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中,陸麗、源賀、高允、劉尼、高閭、李敷等重臣,宗正、拓跋丕、拓跋鬱等宗室都直直地挺立於此。誰人也沒有交談,看上去麵色平靜,但殿內的氣氛卻是極其沉重的。甚至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直到馮寧出現在政事堂,才出現了微微的騷動。馮寧今日一改往日的隨意,穿著正式的皇後朝服。眼尖的人還是可以看出皇後娘娘顯然是痛哭過,雙眼通紅,麵色蒼白。但是馮寧的眼神卻顯得很威嚴,定定地坐下,用鋒利的眼光一一掃過在場的大臣。馮熙偷了個空走到陸麗的身後站定,望著立於眾人之上的妹妹,那麼雍容,那麼威嚴!突然間,一股無可奈何的哀傷湧上心間。“娘娘!大將軍乙渾來報,陛下已在回軍途中逝世!”李敷滿臉的哀泣,沉痛地說道。“確定嗎?”馮寧愣了半響才開口問道,本來她還有一絲的希望,如今什麼都沒有了。不過真不可小看了乙渾,他定是知道了消息外泄,便先下手,朝廷如今無話可說,亦討不到說法,何況拓跋浚的屍身竟是被他當作討價還價的工具了。馮寧憤怒地就想拿把劍衝去把乙渾殺了,用他的血祭奠拓跋浚在天之靈,但是如今牽一發而用全身,自己不得不考慮大局。大局,真是個惹人討厭,卻不得不遵循的東西。除非馮寧打算廢棄拓跋浚的所有心血!不可能,這是他留給她的,拚了命也要守住!李敷艱難地點頭。眾臣一聽,都跪倒哭叫。他們都是朝中棟梁,早已被拓跋浚的明君魅力所征服。是真心實意地跟著拓跋浚建功立業,名標青史,如今那眾人奉立的明君卻如此不明不白地走了。而且連說法和公道都不能討。雖然剛才已經在源賀府中聽過一次,但是再聽一次卻是同樣地難受。馮寧知道他們是真心的。但是卻無絲毫感覺,冷眼看去,呼拉拉地跪倒了一大片,哀泣聲更是連連。這感覺好像她才是不相乾的人!真正失去丈夫地人是她!真正痛不欲生的人是她!等了好一會,終於失去耐心。厲聲說道:“陛下薨了,眾卿家地心情本宮理解,但還是把陛下的後事了了,才能告陛下在天之靈!”眾臣也顧不得傷心明主,忙齊刷刷地站起。“娘娘所說極是!幸而陛下有先見之明,在平原王、西平王、馮大人和臣手中留下密旨。正是現在該驗定,然後宣讀陛下遺旨!”高允出列朗聲道。“依卿所奏!”高允、陸麗和源賀急忙取出貼身所藏密封的旨意交於宗正驗證,然後三人齊齊看向馮熙,馮熙擺擺手示意還在趕來的路上。這三人知道馮熙離開源府就急急進宮。點頭表示理解。馮熙心底暗暗鬆了口氣。馮寧卻不言不語地坐於殿上,彷佛這一切跟她無關似的。宗正把三份密旨仔細地打開,細細地查看。好久才微微點頭。馮熙眼尖瞥見那式樣正是和自己地一樣,中間幾個字好像有“馮寧”。“太後”幾字。放心抬手隨意地揚了揚。很快,馮熙手中的密旨也交於宗正之手。宗正再仔細檢查了一遍。又複查了一遍。“王叔,怎樣?”馮寧見狀問道,卻絲毫不緊張,她相信拓跋浚一定會有最好的交待。“啟稟娘娘,四份遺旨內容一致,卻是陛下的筆跡!”宗正忙答道。“你肯定?”“臣肯定!”宗正說得斬釘截齒。馮寧的目光又看向殿上眾位大臣,眾臣皆是一副無異議的樣子。“那請王叔宣讀!”馮寧說道。宗正應聲便開始展卷誦讀,眾人又是忙不迭地跪倒,恭身傾聽。其實整個旨意很簡單,隻有寥寥數句,說明若是自己有個萬一,太子登位,皇後馮氏聽政,並由源賀、陸麗、高允、馮熙和李衝五大臣輔政!大概拓跋浚留下旨意時也從沒想過自己會回不來,留下反而當作是畫蛇添足的東西,如今卻變成遺旨。真真有些諷刺!馮寧聽了卻皺了皺眉,其他的她好理解,可是拓跋浚為什麼會把李衝也算進輔命大臣呢?他不是一向對他很有心結,知道以後已經有了好幾次打壓,這次怎麼會?不僅馮寧這麼想,殿下的眾人亦是議論紛紛,前幾項無話可說,而源賀、陸麗、高允兩朝老臣理所當然,馮熙雖然年輕,但位高權重兼之是皇後親兄,也隻能認同。但是李衝不過是個被罷了職,在家思過地人怎麼也能受如此大的皇恩,好幾人都很多露出了忿忿不平之色。馮寧穩了穩心神,不去想這事,反正拓跋浚作此安排總有他的道理,何況李衝地本事她不擔心,這些不服之聲還是由他自己來解決,她還是不要硬插手的好。“眾位卿家請起!”“謝娘娘!”又是整齊劃一地謝恩聲。“娘娘唯今之計先讓太子登基,以正社稷。”高允第一個站出說道。大部分人都紛紛附和。高閭卻出列道:“臣反對,百事孝為先,應先讓先帝入土為安才是。”跟高閭一般想法地人也紛紛點頭。“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國不可一日無主!”陸麗附和高允所說。一時間殿內鬨成一團,兩派人馬互不相讓。“政事之上,豈肯容你們這般胡鬨!”馮寧猛地站起怒喝道。“臣惶恐!”眾臣第一次見一向和藹的皇後發這麼大地火,都閉了嘴,連連請罪。“這次非常之時,有陛下遺詔所在,本宮便全權作主了!”馮寧的利眼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李卿家。乙渾現在何處?”馮寧看向李敷。“在離平城三十裡地地方,正常的明早會到,可是乙渾似乎不想如此順利地到達。”李敷說到這個便忿忿不平。乙渾這個逆賊,究竟想要乾什麼。居然想要扣押陛下的靈柩。馮寧冷哼一聲:“他是想和朝廷做交易!”“娘娘,乙渾狼子野心,不可不防!”源賀立刻說道。“娘娘,陛下地靈柩在乙渾處,不可不管!”高閭和賈秀也說道。“高大人和賈大人難道想縱容此人!”源賀怒喝道。“源將軍難道要讓陛下任意受辱!”高允和賈秀不甘示弱立刻反唇相譏。眼看眾臣又要開始一場舌戰。馮寧撫撫額頭,揚揚手,幾人總算有所安靜。“如今乙渾手中有大部軍隊,陛下靈柩也在他,手我們隻能妥協!”馮寧開口,隻覺滿嘴的苦澀。浚哥,我該怎麼辦?如今我隻能如此,隻能飲鳩止渴!眾臣都默然,他們都是有識之士。除了幾個武將還有些不滿,其餘人倒是讚成馮寧地說法。“源將軍,你在軍中數十年。頗有威望,此事也隻能勞煩你了。”馮寧對著源賀說道。“臣義不容辭!”“源將軍。你立刻去乙渾帳中。便說朝廷答應封他為太尉,錄尚書事!讓他務必明日趕回!”“是!”源賀從當初拓跋浚還在逃亡之時。與馮寧便有交往,對馮寧還是很信服的。其他幾人都明白馮寧的意思,沒有任何異議。隻有高閭諫道:“娘娘,乙渾欲行司馬昭之事,娘娘把軍政大權都交於他,乙渾便是如虎添翼,望娘娘三思!”馮寧暗暗歎息,高閭雖然忠心,但是論權謀機變終是差了一等。便不再理會。她現在非常擔心晗兒和曦兒,後宮之中雖說經過整頓已經不錯,但是誰又知如今皇帝死了又會發生些什麼,像太武帝如此威武還是死於宗愛一個閹人之手,但願不要有事!“今日便宣布免朝吧!”馮寧頓了頓,看向高允和陸麗,“群臣那裡便勞煩高大人和陸大人了。”“臣尊旨!”“如今朝廷隻能忍,眾卿家和本宮也隻能忍!”馮寧淡淡地說道,卻分外堅定。眾臣一驚,忙點頭應是。是啊,如今隻能忍!馮寧見狀,心終於放下一點,揮手讓眾臣退下自回後宮去了。高閭見馮寧不理會便走了,急得就要追上去,卻被高允一把拉住,他轉頭憤怒地看向高允。高允搖頭歎息不止,但還是示意高閭少安毋躁,勸道:“娘娘是沒有辦法才行此下策,飲鳩止渴也是止渴!”“如此乙渾必是更加囂張,處境危險了。”高閭還是皺眉道。“可是不封,處境更加危險!”高允說道,“我言儘於此,兄自理會!”說完便先行一步,畢竟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他。留下高閭一人皺眉苦想。“晉昌,你即刻派人去隴西,讓思順火速回來!”這邊陸麗對著馮熙說道。馮熙忙點頭應道,心中為好友高興,終於可以有所作為了!複得又想起來時馮寧的話,忙說道:“陸叔叔,寧兒讓我轉告於你。”“胡鬨,你與娘娘雖是兄妹,但也不可太過隨便了。”陸麗輕責道。馮熙不在意地笑笑,繼續說道:“寧兒說已晚輩和皇後的雙重身份懇求您,不要意氣用事,留得有用之身!”陸麗一驚,眉頭漸漸皺起,殺身成仁,本是一個臣子該做得!如今……馮熙暗暗欣喜,總算說動了陸麗些許。他是剛烈性子,保不成哪一天就會與乙渾對上,現在先敲敲邊鼓才好,免得到時朝廷又少棟梁,寧兒又少一倚仗。“老夫會注意地!”半響之後,陸麗說道,卻有些無可奈何。馮熙心中滿意地點頭,忙湊上前去,進一步地安慰。回到清揚宮,馮寧明顯感到氣氛不對勁。急急地向一個宮人問道:“怎麼了?”那宮人忙跪倒請安。“你快說!”馮寧不耐煩地催促,心底七上八下的。“是太子殿下!”宮人忙說道。“晗兒?”馮寧驚呼出聲,望著宮人的眼神就如同要殺人般,厲聲道,“到底怎麼了?侍書這些人呢?!”宮人嚇得瑟瑟發抖,說話越來越結巴:“太子……太子……”“你給我好好說,不然本宮殺了你!”馮寧一刹那滿腹的怒氣都傾斜而出。宮人越加害怕,整個人癱軟在地,什麼都說不出了。馮寧又氣又急,先顧不得了,急急向裡衝去,正好迎麵撞見了葉青青。葉青青正好是出來找馮寧,一見她忙拉住:“你可回來了,我們都攔不住了!”“晗兒怎麼了?”馮寧語氣很衝。葉青青歎口氣,說道:“他在後院,提著劍要殺人“什麼!要殺人!”馮寧愣住了,晗兒不是隻有四歲嗎?有些懷疑的看向葉青青。葉青青見馮寧懷疑,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後院而去,邊走邊說:“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注:在曆史上乙渾謀反時,陸麗因為指斥乙渾,被乙渾殺了,同時很多正直的官員被乙渾定為謀反誅殺。這裡會有改動,不想按照曆史而來,畢竟一切都已經提前了六年,反正大概就是有些死的沒死,沒死的死了。反正是,我就自己發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