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歸來月央宮(1 / 1)

月小似眉彎 白落梅 1789 字 5天前

走出寺廟的時候,我第一次回頭,佛知道,我心有不舍,隻是他不去揭穿我那柔軟的弱處。我坐上馬車,與翠梅庵告彆,與妙塵師太告彆,也與佛陀告彆。低低吟詠了一首《臨江仙》,算是詮釋心中的感歎。我自蓮台悲寂寞,菩提萬境皆空。禪心雲水兩般同。無須沉舊夢,舊夢已從容。應記浮雲堪過往,煙霞寄與清風。緣來緣去太匆匆。一聲多保重,從此各西東。淳翌也是守諾之人,一路上,山徑暢通,被鏟開的雪堆積在道路的兩旁,似高低不等的雪山,原本潔淨的白,染上了塵土的黑,失去了那份純潔的色彩,這還是雪麼?大批鏟雪的軍隊已悄無蹤跡,一定是淳翌命他們離開,他知道我需要一份清淨,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那些龐然大勢,隻會讓我覺得眩暈。車馬抵達盛隆街的時候,恰好到了我與畫扇分彆的巷口。轎子與轎子臨近,我們都沒有走下來,隻是掀開轎簾,兩隻手緊緊地執在一起。我微笑地看著畫扇:“姐姐,多保重了。”畫扇點頭,微笑地看我:“妹妹也多保重,我相信再見之時,你我都會好。”我堅定地說道:“嗯,我也信,無論多麼遙遠,都要記得,我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倘若遇到難事,可以想辦法,命人入宮找我。”我想起了她身邊還有個嶽承隍,相信畫扇的事都可以迎刃而解。這樣男女之間的情義都不得長久,倘若需要,她可以找我,隻是紫金城的宮門,又豈是尋常人可以叩開?畫扇笑道:“我知道了,你保重自己就好,我比你好得多。”話彆後,我和舞妃、謝容華她們繼續趕路,這裡離紫金城很近了。想起當日從明月山莊回來,就是在這盛隆街遇刺的,那一幕幕驚險,還在眼前,可是現在的盛隆街繁華異常,溫暖的陽光傾瀉下來,百姓還在回味著這個年的喜慶和悅,絲毫感覺不到有任何的動亂。這一切告訴我,現在是太平盛世,江山穩固,國泰民安。其實我多麼想楚玉此時就在人群中,過著普通百姓的生活,娶一個賢良的妻子,生幾個孩子,過著平淡的一生。而我卻莫名地希望我是那個平民女子,過上這樣簡單快樂的生活,也許這樣,我們都會幸福。夢隻是夢,夢過之後,就是現實。當車馬緩緩驅入宮門的時候,我才恍然,已經回到紫金城,一切又要回到最初,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看著我們歸來。與舞妃、謝容華和顧婉儀一一道彆,我回自己的月央宮。隻是三日,沒有什麼改變,一切都是老樣子,月央宮的積雪被掃儘,宮裡的人排列整齊迎接我。我徑自朝梅韻堂走去,從翠梅庵到紫金城很短的路程,而我卻感覺已惹了一身塵埃。回到暖閣,讓秋樨命梅心,竹心為我準備熱水,我需要沐浴更衣。暖閣裡彌漫著銀炭和沉香屑的氣息,我躺在溫熱的水中,閉著眼,感受著這熟悉的味道。一年多,我在這裡度過,深受淳翌的寵愛,不曾受那許多的苦。淳翌,今夜的他會來月央宮麼?其實我有些想他了,想他身上的氣息,想他對我的溫存。紅箋輕輕地拿花瓣擦拭我如雪的肌膚,舊年的冰肌玉骨,似乎沒有絲毫的改變。我閉上眼,在氤氳的水霧中放鬆自己。隻聽到紅箋輕聲說道:“小姐,方才梅心拉著我過去說了一些話。”“說了些什麼?”我漫不經心地問道,依然閉著眼,享受著水中的溫暖。“是關於皇上的。”紅箋似乎語帶怯意,看來這幾日出了一點兒與皇上相關的小事。我並不驚訝,語氣緩緩:“繼續說吧。”“皇上接連這幾日,都留宿在雲妃娘娘的雲霄宮。”紅箋很緩慢地說出這句話,似乎還言猶未儘。我淡淡問道:“還有呢?還有什麼?”“沒有什麼,就是幾日都留宿在雲霄宮,我也是聽梅心這麼說的。”紅箋慢慢說出,可我閉著眼,都感覺到紅箋還有話不曾說完。其實,淳翌接連幾日留宿在雲霄宮,也令我有些驚訝,留宿雲霄宮不驚訝,可是接連幾日在那兒,倒讓我覺得有些不尋常。因為這些時日,淳翌與雲妃有了很明顯的隔閡,偶爾臨幸雲霄宮,還是我勸去的,這一次,我也不得而解了。但我明白紅箋一定還聽到些什麼,於是禁不住繼續問道:“說吧,在我麵前,還有什麼可隱瞞的麼?”紅箋一邊為我擦拭皓腕,一邊說道:“聽梅心說是雲妃那日病了,還病得厲害,後來皇上去雲霄宮看她,她就發瘋似的哭鬨,不讓皇上離開。外麵傳,其實雲妃沒病,隻是想留住皇上。”“就這樣?”我嘴角揚起了一絲輕視的笑意,緩緩睜開眼,水霧蒸騰著我的思緒。紅箋看著我,輕輕點頭:“嗯,我聽到就是這麼多了。”我笑道:“用病,用哭鬨來留住皇上,不像是雲妃的作風。你一會兒傳我命令下去,月央宮的人都不許嘴碎,皇上留在妃子那裡是很正常的事,皇上不是也經常接連留宿在月央宮,照這麼說來,還不知多少人在背後說我呢。”紅箋急忙辯道:“這不同,小姐與雲妃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呢。”我轉眉看她,帶著一絲犀利:“有何不同?她是高高在上的雲妃娘娘,而我隻是一個三品的婕妤,論地位,天淵之彆。如果皇上寵愛一個雲妃娘娘,都會被認為驚奇的話,那寵愛一個婕妤,又算什麼呢?”紅箋跟隨我這麼多年,我的心思她自然明白,她忙點頭道:“我明白了,小姐,一會兒就吩咐下去,讓他們對此事隻字不提。”“還有什麼嗎?”我淡淡問去。紅箋搖頭:“沒有了。”起身,秋樨忙為我披上厚厚的外袍,長長的黑發包裹起來,沐浴後感覺到無比地舒適。坐在爐火前,秋樨為我解開長發,細細地擦拭梳理。秋樨什麼也沒說,她一貫是個聰慧的女子,她知道,對這些事,我不會去介意,所以,沒必要對我說太多。任由淳翌在雲霄宮留宿幾夜,我有把握,他今夜就會回到我的月央宮,我心中想要他來,幾日不見,不能說沒有絲毫的念想。卻又不想他來,如果他今夜匆匆回到我的身邊,雲妃這幾日的辛苦算是做什麼?她勢必會更加恨我。獨自坐在暖閣裡,一坐就是一整日,記得以往從翠梅庵回來,淳翌總是在月央宮等我,或是我進門後不久他便會到來,今日,果然與那幾次不同,但我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心與我有疏遠。用過晚膳,我臨著窗看月亮,今日大晴,明淨的月光掛在雪樹梢頭,還有晶瑩閃亮的星子。我的靜佇,是為了等待?又或者是為了其他?他的腳步聲臨近的時候,我悄然轉身,與他的眼眸相觸,隻是這瞬間,我明白,他的遲來,是有理由的。他的心,與我不曾有絲毫的疏離。我忙施禮:“皇上,臣妾失迎了。”他走過來執我的手,因為走了寒冷的夜路,有著淡淡的涼意,溫和地笑道:“湄卿,無須多禮。”隨後打量著我,說道:“讓朕好好瞧瞧,方才幾日,似隔幾秋。”我含羞地看著他:“皇上,才三日,臣妾是到庵廟去靜心,並沒有去看繁華世界,若說要變,也應該變得更清心了些。”淳翌擁我入懷,柔聲道:“朕可不想你太清心,太清心了朕如何受得。”我心想這幾日你一直留宿雲霄宮,當真是受不得了。我盈盈笑道:“皇上,臣妾覺得小彆幾日倒好,會心生想念。有時在宮裡雖然也好些日不見,可是總是感覺得到在同一處,同一個庭園,所以並沒有分離的感覺。而翠梅庵不同,一走進去,仿佛與紅塵都斷絕。”他撫摸著我披肩的長發:“朕亦有同感,所以朕命他們,無論如何也要鏟平到翠梅庵的雪徑,否則,湄卿又如何可以做到三日後回到朕的身邊。”難為淳翌有心,忙著應付雲妃的同時,還要下如此命令,記掛著我們。我偎依在他的臂彎,靜靜地享受著這份久違的溫暖,不再言語。他輕輕貼近我的耳畔,柔聲道:“有想朕麼?”我微微點頭:“嗯。”淳翌將我擁得更緊:“朕也想你,這一次回來,就靜心地在月央宮,朕不許你輕易離開了。”“嗯,臣妾不離開。”我顯得很溫馴。他深吸一口氣:“關外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朕賜予了晉陽王許多他想要的東西,唯獨這大好中原,朕是不可能拱手相讓的。相信可以平靜些時日,朕也可以好好歇息。”我欣喜點頭:“那就好,臣妾今日打盛隆街而過,看到繁盛的景致,當時臣妾就深刻地感覺到,大齊江山穩固,國泰民安,這樣的太平盛世,沒有誰可以動搖。”淳翌溫和地看著:“朕一直相信湄卿的感覺,所以朕很放心,大齊的國土是不允許在朕的手中流失一寸一厘的。”“臣妾也一直相信皇上的。”我緊緊地偎依著他,想把身上的疲累都交付於他。而關於他與雲妃的事,我一點兒也不想知道,相信他也絲毫不會提起。停了片會兒,淳翌問道:“這次去翠梅庵可有什麼收獲?”我微笑:“還是老樣子,唯一的收獲,就是下了這場漫天的飛雪,給禪院添了彆出心裁的意境。”我邊說邊回憶,想起了那雪夜,楚玉的到來,還有狐仙與鬼魅的故事,那一切,離紫金城太過遙遠。淳翌輕輕拍我的背脊,輕聲道:“回來就不想那兒的事了,那是塵外,這是塵內,完全不同的世界,沉浸去了,你會很累。”我點頭:“臣妾知道,所以臣妾要回來,回到月央宮,回到皇上身邊。”淳翌將我攔腰一抱,笑道:“朕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湄卿回到朕的身邊,站在這兒太累,我們到寢宮去,睡在榻上細細長談吧。”我嬌羞地偎在他懷裡:“皇上太壞了。”“嗬嗬,朕可從來不要你說朕好哦。”淳翌抱著我,往寢殿走去,我緊緊貼在他的懷裡,雙手摟著他的頸項,突然間,覺得這樣的感覺很溫存,我喜歡上這份溫存的曖昧。看來佛是錯的,他說我頹廢,漫不經心。其實隻有我自己明白,我不能一生安守在翠梅庵,讓自己心靜如水。我是紅塵中的女子,有血,有肉,有情感,我需要淳翌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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