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然最近做了不少的高齡肝癌的肝切除,本身就培養出了一些手感。
今天小試牛刀,並沒有先掰肝看癌細胞的浸潤範圍,而是一刀切下去,測試自己的判斷。
事實證明,切的確實很準。
多切下來的肝臟部位不多於1厘米。
相比較來說,在正常的肝癌切除中,外科醫生的習慣是多切3厘米左右。那對於身體條件比較好的病人來說,還是能夠承受的,對於高齡且肝功能衰弱的病人來說,生存率就太低了,按照通常的流程去做的話,蘇醒不過來都很有可能。
能切準的關鍵,既是在於判斷,也在於熟練。
淩然多花了幾分鐘時間,全用來審視自己切除的準確度了。按照他的計劃,在接下來的手術裡,他就可以嘗試著不使用虛擬人了。
虛擬人的時間有限,也不好給其他醫院推廣,終究是要用正常人的方式來做手術的。
臨床醫學本來就是經驗醫學,太多太多的東西,都是練出來的,並不需要真的講一個道理。或者說,講一下道理也是可以的,但並不需要講真理。
就比如心肺複蘇,最開始講的道理和現在講的道理完全不是一回事了,相應的,心肺複蘇的策略也在不斷的發生變化,就是進入21世紀了,心肺複蘇的指南依然在不斷的變化。
最新的循證醫學,在嘗試著不斷改良經驗醫學,但這並不代表就要立刻中止經驗醫學的使用。
類似的,除顫器講的道理也在不斷的變化,硝酸甘油則是用了100多年,救了不知道多少條人命以後,才有人總結原理,將之歸結於內皮細胞鬆弛因子,並因此獲得諾貝爾獎。內皮細胞鬆弛因子又給世界帶來了偉哥。
局限於外科的範疇,來自於經驗的東西就更多了。
像是肝切除中,阻斷肝臟血液的時間,從來就沒有一個確實的說法。開始的時候,外科專家們說阻斷15分鐘可以,後來又說阻斷1個小時也沒關係,再後來,又建議每15分鐘放開5分鐘……原理是沒有什麼原理的,就是統計的結果而已。
各大外科之所以會有很嚴格的上下級關係,很多時候就在於經驗的掌握。下級醫生要從上級醫生那裡學東西,自然不得不乖巧。
師徒傳承式的外科技術,雖然是在逐步的完善,但越是高端的技術,往往越沒有道理可講。
淩然也不準備講肝切除的道理,方法好用就行了,救活的人命是實實在在的,病人也從來不需要醫生講道理,病人就是想治好病,活下來,活久一點。
而外科醫生們,其實也不是那麼講道理的。
多少外科醫生用的方法,都是講不清原理,也不一定是真理的。
淩然更沒有這樣的糾結。
他隻要確定沒有虛擬人也能切就行了,至於說需要訓練幾十例或者幾百例才能切,都不是問題。外科醫生的學習,先看再助,積累兩三年的時間學一種術式是很平常的。
普通的肝切除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且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以死亡率高企而著稱的。
學的人多了,用的人多了,總結的經驗多了,死亡率慢慢的就降下來了。
高齡肝癌本身就不是一件輕易的疾病,淩然繞到手術台前,看了眼手術台上的老太太,示意麻醉醫生繼續推藥,再回到手術位,道:“準備手術。”
等的莫名其妙的手術組終於活泛了起來。
比起京華六院的手術科,東黃區醫院派出的手術組,就明顯要弱一些了,動作和組織度都要散漫些,雖然也在標準以上,而且頗為積極,但看的出來,日常的手術訓練,肯定是達不到雲華標準的。
不過,怎麼說也是三甲級的醫院,下限總是受控的,淩然稍稍放慢了一些速度,再緩慢提高速度,從而讓手術組適應一些。
來參觀手術的醫生們,也就看的頗為輕鬆。
“做的挺不錯的。”普外科的主任許錦億就站在淩然對麵,跟副院長都踩在一個踏腳凳上,雙手抱胸,視野很清楚。
東黃區醫院沒有參觀室的配置,也就是現場看起來比較舒服。
旁邊的普外科副高同樣笑著點頭:“做的挺好。”
兩人的讚美中,都隱含著“我也能”的優越感,同時,態度還頗為友善。
如果就是這樣的水平的話,輕輕鬆鬆的學一個新術式,自然也是“挺不錯”,“挺好”的。
普外的另幾名副高也嘻嘻哈哈的低聲說笑。東黃區醫院沒有專門的肝膽外科,所以包括主任和幾個副高都可以做肝臟手術。
這主要也是因為主任許錦億能做胰腺手術,所以,胰腺就成了主任的自留地,甭管副高會不會做,都不許碰。於是,大家就都你爭我搶的動肝子去了。
等再過個四五年,主任退掉了,這幾名副高大戰一場,勝者做普外的大主任,敗者中的佼佼者興許還有分裂出肝膽外科的可能。
總的來說,東黃區醫院目前的氣氛還好,幾名副高也都有學習的念頭,現在看著淩然做的操作簡單而緩慢,心情都是不錯。
淩然自然沒有理會其他人的念頭,一路緩慢的做到遊離肝韌帶,再看看時間,轉而開始加快速度。
整個手術組,自然而然的被他給帶了起來。
切斷肝圓韌帶,肝鐮狀韌帶,右三角韌帶,左三角韌帶,肝冠狀韌帶……每做到一個步驟,淩然就稍稍的提一點速度,等做到肝十二指腸韌帶的時候,四周的說話聲已漸漸低了下來。
一群做了10年以上外科的醫生們,望著淩然依舊遊刃有餘的操作,全都明白了速度變化的原因。
“真牛逼。”普外主任許錦億,突然笑了出聲。
馮誌詳和他是認識的,聽著也笑了出來:“還沒到牛逼的時候呢。”
他腦海中,想到的可是桃酥般的血管的縫合。
如今這個手術台上的老太太,身體條件可要好多了。事實上,要不是老太太的身體條件介於普通的可做手術與不可做手術之間,東黃區醫院也不敢邀他飛刀。
說話間,淩然就顯露出了第二肝門,接著開始阻斷血流,分彆暴露靜脈……
這一串動作,換做彆的外科醫生,是應該越做越慢的,然而,淩然卻是越做越快了。
因為難度都在他身上,對旁邊的器械護士和來說,淩然的器械更換速度,還不一定有前麵快呢。麻醉醫生的工作更簡單,因為淩然的手術失血少,暴力切割也少,病人的體征也是相對平穩……
隻是看手術的醫生們,就有些相顧無言了。
隻幾分鐘的時間,淩然就完成了預切線,並且銳性分離了肝臟。
“送檢吧。”淩然等護士出了房間,直接脫掉了滑膩的手套,又重新洗手更換手套去了。
手術室裡,這才一片議論的聲音。
“我了個去!”
“歎為觀止!”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須臾,送檢結果報了回來:“邊緣清晰。”
手術室裡的醫生們,又是一陣絞儘腦汁的詩詞大會。
主任許錦億這時候悄悄拽住了馮誌詳,帶著他出了手術室,再低聲道:“馮教授,我這邊想拜托您一件事。”
馮誌詳笑嗬嗬的道:“您說。”
許錦億:“我想請淩醫生給我做手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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