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薇穿了洗手服,有些局促不安的望著手術室裡的一切。
這裡的環境,她其實是蠻熟悉的。甚至比起一些小醫生,做了大半年的醫院清潔工的她,對手術室還會更熟悉一些。
但是,穿著不合身且不舒服的洗手服,以旁觀者的身份,站在手術室裡,這對韓薇來說,是一次全新的體驗。
此時此刻,韓薇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轉瞬,韓薇又想到了自己當年,初到雲華打工。
那時候的激動,似乎也是相似的,隻是相比個人的期盼,城市的壓迫更形成了更重的砝碼。
“韓薇,你站到我身後過來。”左慈典笑麼麼的招手,將站在門邊的韓薇給叫了過來。
韓薇連忙過去,低聲道:“我不會亂動的。”
“恩,一般的醫院的手術室的規矩,你可能知道,但我再給你說一下。”左慈典麵帶和善的微笑,道:“首先就是站位的問題,你不要越過我這條線,尤其要注意,手術過程中,哪怕是看不清楚,也不許探頭探腦的將頭伸過這條線。”
“沒問題。”韓薇立即答應。
“沒有人的脖子能伸這麼長的。你應該這樣回答才比較有趣。”左慈典有意說了個笑話。
笑話弱的很,但韓薇還是笑了,緊張也是釋放了許多。
“不要觸碰其他人,也不許觸碰器械和設備,這些我不說你也能知道的,就再多加注意。”左慈典又提醒。
韓薇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彆的沒什麼了,多看少問即可。”左慈典微微一笑,算是完成了釋放善意的工作。
韓薇是淩然請過來看手術的,不管淩然存著什麼心思,哪怕隻是一時興起,左慈典也是要給安排妥當的。
差不多的工作,左慈典在鎮衛生院的時候乾過不少,隻是那時候層次太低,乾的多是些糊弄人的狗屁倒灶的事兒。左慈典現在回想起來,隻覺得已是另一個世界。
韓薇也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尤其是在淩然開始了手術之後,手術室裡氣氛陡然一變,那些平日裡被韓薇和清潔工姐妹們認為裝腔作勢或嬉皮笑臉的家夥,全都變的滿臉正義起來。
當然,嘴裡的聊天內容,有時候還是挺不正經的,但氣氛不一樣了,就是不一樣了。
“你們真的讓清潔工進了手術室啊。”膝關節的病人並不用做全麻,此時緊張的心情過去了,反而瞅了韓薇一眼,提了起來。
韓薇不由緊張起來。
其他幾名醫生也略有些神色的不自然。
淩然卻是很自然的道:“是啊。”
病人等了一會,沒有下文,又道:“這樣可以嗎?”
“可以的。”淩然一邊望著關節鏡的屏幕,一邊挑弄著關節鏡裡的半月板。
那是一條軟乎乎的白色的扁狀物,四周飄著不均勻的絮狀物,乍看起來,像是特彆喧的饅頭,再仔細看,還是很想特彆喧的饅頭。
韓薇突然有點餓。
病人有些無奈,道:“但是……她是手術無關人員吧……”
這一次,不等淩然回答,左慈典咳咳兩聲,道:“不會影響手術的。實際上,讓年輕人參觀手術,對病人也有好處的。”
“什麼好處?”
“有人參觀,醫生的注意力會更集中,手術操作也會儘可能的追求完美的。”左慈典笑笑,道:“您很喜歡運動不是,運動員在有觀眾的圍觀的情況下,表現會更好,一樣的道理,對吧?”
病人聽著左慈典的話,漸漸平靜了下來:“手術做的還好吧。”
“很順利。”這次回答的則是淩然。
同樣是直來直去的回答,剛剛還因為淩然的回答而有些不高興的病人,此時卻是大大的充值了信任。
“很順利的話,是不是說我下個月可以跑馬拉鬆了?”病人試探著問。
淩然依舊是言簡意賅:“不行。”
“真的不行?我每年都跑的,今年不跑,總感覺不舒服。”
淩然眨眨眼睛,旁邊一直用餘光觀察的左慈典心領神會,馬上道:“你現在還是先顧著能走路吧,彆想著什麼馬拉鬆了,這種運動,短時間內都是不可能再做的了。”
“但淩醫生不是經常給運動員做手術?他們有的幾周以後就重新參加比賽了吧。”
左慈典被嗆了一句,無奈道:“你的複健強度,還有本身的身體素質,也不能跟運動員比啊。”
“我身體好的很,這次受傷以前,我在單位裡,比多少年輕人都強……”
“但你畢竟不年輕了不是?”左慈典說著,用凶狠的眼神看向吃瓜狀的麻醉醫生。
麻醉醫生一驚,趕忙將剛才已經準備好,沒射出去的牛奶給擠了出來。
正準備辯論自己的年齡與運動能力的病人“嗝”的一聲,就睡了過去。
“潘醫生,你看戲呢?”左慈典緩過勁來,語氣頗有威勢。
麻醉醫生弱弱的道:“我不姓潘……”
左慈典眉頭一皺:“你怎麼能不姓潘?”
麻醉醫生愣了一愣,不由思考起了其中的邏輯問題。
淩然照例不乾涉下屬們的聊天。
他目視著腹腔鏡,用刨削刀處理半月板的邊緣。與一般的醫生不一樣,淩然對於半月板的規整度,是有著異乎尋常的高要求的。
如果隻是廓清邊緣,淩然自己看著都會難受,根本不會進入到下一步的縫合。
刨削刀飛快的轉動,將削走的損傷的半月板,全部去除,並以儘量小的代價,做出了漂亮的弧線形。
“好漂亮。”韓薇的目光也漸漸的被屏幕裡的半月板所吸引了。
幾人不由看向韓薇。
韓薇莫名的有點小慌張,緊接著道:“我是說屏幕裡的……”
“半月板。”
“是,我是說,從剛才絮絮的,到現在的樣子,明顯好看多了。”
“有嗎?”一直默默扶鏡的朱雲武有些摸不著頭腦,帶著審視的問道:“哪裡好看了?”
“更光滑,更整齊,總之……就是形狀挺完美的。”韓薇說著忙解釋道:“我胡說的,我就是平常做衛生的時候,有時候喜歡做的比較整齊一點……”
“保持住。”淩然少見的插了一句話。
“恩?恩!好的。”韓薇兩眼放出光來,她的這份習慣,以前卻是少有人讚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