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手術室裡的監視器,單調的叫著,像是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在要債似的。
蘇嘉福乖巧的坐在圓凳上,一會看看監視器上的數值,一會看看自家主任的操作,像是隻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在躲債似的。
“丙泊酚和瑞芬太尼聯用,丙泊酚的用量可以降低,這樣也能縮短患者術後的恢複時間……”麻醉科主任操作的同時,還給蘇嘉福講上兩句。
淩然習慣了用蘇嘉福做麻醉醫生,兩人配合的亦是不錯,但要全方麵的提升手術的預後,尤其是減少恢複時間,好的麻醉醫生是非常重要的。
蘇嘉福算是一名好麻醉醫生,但他的技能樹爬的太低了,到了精益求精的時候,就隻能請麻醉科裡的高級醫生出麵了。
而在麻醉科會診了以後,他們也拿出了最適合的麻醉方案,采用了全憑靜脈麻醉。
相比全程吸入麻醉常用的七氟醚,全憑靜脈麻醉常用的瑞芬太尼的恢複更快,作用時間更短,也沒有積蓄。兩者相比,采用全憑靜脈麻醉,發生術後認知障礙的概率也更低。
術後認知障礙是全麻以後的常見並發症,一旦出現,患者的思維能力,注意力和語言能力都有可能發生短時障礙,少數人甚至可能發生長期性的障礙。
當然,長期障礙的概率是非常低的,而且,術後認知障礙主要是發生在高齡患者中間,另外,受教育程度越高的病人,發生術後認知障礙的概率也就越低。
就病人陳驍旺的工作狀態來說,哪怕是短時間內的認知障礙,恐怕也是無法承受的,麻醉科被霍從軍點了名,科主任雖然不虛霍從軍,也不能讓他給看扁了,選擇的方案,都是多方麵考慮的。
被霍從軍看扁了的人,一個不好就會被他噴,而且是被看不起式的噴,身為麻醉科的科室主任,自然不能受這種罪。
主任一直看著監視器上的數據穩定,再看著蘇嘉福在電腦上填單子,然後指著各種藥劑的用量,道:“下次再做,自己心裡要有個數,不要傻乎乎的光算,像這個順阿曲庫銨,誘導的時候如果用,量就得把控好,右美托咪定這種,更要注意,用的多了就是低血壓,心動過緩……”
蘇嘉福乖乖的聽著,像是隻受訓的小狗似的。
對還是住院醫的蘇嘉福來說,能得主任培訓,也是難得的機會了。
麻醉科可是比普通的專業科室還忙的地方,如果說其他科室的醫生到了主任的級彆,還有略輕鬆一些的空間的話,麻醉科的科室主任卻是經常要上一線做工的。
所謂隻有小手術,沒有小麻醉,麻醉科的科室主任一旦上陣了,也得認認真真的做事,沒得輕鬆,而科室每年淨的新人,除非是有人請托,主任等閒都是不理睬的。
可以說,一個醫生的成長,少不了也有因緣巧合的成分。同樣兩名新人住院醫,能得到什麼水平的醫生教導,也是非常玄學的事,很多時候,並不是新人的表現的好壞,而是上級醫生的態度,以及忙碌程度所決定的。
蘇嘉福以前是沒機會聽主任講課的,如今蹭到了機會,自然是倍感珍惜。
同樣的,手術台前的呂文斌和馬硯麟,也是滿臉嚴肅的做手術。
他們都能看得出來,淩然今天的手法很不同。
外科醫生做手術,許多時候其實都很糙的,越是專業的醫生,有時候越是糙的厲害。這就好像是帶孩子,帶第一個孩子的父母對小孩子真的是又有耐心,又擔憂,見其翻身都要緊張會不會壓到胳膊了。但是,二胎的父母,三胎的父母的態度,絕對是不一樣的。
普通外科醫生,做第一個闌尾手術,或者第一個膽囊切除術的時候,絕對是戰戰兢兢,生怕出錯的樣子——當然,他們鐵定是會出錯的。
但是,做到第10例,第20例的手術的時候,一些習慣性的粗糙操作,違規操作,就會開始出現了,等到第100例手術的時候,外科醫既是形成自己的套路,也是形成了自己特有的糙法。就好像開了兩年車的半新人司機,一通操作猛如虎,再看全是瞎操作。
相比之下,淩然向來是嚴格要求的做派,但也不至於到吹毛求疵的程度。
畢竟,人體各有不同,強調一個統一的數值,或者卡某一個特定的紅線是沒有意義的。
偏偏淩然今天的要求卻異常的高。
就連超聲刀的輸出頻率等等,都是調整來調整去,不停的變化,令呂文斌和馬硯麟不明覺厲。
淩然依舊是莫不言聲的狀態,老實講,能說的,術前會診的時候都說過了,他現在的操作,完全就是試出來的。
超聲刀是依靠高頻振動來完成切割和凝固的醫療器械,從某種程度上,這種最高頻率可以達到5萬HZ以上的刀頭,已經是相當黑科技的存在了。
它的能量輸出越大,切割能力就越強,而能量輸出低,切割能力就弱,但凝固止血的能力就強。
同樣一個醫生,用超聲刀做手術,要比用電刀做手術,快三分之一都不止,效果還會更好。
彆的不說,同樣是止血,用超聲刀1秒鐘能搞定,電刀就要5秒鐘。
而這多出來的4秒鐘,電刀一直靠著組織,破壞肯定會更多。
超聲刀同樣也會有破壞,所以,淩然就要選擇合適的頻率和時間,既能完成切割和凝固,又不損傷組織。
就連鈦夾的角度,都是特彆調整測試過的。
到時候關了腹,膽管和其他組織都是擠到一起的,再加上肌體的自然蠕動,鈦夾放的不好,很容易就有並發症出現了。
不過,這些全都是小概率事件,如果不是病人陳驍旺的要求的話,原本是不用這麼細致的。
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正是他的要求,讓淩然有了一個模板和目標。
臨床醫學,從很多方麵來講,都是沒有具體數據的。超聲刀的能量放低一點,放多低呢?鈦夾放的注意些,具體是多少角度呢?都是沒有公式的。
外科醫生的價值往往也就體現於此。
一名外科醫生的經驗,是無數次的操作與無數次的思考積累出來的。遵循正確的步驟,做正確的操作,年代久了,成功率就提高了。
相比之下,循證醫學發展至今,也依舊是個寶寶,每個步驟都循證,是做不到的。
但要做好一名患者,再循著一名患者的模式,做的更多更好,對於一名外科醫生來說,是能做到的。
或許不會讓世界因此而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但會讓世界更有希望,更美好一些。
……
又飛京城了,“網絡文學+”大會方讓我過來唱一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