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典熬了一夜,遇到病人就看病,沒有病人就看書,始終舍不得離開東黃區醫院的急診室。
這種獨享淩醫生一個人教導的機會,也就隻剩下這麼幾個小時了。
左慈典萬分之珍惜,臨早上的時候,左慈典再見到一名克裡斯骨折的病人,眼淚幾乎都要流下來了:“東黃區人民待我不薄……”
骨折的病人看著醫生的朦朧淚眼,整個人莫名不安:“我也不是東黃區的……”
左慈典於是點點頭,道:“京城人民待我不薄……”
“我也沒京城戶口。”骨折的病人不開心了:“我是救護車送過來的,你們要是隻看本地戶口的,就彆送我過來啊……”
“沒,不分戶口。”左慈典連忙攔住,再看病人那狀態,心知再說點不合適的,鐵定要被投訴了,於是,左慈典換做誠懇的語氣,順順當當的撒謊道:“那個,其實我在給兒子排話劇,您彆生氣,我實在是忙不開,又要值班什麼的,兒子學校的老師還在催……”
病人一聽,頓時有了共鳴:“沒錯沒錯,現在的學校真的是糟透了的,有事沒事的都找家長的茬,今天這個事,明天那個事的,你說我在外麵打工,一天也幾百塊錢呢,結果打掃衛生也喊我去,我幾百塊錢不賺了,去給他打掃衛生?我還要請假,我還不如把幾百塊錢給他呢。”
左慈典沒想到病人怨氣這麼重,都來不及阻攔,就聽他巴拉巴拉的說了出來。
急診室裡麵,還有幾位正在掛水的病人一聽,也都來了興趣,跟著新來的骨折病人抱怨起來。
左慈典見他們自己聊了起來,不由鬆了口氣,轉瞬,左慈典卻是又警醒過來:抱怨教師的,與抱怨醫生的,好像多是同一夥人。
然而,不等他做出什麼措施,話題已經自然而然的轉移了過來:
“你們說,現在的醫院也是真黑……”
“我在醫院裡也要說,你們看看給我開的藥,就是一個不知道腸胃炎還是什麼的,化驗化一堆,又是采血又是啥的,最後還給掛這麼多種藥,現在不是都講不要輸液了嗎?”
“你們有醫保的還好,我們自費的啊……對了,你們誰有布條之類的?”說話的是個50歲左右的健壯大叔,說話卻是綿綿軟軟的,給人的感覺很好。
左慈典笑嗬嗬的走過來:“哥幾個,咱們聊學校就聊學校麼,叔,給您兩根繃帶條行不?是手腕不舒服?”
健壯大叔“恩”了一聲,然後看看左慈典,道:“你這個醫生,挺和氣的,但你叫我叔,我不太樂意,咱倆究竟誰的年紀大一點?”
“您大,我看過您的病例了,您都退休的人了,我叫聲叔不虧。”左慈典說話很注意,儘可能都不去得罪人。在鄉鎮醫院裡,態度惡劣的病人,他見的多了,一個伺候不過來,就要鬨出大事來的,對天子腳下的病人們,左慈典自覺還是比較容易安撫的。
再者,他本來就是蹭人家的急診學習的,這要是給人家弄出事件來可就不好了。
健壯大叔卻是再次打量打量左慈典,歎口氣,道:“你既然這麼說,我就當你這個……我說,左醫生是吧,您可得保養保養了,這要是不報年齡,我以為我得叫你叔了。”
左慈典的臉色逐漸僵化:“您開心就好。”
“開心,開心。”健壯大叔笑嗬嗬的。
左慈典無奈轉身,再去給克裡斯骨折的患者做檢查。
在長城上麵的條件簡陋,隻能做體格檢查等等,到了醫院裡,不拍片就說不過去了,分分鐘要被人告的懷疑人生。
左慈典自去為新來的克裡斯骨折的患者忙碌,拿到了兩根繃帶的大叔。慢悠悠的在病床上開始繞繃帶。
一會兒,健碩大叔就在床頭打出了兩個粗大的結,接著,他用手撐開繃帶打出來的圓環,似乎在檢測它夠不夠大。
左慈典這時候正在電腦上看克裡斯骨折的病人的X光片,遠遠地看到這一幕,整個人簡直都要崩潰了:“你妹的,急診室裡上吊自殺的?你是嫌我們醫生不夠忙,順便節省社會資源嗎?”
左慈典一個箭步跨過來,一時間不知道該喊什麼口號,就大聲道:“不許動!”
健碩大叔將沒有掛水的手臂伸入圓環中,做了一個引體向上,再緩緩的落下抬起的上半身,然後看向左慈典,道:“我好幾天沒練胸了,你們這個床結實著呢,玩不壞。”
“那……也不行,你還輸液呢。”左慈典說著,再默默的退了回去,暗地裡抹了一把汗,還好,並不是真的白癡。
在淩然的指導下,左慈典珍之重之的做了最後一個克裡斯骨折,再與東黃區醫院的醫護人員們分彆告辭,最後坐上醫藥代表提供的小車,跟著霍從軍前往機場。
霍從軍的興致很高,坐在副駕駛座上滔滔不絕。
淩然問:“你的會議開完了?”
霍從軍一笑:“開完了。小會議,就是發個言什麼的,再搞個主題論壇,大家坐下來聊聊天,給年輕後輩們一點經驗參考,然後就沒有了。”
左慈典掏出手機來看了看表,還不到10點鐘。
霍從軍也注意到了左慈典的動作,於是也看了看表,想了幾秒鐘,補充道:“今次的會議,是早上8點鐘就開場的,因為一天的日程比較多,大家都是忙人麼,不如起的早一點。”
左慈典配合的“恩”了一聲。
“論壇也很簡短……恩,我就去露了個臉,沒有太耽擱功夫……”
左慈典微微點頭,這樣的話,關於時間的漏洞算是大部分給彌補了。
兩人悄無聲息的完成了溝通,再一起露出滿意的表情,看向淩然。
“病人安排妥當了嗎?”淩然見霍主任轉過頭來,就詢問道:“現在主要是哪類病人比較多?”
“最多的還是肝切除,畢竟是擇期手術,有不少病人都是保守治療等著做手術。”霍從軍說著停頓一下,問:“我們剛才說的,你有聽到嗎?”
“會議的事嗎?不是開完了嗎?”
“恩……對了,最近需要不需要一些tang法病人,呂文斌說他想做。”
“要!”淩然才不會拒絕呢,病床是會循環的,空蕩蕩的病區,自然是要大量的收治病人的。
左慈典不安的扭動扭動屁股,小聲道:“霍主任,骨折的病人,也可以收一點嗎?克裡斯骨折這種?”
“好。”霍從軍一口答應下來,吃彆的科室的飯,霍從軍從來都是最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