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俊帶著她回到了家鄉,他們決定,一直逃走,不如回來,徹底的解決了事情。她一直不願回來,但是,因為俊,她還是答應了。因為俊離開,他的兄弟們都四散各地,沒有了凝聚力,現在他回來,又有大半也跟了過來,有人說,穆鐘帶了人到處找他,揚言見到他一定要切掉他身上能切下的所有東西。晚上他們躲在他朋友家裡,她整夜的無法入睡,總是在擔心他們會不會被捉到,他便整夜整夜的握著她的手,跟她說話。白天,他將她交給他的兄弟們照看,然後他一出去就是一天,她因為擔心他,總是哭,好像每天早上他離開,便是最後一次見他一樣,她痛恨那樣的彆離。她不知道他到底處理的怎麼樣,他也一直沒有告訴她,但是,那陣子總算是安靜的,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直到……那一天,她跟人一起出去買東西,誰知,剛出了巷子,就被人跟上了,她被人穆鐘的人捉走,他們逼問她俊住在哪裡,她怎麼可能說出口,讓她給俊打電話,她也死活也不願打,後來,穆鐘出現,他吸著煙,輕蔑的將煙灰撣在她身上,他說,“聽說,俊那個小王八羔子,疼你疼的跟什麼似的。”莫子言憤恨的瞪他,轉過頭去,一句話也不說。他說,“我想到一個可以讓他自己來送上門的好辦法……”他的奸詐,讓子言覺得害怕。他給人用了眼色,一會兒,她就看到有人拿了針管過來。她知道這是什麼,這是會讓人上癮的毒品……她驚的大喊大叫,穆鐘捏著她的下巴,說,“哥哥這是對你好,你嘗過就知道這東西有多好了。”她最終還是無法逃脫,被人按著打下了毒品,那是她第一次吸毒,用那麼慘烈的方式,她顫抖著蹲在角落裡,吐的天翻地覆。第二天,她被送了出去,沒有人跟著她,她走在路上,心裡害怕,但是,她不敢跟任何人說,她哭了一路,回到了俊住的地方。她撲向俊的懷裡泣不成聲,他問她,“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她想了想,還是默默的搖了搖頭,他皺眉,“言言,你要實話告訴我,不要瞞著我,如果他們動了你一根毫毛,我馬上……”莫子言還是搖頭,她說,“放心,他們怎麼敢動我,他們難道不知道我姓莫嗎。”他半信半疑,但是卻還是沒說什麼。她怎麼敢告訴俊,那時她還懷著僥幸的心理,她想,都說毒品有多可怕,但是,她或許不會上癮的,她想,她的克製力很強,就算上癮,她也能戒掉的,但是,第一次沾染毒品的人,都是因為太過自信,以為自己一定能克製,可是毒癮發作時,才會明白,麵對那些邪惡的毒品,到底人心有多麼的脆弱。她第一次發作時,根本早已將什麼都拋到了腦後,多少個人按著也沒有用,俊抱著她,對她一遍一遍的說對不起,她哭著,她簡直想一死了之。那次,她被捆在床上兩天,等她清醒過來,有人告訴她,俊找穆鐘報仇去了。莫子言趕到他們約好的樓頂時,卻沒看到兩個人,她便四處去找,最後,在一條街區外的籃球場,找到了兩個人,然而,那時穆鐘已經倒在了地上,胸口插著尖刀,俊站在那裡,惶然失措。她拉著他逃走,後來,俊覺得不行,還是要回去看看,她還哭著叫他不要回去,她已經嚇壞了,之後的多少年,她都能夢到那一幕,那個還年輕的身體,蜷縮在地上,滿身鮮血,抽搐著,與動物世界裡那些垂死的動物一樣。但是俊還是堅持著回去看,穆鐘已經被人帶去了醫院,他們趕到醫院後聽說,穆鐘不治身亡。俊就這樣,成了殺人凶手。莫子言彆無選擇,她回家去求莫成凱,讓他救救俊。莫子言跪在莫成凱麵前,任他打罵,她說,隻要能救俊,她什麼都聽他的。莫成凱歎息了一陣,坐在那裡,說,“好,我會救他,但是,前提是,你要離開他。”那天,莫成凱動用了他所有的關係,花了大量的金錢,一夜之間,將她和俊所有的檔案抹去,將俊所有的照片,信息,都毀掉,然後,製造了俊與人打架鬥毆致死的事實,他讓俊自己離開,再也不要回來。莫子言唯一的要求,是想要送他一程。但是就是這樣,莫成凱也不答應。於是,她與俊最後一次見麵,是在醫院長長的走廊上。莫成凱的臉鐵一樣的冰冷,站在後麵看著,奇怪的是,她一滴眼淚也沒掉,從前那麼愛哭的人,這一次,隻是用顫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他說,“言言,你會活的更好的,你一定能活的更好。”他說,“再也不要哭了,好嗎?”事實上,從那天起,她真的再也沒有掉一滴眼淚,直到他再次出現……他從醫院的走廊上消失的時候,她再也忍耐不住已經在泛濫的毒癮。那天,她進戒毒所,之後斷斷續續的戒毒一年,那一年的時間裡,有時在戒毒所,有時在家裡,她燒掉了關於俊的所有東西,以為那樣就能忘記他,她每天將自己埋進書本裡,她開始考大學,那一年,天空似乎變得很灰暗,那一年,她脫下了身上時髦的衣服,丟掉了以前喜歡的化妝品,剪掉了長長的頭發,她沉默寡言,自閉在家裡。那一年,莫成凱請了心理醫生來治療她的自閉症,然而,卻一直沒什麼用,她每天隻知道學習,燒東西,不跟人說一句話。然而一年後的某一天,她仿佛突然受到了什麼啟迪。她走出門去,來到紋身店,在腰間紋上了俊的名字,然後,她考上大學,重新開始接觸社會。她一直自責,因為她,所以俊才會一氣之下,殺了穆鐘,因為她,俊才成了殺人犯,不得不遠走他鄉。然而,今天卻有人告訴她,殺人的不是俊,是林安森。她哭著攥著林安森的襯衫。林安森定在那裡,臉上也仿佛石膏雕像一樣,沒有任何變化。他是早已經忘記了穆鐘,因為那時隻是年紀小,在他們那個圈子裡,誰沒有個年少輕狂?他那時很不聽話,林家兩個兒子,林安逸是大家的榜樣,他卻是大家的反麵教材,他外出打架,跟混子一起稱兄道弟,他揮金如土,紈絝子弟。如果不是今天有人提起,他確實已經忘了,忘了穆鐘曾經死在他的麵前,家裡人,也早已絕口不提這件事,更何況,穆鐘不過是一個小混混,沒有背景,沒有勢力,他死於不死,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他拉下了莫子言,握著她的手腕,看著她,“你說什麼?莫子言,你說什麼?”她滿臉淚痕,看著他,“我說,我恨你!”她推開他,倒退了兩步。他皺著眉上前,“不,不是這一句,你說,你愛上了我!”她苦笑,看著他,“愛上你?愛上你這個殺人犯嗎?”他愣了愣,眼中濃鬱的灰暗,久久沒有散去。然後,他轉而看靠在門邊看笑話般的穆晨曦,“所以,你才會有這些資料?因為,你是穆鐘的妹妹?”她淡淡的笑笑,眼中,卻慢慢染上的惡毒的仇怨,“林安森,你沒想到吧?沒錯,我是穆鐘的妹妹,你從前見過我的,可是,你是林二少,貴人多忘事,肯定已經忘了我了,但是沒關係,我記得你就行!”她看著站在那裡,一臉茫然的莫子言,說,“我恨你們全部,因為你們,我們家才變得支離破碎,我哥雖然不好,但是,他是家裡唯一的支柱,沒了他……我們家變成了什麼樣,你們不會知道……”她淡淡的聲音裡,帶著仇恨,“莫子言,我恨你,當時我哥還沒有死,可是,你跟尹俊秀見死不救,竟然就那麼逃走了。”她又看著林安森,“林安森,我也恨你,因為一些小事,就動手殺人,更可惡的是,因為你姓林,利用背景關係,竟然可以逍遙法外,今天你竟然說,你已經忘了他……”穆晨曦吸了口氣,莫子言看見,她眼中已經含著淚水,隻是用力的吸氣,才不讓眼淚流下來,“但是……我更恨的是……我竟然會真的愛上你……林安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