能耐,尤其是到了今年,她回村雖不多,也知道村裡現在日子好過許多,至少在吃食上相比從前已經有了改善,吃油不是那麼難了,肉的話,一兩個月偶爾也能吃上一回,但就是這樣,王雲芝也沒想到他還有那樣的本事。沈國忠每天下班仍會往市裡跑,看女兒外孫,晚間就跟男宿舍那邊借宿幾天。王雲芝把賀時倒騰自行車的事跟他說了說,聽得沈國忠很是乍舌。幾個月賺了幾千啊,他這心思也跟著浮動了起來,要說從前,能過上眼下這樣的日子,那真是做夢都沒敢想的。在城裡有房了,兩口子都有工作,沈瑤嫁到了北京,沈剛也到了市裡讀書,滿意得做夢都能笑出聲兒來。可人總是不滿足於現狀的,尤其,女兒嫁得那樣好,沈國忠也不想自家跟親家家裡比起來差距總是那樣大。賀時幾個月賺了幾千塊錢的事,倒是叫他心裡生出了些想法,他自己從前不是沒做過黑市上頭的買賣,二舅哥那邊這幾年偶爾也往黑市跑。索性跟王雲芝商量:“等瑤瑤她們回去了,咱也悄悄起一攤事來做吧,弄點吃食,我悄悄背黑市去賣,從前住村裡不方便,眼下咱們在市裡住著,再沒比咱更方便的了,你頭一天做好,我天不亮就悄悄背出去賣了,然後去鎮上那邊上班,也就是少睡幾小時的事。”這活,他們家也不是沒乾過,隻是夫妻倆有工作後,兩頭忙著,收入上來了,顧忌也多了些,不怎麼□□市的主意了,現在看看,女婿家裡什麼條件,人家滿足了嗎?不也還奮鬥著呢,他有什麼理由安於現狀呢。王雲芝也心動了,這兩年在市裡,尤其是去年秋天住上新房後,沈剛也過來讀書了,她就一直在自家開火,黑市她也沒少去。見得多了,就沒那麼敬畏,跟自家男人說女婿黑市賺了大錢的事其實她就是動了心思,兩夫妻這算是一拍即合。沈瑤一家五口在江市住了十來天,期間梁佩君還帶著孩子往邢家拜訪了一回,到第十二天,賀安民來電話了,雖沒催著讓回家,可沈瑤也知道,公公大概是想兩個小的,在家裡也住了這些時候,沈瑤主動提出了回北京去。賀安民和賀真還在北京,沈國忠和王雲芝也沒有很留,說有機會上北京去看孩子,定了日子送了他們去火車站。兩個小的,這算是第二回坐火車,扒在窗口一個勁兒往外看,看外邊風景快速往後掠還覺得挺新奇。梁佩君打趣:“比你爸媽和姑姑都有出息,還沒滿一歲已經是坐過火車見過世麵的娃娃了。”到了北京,休整了兩天,賀時繼續他去年的小生意,用他的話說,給兩個娃兒賺奶粉錢。沈瑤去年懷著孕隻能老老實實呆家裡,今年暑假已經卸了貨,人又閒了下來,除了陪孩子玩,也尋思著做點什麼。她還沒琢磨好呢,秦蔓找上門了。這一片大院多,大院裡的孩子政治背景清白的話最好的選擇是入伍,而女孩子能選的兵種,醫療兵,文藝兵,通訊兵,左不過這幾種。眼見著九月征兵在即,送來學舞蹈的就特彆多,跟其它學員不一樣,這一批大多是十六七歲剛畢業的女學生。秦蔓是知道沈瑤水準的,親自上門請她到她舞蹈室任舞蹈老師,這一期學員是個短期培訓班,四十天的時間,她開給沈瑤的是二百的待遇。一邊旁聽的梁佩君挑了眉,這樣的待遇可都和梁佩君之前在醫院做院長一樣了,賀真暑假也在秦蔓那裡帶課,據她所知,工資是四十塊錢一個月。秦蔓知這話不說清楚沈瑤未見得會去,實話說道:“其實要讓沈瑤帶的是三個班的學員,隻是把學員們的上課時間錯開了,這是短期班,沈瑤在舞蹈方麵的天賦比較高,我是想趁著這一屆把口碑做上來的,所以這三個班招收上來的學員交的學費,我拿出三分之一來沈瑤作為酬勞,也算是我的誠意。”賀真帶課,一周三堂課,平下來一節課三塊多不到四塊的樣子,給沈瑤開高些,一個是課時多,第二個也是她自身的實力擺在那裡,沈瑤產後還在秦蔓那裡上過一段時間舞蹈班的,與其說是秦蔓教她,不若說,她用了秦蔓的舞蹈教室而已。這點自知之明秦蔓有,初期還能覺得自己像沈瑤老師,到了後期,她想拜沈瑤為師,她舞蹈班能有現在這麼多生源,其實和沈瑤還脫不了乾係,都當沈瑤是她秦蔓帶出來的學生呢。彆人心裡那麼想,她自己心裡還能沒點數嗎?所以這回有不少家長意向送女兒來短期培訓,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沈瑤。兩百塊,沈瑤倒不覺得這錢很多,但是她自到北京來,除了學校發的補貼,一直都沒有其它收入,買到的那些老物件,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折現的,總不能看著賀時一個人奮鬥,所以,能有點自己的事情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況且她自己也喜歡跳舞,這又不是什麼多累的事,這事情倒是做得。她看梁佩君,問她的意見。梁佩君也湊熱鬨去看過兒媳婦跳舞的,那是真美,也算是沈瑤舞粉一枚,當下一擺手:“看你自己喜歡,要是願意去帶課那就去,孩子放在家裡有我和張嫂倆個人呢,看得過來。”有梁佩君的支持,沈瑤就沒什麼猶豫的了,她衝秦蔓笑道:“秦老師覺得我能勝任的話,那這三個班我就接下來了。”她這一點頭,秦蔓高興壞了,事實上來賀家之前她是沒什麼把握的,賀家的家境,在沈瑤有兩個孩子要帶的情況下,未必瞧得上這點兒小錢。所以她才咬咬牙,把幾乎半數的利潤都給了沈瑤作為酬勞,如今看來,她運氣著實不錯。賀時晚上回來就聽說沈瑤會去秦蔓的舞蹈室那邊授課,他是真酸,他媳婦兒屬於那種安安靜靜站著就小仙女一枚的,跳起舞來的話,大抵就是美得能發光那一種,就產後她要減重那段時間在那邊練了幾個月的舞,他陪著去的時候沒少碰上送妹妹上課的,送侄女上課的……他就是,娃都兩個了還沒安全感的男人,捏捏沈瑤臉頰:“你開心就行,不過,舞蹈室外邊那些‘家屬’咱一眼都不看啊。”沈瑤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哭笑不得:“胡說什麼呢?壓根不存在的醋你也能自己吃得來勁。”賀時不以為恥,抱了沈瑤很大方的承認:“嗯,夫人太美,給彆人看著我酸。”不過也就是嘴上說說,因為這樣莫須有的事情去束縛她,那是不可能的,捏捏沈瑤的手,說:“確定好課時怎麼排告訴我,以後我接送你。”沈瑤笑出了聲來,看著他問:“你的生意不做了?”“生意哪有媳婦兒重要,”他笑著嘴花了一句,然後道:“我自己調整時間就行,媳婦兒的事業是一定要支持的。”狼太多,媳婦兒須得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寵,作為丈夫,存在感必須強,拿顏值秒殺潛在情敵,把敵人扼殺在搖籃裡,就是這樣沒錯。沈瑤看著他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樂得每天有賀時接送,笑著說好。七月十八,沈瑤帶的三個短期班就正式開課了,三個班的學員,每個班每周上兩堂課。她的功底,給一群十六七歲女孩子做基本功教習綽綽有餘,上課前也花幾天時間仔細做了教學準備,課件和編舞。反應不消說,自然是極好的,沒多久賀家住的大院裡頭,不少人知道沈瑤在秦蔓那個舞蹈室帶課了,每每見著賀時陪她一起回來,都要笑著打聲招呼,“沈老師這是下課回來了?”沈瑤先還愣一愣,後來習慣了大家叫她沈老師,她也會笑笑跟人家寒喧幾句。賀真那樣從小就有良好教育環境的現在當了老師還不是那麼稀奇,像沈瑤這樣一個鄉下姑娘,讀起了大學,假期還被舞蹈室請去當老師,這就很勵誌了。怪道賀時急急娶進家門來,那是人家本身就很優秀。沈瑤就這樣過起了半天帶課半天帶娃的日子,家裡倆娃兒從小就習慣了爸媽消失個一兩小時回來一趟的,連適應的過程都不需要,日常跟著梁佩君乖巧得很,看到爸媽回來了就蹭蹭爬過去,一人抱一隻大腿等著爸媽陪玩。是的,倆隻八個月大的小胖墩兒還不會走,爬得倒是飛快,好在家裡是木地板,打理得乾乾淨淨的,夏天由得他們滿地爬也沒事,反倒是因為運動多,加之兩個孩子有伴兒,倆小墩子都歡實得很。夫妻倆一人一個娃兒撈起來,中午吃過飯後帶著倆娃兒玩了半個多小時,倆小胖墩兒才腦袋一點一點抱著奶瓶睡著了。賀時這時想起來一件事,拍了拍腦袋,低聲跟沈瑤道:“險些忘了,有件事兒你肯定有興趣,今兒在黑市碰到個小夥子悄悄兒的找買家,我打問了一下,是一批木料上好的家具,說是清朝傳下的老物件兒,這也算古董了吧,我尋思著咱們買的那宅子原先那些家具太簡陋了,這碰上了,就約了下午去看貨,你要不要一起看看去?如果要買,那還得是你喜歡才好。”那宅子家具確實簡陋,雖不急著住,但恰好碰上的話買下來擺設上也是可以的,隻是聽到老物件兒沈瑤其實有些打怵,這一年多,她有意無意攔著賀時買這些東西,卻也沒好說得太明,隻是把他注意力引到了旁的事務上,賀時忙著賺錢,除了偶然買回了套瓷器是她舊物,倒也沒再添了什麼。不過想想,既說是清朝的,那跟她應是不相乾,問了約在下午三點,應下來說跟賀時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