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8點。
急診中心的一眾醫生們陸陸續續的來上班了。
陶主任和霍從軍前後腳，坐一個電梯，舒服的伸懶腰，笑道：“最近睡的真不錯，我這個老身子骨啊，就不是加班的命，最怕淩晨電話給打過來，嚇的心臟都要停跳了。”
“電話不響了，老婆有沒有讓你回房睡？”霍從軍跟老同事就很隨性了，一句話就給打在七寸上。
陶主任哼哼兩聲，辯解道：“我是害怕吵到老婆，又不是怕老婆。我想回房睡，就回房睡嘍。”
“那就是還沒有嘍。”
“哎，電話響了三十年，三十天不響不算數的。”陶主任歎口氣，又道：“淩然這個習慣是挺好的，你得讓他保持住。”
霍從軍頷首道：“我準備這個月給他們組加一筆科內獎金。淩然應該是不太缺錢了，底下人得有點生發才行。數量不用太多，每個人2000塊，搞平均，規培住院都是一個錢。”
“那挺好，我沒意見。”
“你沒意見，我就在科室會議裡提出來了。”霍從軍嗬嗬的笑了起來。科室主任的權力雖大，但在許多問題上，也是要與其他幾個治療組的負責人溝通的，否則，很容易就變成孤家寡人了。
科室內的獎金就那麼多，給淩然一個治療組加發獎金，其他治療組相應的就會減少，雖然不多，可還是要提前說明的。
現在陶主任主動把話題給送過來了，霍從軍立即就給敲定了。
不過，陶主任向來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否則也不能與性格強勢的霍從軍搭檔那麼久。
從電梯裡走出來，陶主任就嗬嗬的笑道：“淩然組每天三四點鐘過來上班，等於是值了下半夜的班一樣，給其他人好好說說，大家應該都理解的。”
霍從軍失笑：“您是這麼覺得，其他醫生可不一定這麼看。”
“哦？”
“淩然做的可都是搶救室裡的事情，肝切除，膽切除，脾切除，要麼是斷指再植，tang法縫合，值班的一線醫生們該做清創的，該給看小兒腹瀉的，還不是要做。”
“省出來的人手不是可以幫忙了？”陶主任話出口了，才意識到自己犯傻了，上級醫生怎麼可能給下級醫生去幫忙的，不把自己的活丟過去就算好了。
事實上，在很多科室裡麵，一線去喊值班的二線起床，都得是要判斷清楚了才行。要是讓二線認為沒必要，起床了立刻就會大發雷霆，因此罵的小醫生懷疑人生的都有——想象學生在課堂上被老師罵20分鐘的感覺，再將學生的身份換成步入社會的小醫生，就可以體會到他們的部分心情了。
“不管怎麼說，咱們幾個能睡個好覺了。”霍從軍笑嗬嗬的將話題給拉回來了：“淩然在醫院裡，最後輕鬆的就是我們這些二線三線了，一周少接一個電話，能多活一個月吧。”
陶主任深有感觸：“到老了才知道，睡個好覺有多重要。”
急診室裡需要主任和副主任們來救場的，多數是大出血，其次是急腹症。淩然現在處理大出血，在雲華醫院裡都是頂尖，他既然住在醫院裡了，其他醫生自然不用趕著過來了。急腹症裡麵，肝膽脾外加闌尾，淩然都可以處理，剩下他不能處理的，急診中心的上級醫生們來了，也是一樣轉診的。
除此以外，急診室裡最凶險的胸痛、腦疝等等，本來就不是打電話能救過來的場子。更不要說，淩然在心肺複蘇方麵還有絕佳的表現，他的淩治療組，乾脆就是雲醫急診科的心肺複蘇組了……
“對了，護士們也得加點獎金。”霍從軍見溝通的順利，立刻開始加碼。
陶主任依舊是“恩”的一聲，道：“我沒有意見。”
“那就這麼說定了。”霍從軍也輕鬆的笑了起來：“咱們升級急診中心了，業務量增加的快，人手增加的就慢了，淩然還動不動的就把病床給裝滿了，嗬嗬嗬……”
陶主任笑而不答。
對他們這些主任級的醫生來說，科室蒸蒸日上，分到獎金或者提成的機會多的是。但是，如何給下麵的醫生分成，就是比較玄妙的操作了。有摳的緊的主任，能讓副高都覺得還不起房貸，也有放的太鬆的主任，讓住院醫賺的都比彆家的副高多。
早10年，陶主任還比較關心這些事情，現在，他都看開了。
反正，賺的再多，人也不就是睡一張床……或者沙發嗎？累死累活的勾心鬥角，又有什麼意思呢？就是攢錢換一套送軟的意大利進口沙發，說不定還要被趕去睡70塊一張的行軍床呢。
急診中心。
霍從軍在眾人的矚目中，一邊點著頭，一邊回到了辦公室裡。
身後的醫生護士們小聲的議論著：
“是我的錯覺還是怎麼的，我感覺霍主任點頭的方式跟以前不一樣了。”
“有點像是淩醫生那種？”
“咦，莫非霍主任在學淩醫生的姿勢？”
“少來，哎，你看趙樂意，他學的好像更像呀……”
幾個人窩成團，一邊議論一邊笑，讓後麵進來的趙樂意，腦袋點的更勤快了。
“小周，你過來。”霍從軍忽然從辦公室裡探出了腦袋。
“霍主任？”周醫生遲疑的指指自己的鼻子，磨磨蹭蹭的走了過去。
“好事。”霍從軍瞪了周醫生一眼，再道：“你去找幾個醫藥公司，看看他們有什麼合適的醫學會議，給淩然安排一下。”
周醫生愣了愣：“哪種……醫學會議？”
“能露臉的那種。”霍從軍鼻子裡哼哼，道：“淩醫生最近這麼拚，難道就呆在醫院裡頂替你們值班嗎？酒香還怕巷子深呢，就選淩然做的好的項目，我覺得肝切除的最好，檔次也高，斷指再植的就不要弄了，顯微外科的太累了。”
“哦，好……”周醫生聽著霍從軍的安排就知道什麼意思了，這是要給淩然打名聲啊。
然而，周醫生羨慕歸羨慕，也就隻能羨慕了。
打名聲有醫院和科室支持自然很爽，但爽也得有爽的基礎，否則，丟出去也隻能丟人現眼了。
再者說，周醫生也不覺得名聲大振有什麼好的，無非是賺的更多，更受人尊敬，可接收的病人也越多，壓力也越大……
“我現在就去打電話。”周醫生生怕留的更久，會攬到更多的活，趕緊轉身，甩著尾巴就走，像是一隻從網裡逃脫的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