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1)

卻說張秀蘭一夜沒睡穩,到嘴的甜餅呢,還沒咬就要跑了,怎麼想都睡不著。她是討厭王巧珍,可她不討厭王巧珍能給她和家裡人帶來的利益,晚上在被窩裡嘀嘀咕咕跟徐良才說了半天,越說越覺得王巧珍勢力白眼兒狼,翻身了就想把她兒子踹了,這事情不能夠。第二天上午把家事都料理清爽了,早早喂孫子吃過午飯把人托給鄰居幫著照看著,換了件洗得發白卻熨得筆挺的外套往Q大去了。這一年招生雖不多,可中午休息的點了要到Q大找個學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路問了不少人才找到王巧珍宿舍去,站在門口探頭往宿舍裡看。王巧珍是怎麼也沒想過張秀蘭竟然會找她找到學校裡來的,隻是看著那張臉,過往那些事情就都浪潮一樣湧起,徐向東覺得事情過去幾個月了,可之於她,曾經的那些事像鐫刻在骨子裡,日日夜夜,甚至一個怔忡都會想起。人說心有千千結,心結心結,王巧珍如今是真信的,受到的傷害太深,你的大腦,你身體不知名的地方,會被烙印一樣留疤,觸之即疼。所以她和徐向東的婚姻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了,他本身的糊塗不說,張秀蘭其人,她隻是想到都會覺得痛苦,更不要說見麵相處。一如此刻,乍見張秀蘭,那種厭惡傷痛惡心,種種說不上來的情緒都在見到她那一刻陡然升起,身上的氣息都隨之變了。張秀蘭這也是自十一月後頭一回見王巧珍,她也審視著她,不過四五個月沒見,一個村姑成大學生了,還和賀家扯上親戚關係,呸,這賤.人倒是好運道。隻是一個照麵,彼此眼裡就都是火光四撞,張秀蘭今天來是準備先懷柔兩三句的,先禮後兵。所以這會兒哪怕心裡槽得要死,臉上假模假式的僵笑還是有的。“你跟我出來一下。”也沒說叫的是誰,那揚著的下巴都帶著股高高在上的傲慢。王巧珍幾個室友你瞧我我瞧你,最後一致把目光停在王巧珍身上:“找你的?”王巧珍點了點頭,說實話,徐向東媽她看到就犯惡心,極端厭惡一個人,已經形成生理性反射了,可顧忌著這裡是這校,顧忌著舍友,仍是點了點頭,冷著臉走了出去。略離了宿舍幾步,問:“你找我什麼事?”聲音冷淡又僵硬,她的婚姻走到這一步,她和徐向東還有張秀蘭,誰都有責任,可張秀蘭在其中居功至偉。張秀蘭聽她這話,不高興了,冷笑一聲:“和婆婆就是這樣說話的?我就知道指望不了鄉下人有什麼教養。”王巧珍是懶得慣她這自以為是的城裡清高病,直接一句嗆了過去:“你還真算不上是我婆婆了,徐向東沒告訴你我們正辦離婚嗎?”張秀蘭來之前想的先懷柔兩三句到這裡就全省了,這沒法懷柔,臉都給踩地上摩擦了,再懷柔都腫了。要是今天是個比她強得多的這樣踩她臉,她吃罪不起也就算了,王巧珍算個什麼玩意兒啊,兒媳婦,兒媳婦是什麼東西,兒媳婦就是當婆婆的想怎麼磋磨就怎麼磋磨的玩意兒,還想翻得出她手心不成?自古就沒有聽說兒媳爬到婆婆頭上拉屎的,不教訓得她怕了她不知道對婆婆要怎麼敬著,當下也忘了今天來乾嘛的,就想收拾王巧珍一頓先。剮了臉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個省油的燈!當初是看上我們家是城裡的,才死不要臉巴上我家東子吧,趕著往床上倒貼呢,你是個什麼貨色啊,讀個大學你就抖起來了是吧?不稀罕我們東子了是吧?我可告訴你,和你離婚了我們東子再找個比你好百倍的城裡姑娘不知道多容易,還能是黃花大閨女。”說到這裡尤不解氣,臉上的惡意遮都遮不住:“上了大學就鬨離婚,你信不信我今天在這裡鬨上一通,我叫你大學生馬上沒得做,收拾包袱哪裡來滾回哪裡去,回鄉嫁個泥腿子老光棍吧你!”這樣的事她見得多了,管誰有理沒理,隻要發作的由頭說得過去,在學校鬨個幾回她就彆想有好果子吃,張秀蘭說完這話頗為得意。王巧珍臉色鐵青,她自來知道張秀蘭不是個好貨色,可還是能一次次被刷新下限,實在麵目可憎,她握著拳,指甲紮入掌心,盯著張秀蘭恨不能抬手扇她兩巴掌。可是不能,在學校裡隻要鬨起來,不管過程怎樣,最後怎麼都是她吃虧。沈瑤因著她表姐隨的禮太厚,中午下了課就往Q大來,也不知是什麼孽緣,兩次過來兩次碰到徐家人找她表姐的茬。她剛拐到這邊,彆的都沒聽到,恰好聽到最後那句我叫你大學生沒得做,收拾包袱哪裡來滾回哪裡去,回鄉嫁個泥腿子老光棍。聲音不高,放出的話卻跋扈非常。倆人誰也沒注意到側邊過來的沈瑤,目光對峙著,王巧珍很快冷靜下來,嗤笑道:“好大的威風,你愛鬨隻管鬨去啊,先不說你有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就是真能把我讀書的事鬨黃了,那正好,我光腳不怕穿鞋的,也跟你學學,你們老徐家單位部隊工廠呆著的都有吧?”說到這裡她臉上儘是冷意,緩緩吐出幾個字:“那還是我賺了!”這回換張秀蘭臉色難看了,心裡把王巧珍爛貨賤人罵了一遍,嘴上還想強硬幾句,一道有幾分冷然的聲音傳來。“姐,玉石何必跟瓦片去碰,這位大媽要鬨騰讓她隻管鬨試試。”兩人循聲轉頭,就看見已經走近的沈瑤,張秀蘭一看到沈瑤心裡就是一咯噔,以她家老二和賀時的關係,那一聲大媽一下子讓她腦子清醒,想起她今天是乾什麼來的了。她是為了抱賀家這親家的腿來的。想到這裡張秀蘭整個人都不好了,抱賀家的腿,她把這姐妹倆得罪了她還抱什麼腿。張秀蘭覺得她和王巧珍天生犯克,看到她就厭惡,兩人八字絕對不相生。剛才火上頭,話趕話和她鬨騰了起來,她那是為了降住王巧珍,隻要降得住她,自家兒媳婦怎麼折騰都是家事,彆人也無從知道。張秀蘭的經驗是,她發作完了自然有兒子去把兒媳管服帖了,所以威脅王巧珍她是半點不畏懼,總歸都能內部消化。可這事叫沈瑤撞到就是另一回事了,她試圖擺出個笑臉來補救補救,可剛才把臉剮僵了,這會兒再想做個笑模樣,看起來就扭曲得厲害。“賀時媳婦啊,你那天結婚東子都沒給家裡說,嬸子都不知道,這給你道個喜啊。”她試圖擺出個笑臉來補救,沈瑤卻是似笑非笑看著她,涼涼道:“道喜可當不起,就是聽您說話挺威風的,您說,是您把我表姐鬨得在北京呆不下去容易,還是我折騰得你們在北京呆不下去容易?”張秀蘭咽了咽口水,臉都白了,張嘴想說話嘴唇還抖了幾下:“這是怎麼說的,東子跟賀時從小一塊長大的,我剛才那也是聽說他們小倆口鬨離婚,急得一夜沒睡好才著急上火話說得重了,哪能真乾那樣事兒啊。”沈瑤睨她一眼,唇角幾不可見的勾了勾:“做不做的都不要緊,你大可試試,也掂量掂量要承受得起那後果才行。”張秀蘭不知怎麼,就被她那麼一眼看得從腳底生起寒氣來,明明就隻是個二十不到的鄉下丫頭,她是想抱賀家腿,可被一個鄉下丫頭這樣教訓,麵上也掛不住了,尤其沈瑤是王巧珍的妹妹,這會兒又是當著王巧珍麵前,越發顯得沒臉。強行直了腰,以老賣老:“你公公婆婆知道你小小年紀目無尊長說話這麼放肆嗎?這才嫁進賀家幾天啊,就仗勢壓人了。”王巧珍聽得這話有些擔心,往沈瑤身邊靠了靠,想說彆為她弄得她自己在婆家影響不好。沈瑤卻是半點不操心,麵上笑容反倒越發肆意幾分,看著心情很是不錯。“原來您知道我們賀家有勢啊,看得挺明白的,我這個人呢看著挺溫和的,但其實是分人的,比如對你這樣的就沒什麼耐心,我勸你,還是讓你兒子離婚離得爽快一點,我表姐痛快了我心情也就不差,要不然的話……”她曲著手指看看自己指甲,隨意的撣了撣,笑:“我覺得你大概不想知道後果的,正好賀時舅舅約了我們周末過去吃飯。”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是叫張秀蘭後脖子都涼,嘴皮子抖了又抖:“你這是什麼意思?”沈瑤笑笑:“沒什麼意思,聽賀時說你最疼小兒子,我看你對自己兒子很有一套,我表姐這周末前能不能辦下離婚手續,就看你的了。”說完不管張口結舌看著她的張秀蘭,拉了王巧珍道:“姐,到你寢室坐坐。”話音落帶著王巧珍走人了。留張秀蘭還在身後崩潰,她這是什麼個意思?走得遠點兒,王巧珍才捏捏沈瑤的手:“你彆趟我這渾水,我自己能應對的,我真放出態度要魚死網破,徐家人不敢的。”王巧珍雖和徐家人接觸不多,可對徐向東爸媽多少是了解一點的,耍點橫她們敢,真碰上不要命的她們就慫了。表妹公婆看著挺好的,可看著再好,那也是嫁進彆人家裡給人做兒媳婦,她不想因為自己這些破事帶累她被婆家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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