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穿過來假裝看書的安景之終於理清楚腦海中的記憶。
一個路過的遊方道士聽到安家跟接生婆的對話,知道他家剛剛生了一個兒子,想要討點喜錢就上前說安家紫氣衝天,有文曲星投生。
果然安爺爺安奶奶聽到道士的話很高興的就給了人家十文錢。
那遊方道士胡亂說的話,卻讓安爺爺和安奶奶一輩子都深信不疑。
有道士的批言,加上原主又是家裡唯一男娃,安家就決定供他讀書。
他有兩個堂姐,一個堂妹,叔叔伯伯們也都盼著他讀書有出息,以後可以給家裡人撐腰,對於全家供他讀書的事情並沒有意見。
不然就原主爹整天不務正業,親娘到處講閒話家裡都找不著人的樣子根本不可能供得起原主讀書。
原主也確實是有些聰明勁頭。十四歲時第一次下場就中了童生。
這讓安爺爺安奶奶更加堅信自己孫子是文曲星下凡,安家其他人也開始相信這件事。
原主一出生就沒碰過家裡的任何活計,家裡人什麼事都緊著他來,隻要他在家都會下意識的放低聲音,生怕打擾到他念書。
但原主並不懂得感恩,反而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對於供養他的叔叔伯伯們原主心裡鄙夷他們的肮臟無禮,對著照顧他給他洗衣服的嬸娘也沒什麼好臉,維持著他所謂的讀書人的清高姿態。
就連親爹親娘,他心裡也沒有多少尊重。
在安爺爺安奶奶麵前表現乖巧懂事,也是因為他們兩個老人決定了他能否在學院讀書。
第一次下場就中了童生,他開始得意忘形。再加上安爺爺和安奶奶和他說多了,他也認為自己天生不凡,沒準還真是文曲星下凡。
對於學堂的課業開始怠慢,沒了從前的勁頭。被那些同窗捧了幾句變的飄飄然,跟著他們到處瞎混。他一個童生還去參加什麼詩文會,不僅花光了家裡給他讀書的筆墨錢,也把功課給荒廢了。
第二年秀才考試下場他毫無意外的落榜了。
原主家人怕他傷心還安慰他,不給他太多壓力。他自己心裡脆弱反而覺得家裡人是看不起他。平時不是為了拿錢就不回家,在學堂書也不念,還染上了賭博。
最後欠下了不少債,賭坊的人看他有童生功名不敢動他,跑到他家裡去要債,最後安爺爺變賣了家裡的田產才補上了這個窟窿,全家也得知原主乾的事。
其實他那些伯娘嬸嬸們早就看穿他瞧不起人的樣子,不過是盼著他以後有出息,能幫下家裡,所以才對他一再忍耐,這下可好,家裡辛辛苦苦賺來給他讀書的錢,他們省吃儉用都舍不得花,原主居然拿去賭博,還給家裡欠了一屁股的債,田地都賣光了。
這些人也受夠了,不再指望著原主,如果還要供他讀書就要分家。
安爺爺和安奶奶自然也很傷心。但心裡還是相信自己的孫孫是文曲星下凡,堅持要供他讀書,改換門庭,同意了分家。
家裡的田地都賣光了,就分了點鍋碗瓢盆。壓箱底的錢,安爺爺和安奶奶隻拿出一部分了,更多的留下來準備繼續供孫子讀書。
按照鄉下規矩,老人分家跟老大住,安家大兒媳婦也沒虧待兩個老人,雖然不滿意兩個老人拿自己的錢去補貼原主,倒也沒說什麼。
原主輸光家裡田地後每次看到他大伯娘都心虛,上門要錢一般都會刻意避開她。
他就這麼一直掏老兩口的棺材錢,眼看這邊要不出錢了之後再也沒來過。
他在縣裡不僅學會賭博還學人家喝酒。
在一個深夜裡醉酒淹死在池塘,安奶奶安爺爺三天後才知道原主的死訊,兩個老人一夜老了十歲,第二天就撒手人寰,還是那安家大兒媳操辦的原住跟安爺爺安奶奶後事。
安父安母呆愣愣的一直看著兒子的屍體,三天都沒進過一滴米水。
從此以後,喜歡出門嘮嗑的安母再也沒出過門,安父也變得沉默寡言。
……
古代的曆史中14歲的童生其實也算不得多厲害,10歲的秀才都有不少。
但大部分人都出生名門不缺教育資源,或者運氣好有名師指導。
而原主的授業恩師隻是一個普通老秀才,原主能在他的教導下十四歲第一次下場就能夠考上童生名額其實本身就是個不可多得的聰明人。
可惜原以為家裡對他保護的太好,讓他隻知道讀書,對於外麵的誘惑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彆人一句話就能捧得他飄飄然,忘乎所以,最後害了一家人。但如果他能踏踏實實繼續讀書,安家改換門庭也隻是時間問題。
安景之放下書本準備收拾書袋回家,今日是學堂一月一次放假的日子。
突然有人拍安景之肩膀,“景之,收拾好沒?走呀?再不去就要遲到了。”
安景之不動聲色的挪開了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淡笑道:“不了,今日家裡有事就不去了,麻煩孫兄替我向大家道個歉。”
孫庭文怪異地打量他一眼,上次帶他去詩會不還興高采烈的嗎?還拜托他下次一定不要忘記帶他去。要不是看他考上了童生,有點意思,誰理他?這次怎麼突然這麼冷靜?
“你家裡有啥事兒?昨天不是說好了嗎?你這突然不去,大家可能會對你印象不好,以後都不邀請你了。”
安景之微笑道:“實在是事出有因,真是抱歉了孫兄,你快去吧,彆讓我掃了大家的興。”印象不好管他啥事?
記憶裡這些人可沒把原主真的當成一個詩友,無非是看他年紀小,被人捧了幾句就飄飄然像個傻子似的,帶他過去耍弄一番罷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一次他們還特地整了一個題目讓他來做詩,先拱火說他這麼年紀輕輕就能考到童生,想必詩詞方便也有過人之處。然後讓他一個連格律都沒看過的人現場做詩。
原主哪會?被人捧得正心裡舒坦又不想落了麵子,最後臉色憋得通紅,毫無意外的連個屁也沒寫出來,在眾人嘲笑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他們就是吃準了原主愛麵子,故意先捧他,再給他出難題,讓他下不了台,不然一個童生沒做過詩就沒做過唄。這是很奇怪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