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感覺這京城醫院裡的拖鞋,都比我們的好穿?”呂文斌用腳掌磨了兩下地板,力氣大的像是要將地板皮給搓起來似的。
“可能是因為我們的拖鞋會洗?”孔文山麵對淩然等大佬的時候自然很乖,但懟人的技能也是點過的。
呂文斌嘿嘿的笑了兩聲,瞥了一眼麵帶歧視的孔文山,道:“你的觀察力和判斷力都有點問題啊……”
“人參公雞?”孔文山眼神一凝。就算你賺的多,豬蹄店的規模大,身體健壯,年輕有為,跟的領導有實力,提升的空間比我大……那也不能如此欺負人啊!
左慈典見他們三兩句話就說出了火氣,立即站出來,笑嗬嗬的插到中間,道:“這邊拖鞋確實好穿,不像是我們的拖鞋,都是廠商送的,素質參差不齊的。不過,孔醫生,有一點你可說錯了。”
“哦?”孔文山也不想吵架,情緒放鬆了一些。
“我們的拖鞋可是真的會洗的,論院感的管理,我們醫院的院感科,是害怕淩醫生的。”左慈典開了半個小玩笑,並自己笑了出來。
孔文山也笑了一下,氣氛陡然鬆弛下來。
“去看手術?”左慈典重新打招呼似的。
“不然呢。”孔文山無奈道:“手術都讓你們給做去了,我等不就隻剩下看的份了。”
魏嘉佑等人自然是有手術做的,但像是孔文山這種弱一點的主治,本來做的也就平平無奇,在手術資源變得緊張的時候,自然就搶不到位置了。
這種情況,左慈典等人實在是太熟悉了,不禁相視一笑,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道:“看手術也有助於提高技術,你不虧的。”
“這個月得少拿好幾千塊錢獎金。”孔文山嘟囔了一句,眼角一瞥,道:“你們霍主任又來了。”
左慈典,呂文斌等人全都警醒起來,但都各自做自己的事,沒有一個左顧右盼的。
上一個打招呼的家夥,已經被找茬罵的狗血淋頭了,從而釋放出了明確的信號——當我老霍沒來。
霍主任罵人是很凶的,尤其是在他罵人很凶的時候。
以霍主任罵人數十年的經驗,噴一場會議裡素未蒙麵的陌生醫生,都可以噴的對方懷疑人生,噴自家下屬,那就更不用說了。隻不過,霍主任平時都不會火力全開的噴自家人的,這樣做也是有必要的,否則下屬紛紛辭職了,他孤家寡人的,也怕沒人乾活,沒空出去開會了。
但這一次,霍主任找茬噴人,噴時雖短,強度卻不低。
眾人私底下總結經驗,很快就得出了結論——裝作看不見霍主任,就能躲開災禍。
這次也是一樣,左慈典等人互相看看,保證沒人觸黴頭以後,就該做什麼做什麼。
孔文山咧嘴笑,輕聲道:“皇帝的新裝。”
“你大點聲說啊。”呂文斌橫了孔文山一眼,道:“你大聲說,我們全都可以當做聽不到……”
“轉身就走。”左慈典補充了一句,算是計劃的一部分。
孔文山被頂了一句,也沒有不高興,反而笑道:“算了,你們也不容易,伺候這麼一位主任,不容易吧。”
“伺候哪個主任容易了。”左慈典用非常過來人的語氣說了一句。
“說的……也是。”孔文山不禁露出了深有感觸的表情。
左慈典並沒趁機建立革命情誼的意思,他瞅了眼霍從軍消失的方向,道:“我要睡一覺去,這輪該誰了?”
“我唄。”呂文斌打了個哈欠,道:“我去盯著。”
“盯著……霍主任?”孔文山訝然:“你們竟然還派專人盯著自家主任?”
左慈典同樣驚訝:“你們沒有嗎?”
說完,左慈典用奇怪和失望的眼神看看孔文山,邁著尚不老邁但緩慢的步子,挪向心之向往的雙人床休息室。
孔文山愣了愣,直到左慈典走遠了,他才滿心疑慮:“大家難道都偷偷派人盯著主任的?”
呂文斌等人自然是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孔文山喃喃自語:“唔……老左經驗豐富,或許真的是透漏出了秘訣的。是的,霍從軍那麼難搞的老幫菜都被老左馴服了……”
孔文山想到這裡,看向呂文斌,問道:“你們是一天24小時的盯著主任的?還是就在醫院裡盯著?”
“怎麼可能實時盯著,大家還有事做呢。”呂文斌笑著擺擺手:“你彆想太多了,老左隨便說的。”
孔文山笑了起來:“你是怕我學去了吧?”
呂文斌兩眼發直,險些分叉。
孔文山隻當是猜中了,哈哈的笑了出來,用手指指呂文斌:“你們雲華人,不老實啊。”
說完,孔文山就笑眯眯的拿出手機,在微信群裡狂發起來。
在見識過左慈典在淩治療組內的“權勢”以後,孔文山對於自己的職業生涯,也有了新的想法和認識。
盯住自家的狄院士的話,或許可以讓團隊內的成員,都變的輕鬆起來呢。
孔文山的樣子落在呂文斌眼中,就像是一隻掛上了鉤子的豬,無論做什麼都像是在死亡生產線上蹦迪。
……
霍從軍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進到了手術室裡。
他現在真的是六親不認的狀態,因此特意戴上了最厚重的口罩,誰敢叫他的名字,都會得到殺豬般的眼神。
包括淩然,在得到“就當我不存在”的叮囑之後,也就真的當霍從軍真的不存在了。
至於其他的醫護人員,實際上也顧不上霍從軍什麼的。
淩然狂做手術的情況下,周圍人的壓力也是巨大的,根本顧不上觀看手術的人是誰。
霍從軍樂得如此,反正他在京城裡也沒什麼正經事要做,從早上起來,就跟著淩然的手術看。
剛開始的時候,霍從軍其實還有點不適應。他是熟悉和喜歡急診室生活的,專科的手術看個兩三台還行,看的再多,實在是有些撐不住。
但是,淩然的手術著實好看,而穩定的成功率,則讓霍從軍的心情莫名的舒暢起來。
一場順利的手術,兩場順利手術……在看了十幾台成功的手術以後,霍從軍不好言說的忐忑,也漸漸的平複了。
切開。
分離。
縫合。
明明不會做心臟手術的霍從軍,跟著淩然看了許多手術以後,儼然間也覺得自己似乎能心臟搭橋了。
“淩醫生。”一名站在霍從軍身邊的小護士,趁著手術的空檔,喊了一聲。
霍從軍看過去,有點麵熟,似乎也是跟了好幾場的。
“嗯,什麼事?”淩然繼續做著手。
“唔,我有個親戚的心臟搭橋手術,安排在了後天,由您主刀的。我們家裡人想請您吃個飯,可以嗎?”小護士低聲說過,又忙道:“我知道您一般不接受的,但我家裡人堅持要求……”
她說完了,旁邊一名小護士跟著補充道:“小穀家是徽菜世家的,清朝的時候就在徽商的會館裡做大廚了,是吧?”
小穀忙道:“沒那麼誇張,就是普通的廚師,不過我家的臭鱖魚做的特彆好,是太爺爺輩傳下來的,我爺爺做的特彆好,他想親自下廚……”
“可以請人一起嗎?”淩然打斷了小穀的介紹,問了一句。
“當然可以。”小穀護士連忙點頭。
“那預定明天中午吧。”淩然一口咬定,又道:“給田柒打個電話吧。”
他沒有喊“siri”或者“小愛同學”之類的前綴,那是人工智能才需要的,真正的人類不用被叫名,就見餘媛自動自覺的出現,幫淩然掏出手機,輸入密碼,撥出電話。
小穀護士也連忙發信息回家,讓家裡人立即準備起來。
霍從軍揉揉臉,顯的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從“當我不存在”的狀態中,暫停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