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珊瑚跟小尼姑陳文婷成了古代的武林高手,兩個人跑山峰上比武,互刺掛掉了,然後都變成幽靈飛來飛去。於是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便朝旁邊的床上瞧過去,珊瑚正安安靜靜地睡在那兒,身體側向一邊,蜷縮著身子,也不知夢見了什麼,粉|嫩的雙唇微微張開著——不過她以前睡覺的時候嘴唇也總是張開的。記得幾年前,還小的時候珊瑚的睡相總是不怎麼優美的,常常會踢開被子睡成一個大字。然而隨著年齡的漸長,她睡著的時候似乎變得安靜了許多,這時候戴著蓬鬆的白色睡帽側躺在那兒的姿勢很能給人柔和恬靜的感覺,像是在抱著一個小小的玩偶一般。藍梓正想著,珊瑚在睡夢中笑了出來,那笑容看來有些狡猾,估計在夢裡想到什麼邪惡的事情了。電視正在開著,播放的畫麵沒有聲音,畫麵裡的是與這邊一模一樣的房間——其實就是在隔壁——床上躺的是那個被水果寄生了的男人。昨晚珊瑚從她的紅皮箱裡拿了個微型的監控攝像頭讓藍梓安在了那邊的窗台上,就這樣監視起對方的行動來。也不知道珊瑚為什麼會在行李中帶上這樣的東西……隔壁房間床上的那個男人還沒有醒過來,隻是昨晚小腹被開了一槍,睡得很不安穩,輾轉反側的樣子。這樣的人真的很可憐,身體被寄生,生命就剩下最後的一段時間了,估計連他自己都已經有了類似的預感。藍梓看了幾眼,刷牙洗臉下樓買早餐,將豆漿油條等東西買回來時,珊瑚還在床上睡著。藍梓端著捧著豆漿,坐到陽台上看這縣城的晨光,夏末的清晨白霧蒙蒙的,太陽從霧氣的那頭升起來了,旅館位於地勢較高的小坡上,從三樓的陽台望出去,附近鱗次櫛比的房屋天台,各種巷道縱橫其間,對麵屋頂上一個女人端著口杯在刷牙,束攏著頭發往屋裡走。藍梓吃完一個肉包回屋拿的時候,珊瑚在床上“呼”的一下坐了起來:“根本就不是我做的!”“呃?什麼?”藍梓回頭看她。方才喊那句話時中氣還很足的珊瑚此時迷迷糊糊地眨著眼睛,打量一番房間的擺設,再望了望藍梓,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陷入了迷惘:“嗯?藍梓?”“……沒什麼。”片刻之後,兩人坐在籠罩明媚晨光的陽台上喝著豆漿,珊瑚在椅子上晃來晃去,不時小聲地笑出來,藍梓迷惑地看了她好幾次,問她笑什麼時,她才一邊喘氣一邊說出來。“那個啊,那個啊……昨天晚上嘛,我做了個夢,最近不是電視上在播射雕英雄傳嘛,裡麵就有個大胡子,他坐在馬上問了:你們這幫傻瓜,誰能把天上那群大雁給我射下來……呼呼呼呼……”小姑娘捂著肚子笑,藍梓看著她,目光有些呆。“然後呢、然後呢……我們一群人就都在下麵射,那群大雁飛得太高啦,一隻都沒有射到,大雁就在天上一會兒排成S形一會兒排成B形,哈哈哈哈……然後呢,你就也飛到天上去了,飛到跟大雁一樣的高度,拿弓箭對準大雁的腦袋咻的一下,就射下來了,哈哈哈哈呼呼呼呼……笑死了……”“……”珊瑚捂著肚子笑癱在了椅子上,藍梓眨著眼睛望她好半晌,終於“哦”的點了點頭,低頭繼續喝起豆漿來。早餐時間就在這個笑話的小小插曲後繼續進行著,日頭漸高,霧氣在城市的遠處漸漸消散,下方街道中的行人變得熙熙攘攘起來,各種吆喝聲、自行車的鈴聲,遠處工廠的大煙囪在朝天空冒著黑煙。這個規模頗大的城市基本是依靠工廠區發展起來,眼下正是上班時間,也是縣城中最為活躍的一段時間,大概過了八點,這一波人潮也就漸漸褪去,從這片居民區彙去縣城另一半的工廠區了。接下來的整個上午,都是在監視著隔壁方麵那個被寄生者中過去的,其實那個男人在房間裡也沒有什麼多的花樣,隻是躺在床上偶爾捂著被子彈射穿的小腹露出痛苦的神色,偶爾去一次洗手間,出來發呆,或者從身上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看。珊瑚說那多半是他女朋友的照片。這男人也不是什麼帥哥,珊瑚初當特務,過了半天的新鮮期後也就沒什麼興趣再盯著他,這事情畢竟還是太單調了。事實上珊瑚總是許多古靈精怪的注意,兩人一起窩在房間裡就算打遊戲牌聊天藍梓也不至於無聊,不過到得下午時分,珊瑚還是不想再呆在房間裡,決定拉著藍梓出去玩了。下午陽光明媚,兩人一路穿街過巷,縣城中也有規劃得比較好的居民區,不過大部分地方還是顯得有些雜亂,各種小巷縱橫交錯七拐八折,三兩層的小樓,如蛛網般的各種電線,生長在小巷之中的樹木,一半籠罩了巷道的上空,另一半侵入旁邊的院子,陽光便從樹葉的縫隙間透過來,房屋上方晾著的如同彩旗一般的衣服和被單,開在深巷之中的小小店鋪,巷道拐角拜土地公公的小神龕,珊瑚蹲在旁邊祈禱一番。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兩人嚼著泡泡糖走在城鎮的街道邊,珊瑚不太會吹泡泡,噗噗噗地吹了幾次,隻是吐出來一些口水,藍梓頗有自知之明地不去獻醜,經過一個網吧的時候,珊瑚便興致盎然地拉著藍梓進去玩遊戲了。這是間烏煙瘴氣擺設雜亂的小網吧,正是暑假期間,各種放了假的學生聚集在這裡,嘈雜聲一片,兩人進去的時候,隻能找到一台剛下機的電腦了,藍梓對於玩遊戲倒是沒什麼大的興趣,先是讓珊瑚玩,他在後麵看,不過珊瑚用慣了性能超好的家用機,這時候摸著網吧裡的鍵盤鼠標就有些不適應,最後還是讓給了藍梓,兩人打開一個名叫《幻世錄》的遊戲,一邊聊天一邊玩,珊瑚坐在藍梓身後的凳子上不時的指手畫腳一番,其實也蠻開心的。網吧過道人來人往,珊瑚托著腮幫與藍梓一同玩遊戲,大概玩了一個小時,又改玩反恐精英,一個人挑戰十六個電腦恐怖分子,每人玩一局看誰殺人多。在嚴格限製了能力的使用之後,藍梓的瞬間反應能力也隻是普通人的水準,比珊瑚厲害但也厲害不了多少,兩個菜鳥級的家夥輪流交換玩個不亦樂乎。不一會兒,旁邊座位上上機的那人走開了,有人走過來將手拍上珊瑚的肩膀,珊瑚一聳肩跳開了,瞪著眼睛往後看。“哎,你不上嗎?”拍珊瑚肩膀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長得還是有幾分帥氣的,好心地提醒著珊瑚,珊瑚看看旁邊的座位,搖了搖頭:“我不玩,你坐吧。”隨即“該我了該我了”跑去搶藍梓的座位。那年輕人看來是這網吧的常客,坐在旁邊搗鼓一陣,呼朋喚友的大概認識很多人,藍梓跟珊瑚玩得開心,倒也沒怎麼管這些,片刻之後,那年輕人倒是朝兩人這邊問了一句:“外地來的吧?”兩人的口音自然與本地人不同,再加上珊瑚的打扮,少女雖然留個光光頭,但一身的打扮看似隨意其實還是蠻講究的,畢竟生活在謝述平行之薇那樣的家庭裡,平日裡接觸到的著裝教育、禮儀教育,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來的氣質與一般人總有些不一樣。珊瑚擺出不跟陌生人講話的態度坐在一邊裝乖乖女,藍梓倒是一向都很有禮貌,隨口回答幾句,幾句之後又是幾句,大抵是他們過來乾嘛啊,走親戚還是旅遊啊,如此這般。到達陌生的城市,遇上熱心人,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又過得一陣,那年輕人離開座位一會兒又回來,拍拍藍梓的肩膀:“對了,打CS一個人的話多沒意思,一起來吧。”藍梓看看珊瑚,珊瑚撇撇嘴:“好啊。”倒是無所謂的樣子。這時候網吧裡盛行的聯機遊戲多半也就是CS與星際兩種,不一會兒新的主機和地圖建起來,算是一個一共十二人的小比賽,藍梓與那年輕人在一邊,另一邊的六個人坐在電腦室裡另一側,打起來之後才發現雙方其實倒並不怎麼和睦,互有輸贏之後彼此諷刺一番,不像是那種朋友間有好的奚落。藍梓玩遊戲的水平不高,兩次單人遭遇戰被對方乾掉,那邊就冷嘲熱諷一番。“請外援又怎麼樣?”“你這外援不怎麼地嘛。”“回去再多練練吧,這種水平也來打CS。”“美女,高手在這邊……”珊瑚嚼著泡泡糖,黑了一張臉,用力掐了藍梓的手一下:“不許再輸下去了!”藍梓歎了口氣:“好吧。”新的一局開始,藍梓活動了一下鼠標,隨後彈出去將鼠標靈敏度調到了最高,控製人物衝出去,遇上第一個人,開槍爆頭,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爆頭、爆頭、爆頭……珊瑚在後方歡呼起來。當藍梓將反應速度加快到普通人的好幾倍之後,誰還能跟得上他的速度,直到幾局之後藍梓在一次一對四的情況下將對方四人全部點射殺死之後,對麵為首的一人就陡然間爆發了:“媽的!你開掛!槍槍爆頭,哪有這樣子的事情,你當我白癡啊!”這句話一出,那邊的幾個人都一齊站了起來,隨即這邊的年輕人與他的幾名同伴也站了起來,氣氛瞬時間劍拔弩張:“傻彪,什麼開掛?有膽打你輸不起是不是!”藍梓跟珊瑚坐在那兒眨著眼睛,看著雙方對罵了起來,有的是方言,兩人也不太懂。藍梓其實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跟珊瑚說道:“會不會太過分了?”珊瑚笑得開心,鬼鬼祟祟像隻小鬆鼠:“也許要打起來了,我們先溜掉吧……”話是這樣說,這時候兩人也算是網吧的焦點之一,當然不可能拔腿跑掉,畢竟又沒有開掛,哪有這個必要。這兩邊對罵的氣氛熱烈,看雙方的樣子也都是些爭勇鬥狠的人,有個人臉上還有刀疤,但是十一個人對罵了好久,接下來的發展卻讓藍梓跟珊瑚有些看不明白,對麵以那“傻彪”為首的六個人掏出了三百塊錢拍在了電腦桌上,隨後罵罵咧咧瞪著藍梓跟珊瑚咬牙切齒地走掉了,那年輕人才過去拿錢,藍梓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之前是打錢的。接下來幾個人聚集過來,當然也有誇藍梓CS打得真好的,問他是不是專業選手之類,隨後便也有人說道:“媽的,我還以為傻彪他真的敢動手呢!”“他沒傻到家吧,想死啊,誰不知道阿宏跟的是誰,到時候弄死他……”幾個人罵罵咧咧,言談之中隱隱透露出那年輕人很有背景的樣子,那名叫阿宏的年輕人倒是笑了笑:“說笑的說笑的,對了,正好贏了三百塊,又是晚飯時間了,大家一起去酒店吃一頓,怎麼樣。”五個人中,其餘的四人與方才那傻彪差不多,都有些江湖氣,這被稱為阿宏的則稍有不同,他的邀請做得還算得體,不過珊瑚已經挽起藍梓的手:“不了,我們還有事情,要先走了。”那邊便又要給藍梓一百塊,口中說著錢雖然不多,但畢竟是大家一塊賺的,珊瑚跟藍梓還是拒絕了,最終隻是讓他們給付了網費。對於藍梓跟珊瑚,這件事隻是這個下午的小小插曲,談不上有多麼特殊的意義。當兩人離開之後,以阿宏為首的這五人也下了機,走在街道之上,其中一人笑道:“喂,阿宏,你是看上那外地的小美女了吧。”那阿宏瞥他一眼:“那又怎麼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那就追啊。”“哪有見一個就追一個的,沒看人家男朋友看得緊嗎,就是不知道他開的是什麼掛……”“真開掛的?”“開玩笑,你看過誰能槍槍爆頭的,當然是開掛的,可惜我後來看過他們的電腦,沒找到什麼外掛之類的東西,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嘖,可憐的傻彪,隻能打落牙和血吞了……阿宏,看那美女的樣子,家裡條件估計很好,要是能追上,說不定少奮鬥幾十年啊。”“少想這些,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今晚還有事情要做,我倒是真想試試看,哈哈。”“聽說今天晚上跟費老大出去做事?”“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跟費老大去接待兩個人,聽說很有來頭。”阿宏揮了揮手,灑然一笑,“估計是真正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