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奶奶已經確定了大白兔奶糖肯定被老四家的偷吃了一些。
要不是想著大閨女回來一趟不容易，想多跟她說說話，她能把鑰匙給老四媳婦嗎？
想到那些奶糖，她心疼的不行。
懶得跟她這沒皮沒臉的人計較，“還不快把水端過去。” 安奶奶臉一拉。
範春梅被罵了也不在意，反正便宜已經賺到。
安景之湊上來幫忙，“奶，我幫你端糕點盤子吧。”
安奶奶看了他一眼，這也是個小混蛋。
“端吧。”反正她就在這盯著，不擔心這小混蛋偷吃。
她卻沒想到安景之不是想要在她麵前偷吃，隻是想在安京梅麵前賣個好。
安景之雖然被兩口子養得白白嫩嫩，但相比真正的城裡孩子還是有些營養不足。
小小的一個，懷裡端著一個盤子，雖然不重，但他故意露出來的倔強堅強的表情看著就讓人心疼。
安京梅連忙接過他手上的盤子放到桌上，“端不動你就彆端了，小心把自己摔了。”
安景之露出牙齒笑道：“沒事的，一點也不重。”
安京梅看了更加心疼，對跟著走進來的安奶奶道：“娘，你也是的，景之年紀還小，讓他端著東西乾什麼？”
安奶奶：“……”
哪個農村九歲男娃端個糕點盤子還成重活了？
老太太的表情一言難儘。
每次一跟老四家扯上關係，她總是心裡憋屈，索性跳過這個話題。
母女倆說起了安京梅在婆家的事情，說起了她工作的事情，又給她講了家裡發生的事。
她一個勁兒的讓安京梅多吃，安京梅反而一個勁兒的投喂安景之。
最後，明明是為了招呼大閨女才拿出來的糕點，大部分都進了安景之跟範春梅的肚子。
把安京梅送走時，已經快到吃飯時間。
安京梅回鎮上的路程不近，得騎著自行車趕下午的班。
老太太把地裡乾活的安老五叫回來送安京梅。
順便再讓老五回來的時候去公社看一看他對象，尋思下哪天上門提親比較合適。
盤子裡的三塊核桃酥隻剩下一塊，其中一塊是安京梅吃的，一塊進了安景之的肚子。
大白兔奶糖被安景之跟範春梅吃的隻剩下兩顆，倒是地瓜乾還剩下一大把。
安奶奶沒理會眼巴巴的看著盤子的母子倆，直接把剩下的東西都放回了櫃子。
晚飯後，她咬牙把櫃子裡的桃酥全都分給了其他孩子，除了老四一家都分到了。
老四家的都偷吃兩回了，其他的也是她的親孫子孫女。
就連安國昌也分到了半塊核桃酥。
……
敲定好日子後，楚永萍的母親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
“你真的確定好了？就是他了？媽跟你說過，這女人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
楚永萍想到去安國昌家裡的事，臉上露出笑容，“媽，我確定這輩子就是他了。”
“他為人和氣，脾氣好，又是大隊的記分員。”
“他家裡也沒什麼負擔，他姐姐是供銷社的銷售員，他二哥也能在地裡賺工分，三哥也是部隊裡的。”
“他家裡的嫂嫂們也很好相處，他媽看著也不像是個會苛責兒媳婦的。”
“媽，我真的想清楚了。”
楚永萍母親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
“媽對他也沒什麼不滿意的，隻是他家的條件就擺在那裡，要是結了婚，你以後就得公社村裡兩頭跑，不能像現在一下班就回家吃飯了，媽是擔心你太辛苦。”
“你光說他家的好，你咋沒想想他四哥一家的情況？他們現在還沒分家，以後他四哥一家吃的用的，也有你們的一份。”
楚永萍笑道：“媽，這有什麼關係，雖然他四哥一家比較懶，但也不是啥事兒都沒乾，而且他爹娘不是還在嗎？能占我們多少便宜？”
“更何況國昌已經跟我說了，以後我的工資隻要往家裡交一半當夥食費就行，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放著。”
楚永萍母親沉默了一會，“行，該說的媽也跟你說清楚了，既然你認定了，那媽就不勸了。”
“隻是一點你得知道，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雙方父母見過一麵後算好日子 ，轉眼就到了結婚的日子。
特殊年代一切從簡，新郎新娘穿著頗具時代特色的軍綠色衣服拍了結婚照，又宴請了村裡人吃了一頓飯，打了結婚證後婚事就算完成了。
家裡的兒子除了當兵的老三都已經有著落了。
老太太把家裡的事都讓安老五和安景之輪流寫成一封信寄去安老三所在的部隊。
等安國華收到信，已經是年後了。
安國華當了好幾年的兵，因為文化的原因，隻能在部隊當一個不大不小的排長。
要是結婚，人家也不能跟著隨軍，隻能守活寡，所以安國華一直想等自己拚到能隨軍的乾部再結婚。
但這幾年來他已經有些心灰意冷了。
不管他再優秀，文化這一關過不去，這提乾的事兒永遠也輪不到他。
他在想，兄弟們都結婚了，他是不是也應該放棄打拚轉業回家鄉了？
信中著重說了安景之的天分，安國華相信他爹娘不會拿這事騙他。
他吃了沒文化的苦，太明白讀書的重要性了。
但他又不太放心老四夫妻倆。
孩子聰明，這是好事，但如果不好好教育，這孩子以後還能不能繼續出息，那就是兩回事了。
爹娘年紀大了，還要管著家裡，哥哥弟弟都結婚了，肯定是優先顧著自己的小家。
老四兩口子又是不靠譜的，要是孩子好好的天賦，給他們教歪了……
宿舍的隊友看到他拿著信愣愣出神就問道：
“怎麼了？家裡有事？”
安國華慢悠悠地收起了信，“沒事，就是有些想家了。”
“誰不是呢？我今年攢了不少假期，打算明年回一趟家。”
“你呢？”
安國華也不太確定，他要繼續再拚一拚那個可能性嗎？
還是拿了轉業費回家，就近盯著老四兩口子，不要把孩子教歪了？
爹娘年紀也大了，自從當兵後他就回過兩次家，每次還隻在家裡待了一天。
天氣漸漸變暖，安景之讀書的事提上了日程。
過完一個年安景之今年十歲，安燕華也十五歲了。
安景之要讀書不乾活，範春梅要監督安景之讀書，所以也不乾活。
老兩口不可能讓他們全家人都不乾活，所以重擔就落到了安國榮和安燕華兩人身上。
一個冬天過去，安燕華覺得自己直接瘦了好幾斤。
她摸了摸臉蛋，還好有雪花膏防風防凍，她的臉蛋還在。
“小弟，你可要好好讀啊，要不然你對不起我和爸。”
安燕華舉起長出凍瘡的雙手，可憐巴巴道：“你看我的手，都是乾活乾的，你早點讀出名堂來 ，你姐我就不算白受苦。”
安國榮也捶了捶腰，“對呀，兒子，你要是給我考個鴨蛋回來，我可讓你現在就給我養老了！我的老腰啊。”
安景之看了看安燕華的雙手，估計他媽範春梅也差不多。
雖然範春梅可以借口給他輔導功課躲懶，但自己女兒在乾活，她不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一點也不管。
至於他爸，他抿了抿嘴。
冬天裡的活本來就少，今年又沒有讓挖溝渠，他爸能有多累？
“姐，你放心，隻要你聽我的，我以後指定讓你過好日子。”有他這麼一個出息的弟弟，他姐什麼樣的人家找不到？
“好弟弟，”安燕華淚眼汪汪，“總算沒有白疼你，你那些襪子可臭了。”
安景之不服氣，“你胡說，我的襪子怎麼會臭？那明明是你一直放在那裡不洗才變臭的！”
安燕華，“你自己幾天才換一次襪子，你不清楚嗎？你襪子不臭，下次你脫下來你自己聞！”
安景之：“……那我不是就三雙襪子嘛，天氣又冷，穿一天就洗的話，我哪有襪子？”
原本隻有兩雙，多的那一雙還是他用自己的錢買的，剩下的其他錢都在冬天補貼家裡花完了。
範春梅每天幫安燕華乾一些活，剩下的時間都在偷懶，也不太清楚安景之目前學到什麼程度。
“景之，馬上就要開學了，你打算讀幾年級？”
安景之想了想，“讀五年級吧。”
安國榮詫異，“你已經學到五年級了？！”
“哎喲，我兒子就是聰明呀！哈哈哈！”叉腰大笑。
範春梅拍了他一巴掌，打斷了他的大笑，“跟你有啥關係？景之是我指導的！”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事，安國榮滿腹怨念。
“你蒙彆人就算了，跟我還說這話？你以為我不知道，每天趁著大家都去上工，你就在屋裡睡大覺，壓根就沒輔導兒子！”
“太不公平了，憑啥我要出去上工，你在家裡睡大覺！”
範春梅瞥了他一眼：“就憑我是高中生。”
安國榮嘟嘟囔囔，“啥高中生，你那根本就沒畢業。”夫妻十幾年了，他還能不清楚對方是啥德性？
考上高中估計都是踩了狗屎運。
“那咋滴， ”範春梅理直氣壯：“總比你小學沒畢業厲害。”
安國榮：“……”
他咋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
自從兒子要讀書之後，家裡盯他乾活盯得越來越嚴 ，想偷懶都比以前難。
兒子沒讀書那會兒，他想偷懶就偷懶。
“兒子，你可得努力讀書啊，爸為你付出了太多了。”
他經常在地裡磨洋工，每天賺到六工分就停手，反正他媳婦兒也會偶爾做一些，夠他們一家吃喝了，自從兒子說要讀書之後，他每天都是十工分！
為了以後的美好日子，安國榮決定，再忍忍！
安景之可不吃他這一套，“爸，明明就是你平時太懶，爺爺奶奶實在看不下去了，跟我有啥關係。”
安奶奶他們現在就用讀書這事拿捏安國榮，知道安國榮以後想靠著兒子享福，這時候是最好糾正他的時候。
“咦，你這小兔崽子，像我。”安國榮笑道：“不過你這麼能說嘴可不行，你年紀小，五年級的孩子都比你年紀大，你可打不過他們。”
“打不過就跑知道不？好漢不吃眼前虧，回頭咱們再找回來。
這一日，陽光明媚。
安國榮高興的請了一上午的假去帶安景之報名公社小學。
正好楚永萍也要在公社工作，比較熟悉公社裡的情況。
安國榮帶著安景之先去了一趟公社，找到楚永萍，再由楚永萍帶著他們去公社小學報名。
安景之不是按部就班的上學，他是跳級，所以安國榮心中也不清楚這程序是咋樣的。
還是有熟人在身邊幫著比較放心，到時候正好可以去五弟妹家吃頓飯再回家。
楚永萍嫁到安家幾個月，每日上班早出晚歸，跟他家人接觸也不多，比較熟的是範春梅。
她跟範春梅倒是相處的還不錯。
得知安景之的天分後，她也非常驚訝，考教幾次後總算確定這孩子確實是個讀書苗子。
這樣她媽顧慮的事情估計也能解決了。
這孩子這麼聰明，以後四哥一家根本用不著他們操心。
楚永萍早就打聽好了公社小學的情況，通過公社的同事認識了小學的一個老師，來到學校後，老師領著他們進辦公室。
得知安景之要跳級的情況後，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二年級試卷給他做。
“這是一張二年級的數學試卷，一個小時能做多少做多少。”
父母總會下意識地誇大孩子的能力，這老師還是不太相信他們這小地方能出這麼厲害的人。
安景之看出對方所想，直接在桌子麵前坐下。
他做題的時候，安國榮他們就坐在旁邊等待。
六十分鐘的小學二年級數學試卷安景之僅用了十分鐘就做了。
老師看到他站起來後問道，“是有什麼問題嗎？”
“我做完了老師。”
老師有些驚訝，接過安景之手上的試卷查看。
居然全對。
字雖然有些稚嫩，但也清晰明了。
可以自學，還能說他聰明，但一下子就能寫出那麼好的字，就不太好解釋了 ，他故意寫得像初學者一樣。
“你以前做過？”
這份試卷就要她親自來做，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了。
可麵前這孩子沒讀過書，隻靠自學而已。
能把試卷做完並且全做對，跟十分鐘做完且全做對，這是兩個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