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得太多了,我不太相信他。”午夜的行人不算很多,但道路上依舊出現了不少看熱鬨的人,珊瑚拉住了藍梓的手,不許他過去,小女生在某些方麵有些過於敏感,主要自然還是因為擔心藍梓。藍梓想了想:“呃,每個人都會有些秘密的吧,他本來就是乾這個的。”他笑著摸了摸珊瑚的頭,“何況這些事情你不也知道嗎?”“可我不一樣的”珊瑚氣呼呼地搖著頭擺脫這種對待小孩子的行為,“你以前說的時候,他開的那個根本就是小組織。更何況這些消息賣出去不知道值多少錢,哪有這樣子隨隨便便就告訴你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是……”藍梓皺著眉頭想了想,微微有些苦惱,片刻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陡然間打了個寒顫,珊瑚疑惑道:“怎麼啦?”“你剛才說他非奸即盜……”藍梓神色古怪地在珊瑚耳邊說道,“他是個同性戀啊……”“噗”的一下,珊瑚忍不住笑了出去,隨後朝著藍梓就撲了上來,衝著他狠狠打了幾下,往小腿上踢了一腳,隻是她的力量實在不大,綿綿軟軟地如同按摩,待到珊瑚笑著張嘴要咬他,他才稍稍躲了一下,小姑娘笑著發脾氣:“我沒跟你開玩笑啦,真理之門的這些事情,他確實知道得太清楚了啊。”珊瑚對於方清逸的不信任自有其理由,但異能界身份神秘的人遍地都是,並不是說珊瑚的情報來自於界碑、昆侖之類的組織,屬於小組織的方清逸就不可能知道。況且就藍梓對珊瑚的了解,她這時候其實也並非真的在質疑方清逸,而是因為其他的一些理由在借題發揮罷了。這時候望了望那邊的火光,藍梓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又朝她伸出了手:“來吧來吧,過去看看,火好像燒得很厲害呢。”珊瑚望著他,過了幾秒鐘,卻不去拉藍梓的手,而是非常不爽地跳上他的後背,白皙的雙手箍住他的脖子儼然有著謀殺的架勢,此時她穿一身漂亮可愛的粉紅睡衣,兩人看起來像是在街邊打鬨的情侶一般。藍梓笑著踉蹌了幾步,終於托住少女的腿彎將她背好,朝起火那邊小跑而去。“其實啊,我知道你就是擔心我被他們兩邊打架波及進去。跟你保證絕不趁能,見了他們就跑,好了吧。”藍梓碰了碰珊瑚悶悶不樂的臉頰,“雖然不知道方清逸的能力到底是什麼,但人家又不圖我們什麼東西,他之前無聲無息地跑出來你也看到了啊,如果他那時候要搞偷襲什麼的,我們根本擋不住。”“他是同性戀,說不定圖……噗……”珊瑚氣鼓鼓地說著,話沒說完,自己倒是先笑了出來,箍住藍梓的雙手一用力,“不許逗我笑!”藍梓心想明明你自己逗自己,無奈點頭:“知道了,我錯了。”“每個被卷進這種事情裡的人,起先都說自己是去看看的……”珊瑚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可有句話叫做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你知道嗎?”“知道啊,但是……那個可以控製的吧……”“誰都覺得可以控製啊。”珊瑚點了點頭,“但是假如呢……你想啊,如果你是個普通人,有人在那裡欺負人,你看到了,裝作沒看到,就過去了,你如果會點武功,說不定就要出手,對不對?出了手,打了人,人家找後台過來了,你也找後台,一般人呢,說不定看雙方勢均力敵,這樣就慢慢和解了,可是你能力很強,你後台非常厲害,你就不和解,然後人家如果有辦法,就會找更厲害的後台……事件就這樣升級了。”“呃……”“能力越大,你看見一件事情的時候,選擇也不一樣,人家看見起火了,膽小的人遠遠的就避開,膽大一點的就去救火,你呢,說不定自然而然地就會衝到火場裡去。一般人看見異能者打架,直接被嚇得不敢動了,你有異能,或許連跑都不跑,在旁邊看著,如果界碑的人吃虧了,你覺得自己舉手就可以幫個忙,沒有危險,或許就會開始想想老爸跟他們的關係,想要出手……人都是這樣的,也許不是責任大,可我爺爺說過,人在什麼層次上,就會被卷到什麼層次的事情裡,有些事情看起來一個想法就能選擇的,可等你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沒得選了……”藍梓一時之間無法反駁,到得最後,也隻是輕聲說道:“我對那個老爸還沒什麼實感啦……”雖說與素心姐相認之後,素心姐也說了自己的老爸就是那個超級厲害的藍將軍的事情,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對這件事還沒有多少確切的認知。一來父母畢竟還是已經去世了,二來似乎是由於界碑內部的一些考慮,有關他的身份目前也隻有少數的一些人知道,並且暫時似乎也不好說開。藍梓從素心姐的解釋中覺得這事恐怕涉及到政治之類的事情,躲猶不及。目前也隻敢跟珊瑚吹吹牛,或者跟素心姐打聽一下自己父母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對於那個曾經聽說過的很厲害很厲害的藍將軍居然跟自己有關係,依舊是心情複雜。他一向覺得自己是個小人物,現在忽然有了這樣一個忠良之後的頭銜,一時間不知道自己今後該乾些什麼,後來才想清楚,繼續安安分分地生活,跟芥末、珊瑚這些人過日子,自己是傻蛋一隻,太過複雜的東西,還真是不敢碰。說完這些,距離那邊火場也就近了,圍觀的人更加顯得多了起來,也已經能看見提著水桶往那邊跑去救火的人,場麵混亂。藍梓感到珊瑚將嘴唇俯到了他的耳邊,輕柔的氣流吹得癢癢的,不由得笑了出去,卻聽得珊瑚用最為認真的語氣開了口。“其實……你可以去救火,也可以去看他們打仗,我知道這個對以後會有好處,甚至……如果覺得看不過去,出手救人也行,我知道你……我不攔你……”她說著,“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少女今年已然是十六歲的年紀,雖然平素樣貌語氣仍舊顯得有些稚氣,但這時候認真起來,悅耳的語氣對藍梓來說,卻也有著難言的壓迫感。對於珊瑚他一向是明白的,少女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總表現得咋咋呼呼不怎麼著調的樣子,例如這次追蹤那寄生者,她隻是享受著胡鬨的過程,未必在意什麼結果,可是在自己不常見到的地方,名叫珊瑚的少女恐怕也有著自己並不清楚的複雜一麵。藍梓並不擅長理性地分析一切,可是在感性方麵,他對於人情世故,對於他人的了解,卻有著相對敏銳的觸覺,誰好誰壞誰不開心之類的,這是在好些年的獨自生活和孤身流浪中培養出來的本能。這幾年以來,少女其實一直都在變得成熟——這種成熟很奇怪,未必是指性格上的成熟,當年那個依依呀呀唱著《濤聲依舊》走在田埂上,走著走著還會摔一跤的小女孩依舊在這裡,清晰明澈地站在這裡,可就像是她在身體的側麵培養了另一個成熟的人格一般——當然這也隻是比喻,珊瑚平素也不會以那一麵來跟他接觸,並非遮掩,而是沒有必要,可是從大家的聊天,日常交談的瑣碎點滴之中,偶爾藍梓去推想,去重組,還是能夠看見珊瑚以那一麵進入日常生活時的那些輪廓。她在努力地學習,在思考,在探察一些自己力不能及的複雜問題並且駕輕就熟,各個方麵的知識與事物隻要她覺得有必要便去接觸。她所知道的知識所思考的東西其實遠比跟自己交談時透露的多,聊天的時間一直都是輕鬆的。她知道真理之門的很多事情,沒跟自己說,並非是隱瞞,大抵是因為她覺得沒意思,沒必要。就理性上來說,藍梓很難具體想象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是如何學習這麼多的東西的。他有時候隻是為此感到內疚,珊瑚所接觸的很多東西其實都是因為他,當然,這事情也並不是說他表示一句“我不需要你了”對方就能變成個普通少女的,而天才有天才的想法,珊瑚也的確是對此樂在其中。兩人綁在一起,這些事情是一部分的理由,不是異能的牽連,而是珊瑚對他的付出,到得此時,聽到珊瑚以這樣的語氣說話,他便仿佛看見了另一個成熟的少女,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於是他點了點頭:“嗯。”他轉過了前方的街道,起火的樓房映入眼簾,前方人群混亂成一片,方清逸站在那邊的不遠處朝他揮了揮手。珊瑚在背後將他摟得更緊了一些,少女的馨香隱約傳入鼻中……“你要記緊一件事,隻有一件事。”她認真地說道,“如果看見那個第一劫,趕快走,絕對不許碰……不管那東西是什麼樣子,認不認得出來,隻要你覺得有可能是的,立刻掉頭走人!”“啊?”藍梓微微愣了愣,片刻,他點了點頭,將這警告收在心裡,“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