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得沸沸揚揚的鄂州事件,最終以一個眾人意想不到的結果收場。
江南一派官員遭遇了有史以來的最大挫折,連馮相都隻能辭官回鄉,試圖用鄂州事件攻擊吏部代侍郎唐寧的官員,沒有一個落得好下場。
這幾年,康王和端王爭得難解難分,頭破血流,這些中立勢力,看熱鬨的情況居多,以馮相為代表的江南官員,從不參與黨爭,卻在這次事件中,遭遇了比黨同伐異更加嚴重的打擊。
康王府。
朝堂上發生了這麼大的動蕩,康王自然早就得到了消息。
康王自顧自的倒了杯酒,搖頭道:“這個唐寧,還真是福大命大,這樣都不死……”
自從兩人徹底撕破臉,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拉攏他之後,康王對他就沒有了什麼好印象,對於唐寧沒有在這次大亂中敗北而表示惋惜。
他喝了口酒,忽然看向另一邊,問道:“徐先生,這次父皇讓馮相卷鋪蓋回家了,原先的吏部周尚書頂了上去,你說我們要不要給周府送送禮,意思意思,可彆讓端王和唐家搶先了……”
“殿下無須多此一舉。”徐先生道:“周尚書已經年老體邁,陛下讓他接替右相之位,隻是一種嘉獎和恩賜,不出一年,周相就會從這個位置上退下來的。”
“先生言之有理。”康王想了想,微微點頭,又有些惋惜的說道:“可惜了,這次馮相帶頭攻擊唐寧,唐家居然沒有跟著,如果他們也參與彈劾,說不定父皇一生氣,就把他的禮部尚書給撤了,我們要省多少事情……”
徐先生道:“自從前幾次唐家吃過虧之後,近些日子的舉動已經趨於保守,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們是不會出手的,這次馮相會出手,怕也是他們在後麵推波助瀾,想借刀殺人,坐收漁翁之利。”
“他們姓唐的做事,向來都是這麼陰損。”康王咬了咬牙,又有些慶幸的說道:“一開始的時候,本王差點也想插一腳,幸虧徐先生你勸住了我,要不然,這次我們的損失就大了。”
徐先生看著他,說道:“和端王的爭奪中,我們已經損失了不少,殿下應該愛惜羽翼,不要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那唐寧於我們並無正麵衝突,殿下應該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端王身上。”
康王受教的點了點頭,說道:“本王明白了,先生覺得,本王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徐先生道:“這次江南一黨雖然損失慘重,但都是馮相一係,馮相倒了之後,唐家就成了江南官員唯一能依靠的大樹,陛下如今正對江南不滿,殿下應該借著這陣東風,將唐家也拉下水,既能打擊端王,又能討得陛下歡心,豈不是一石二鳥?”
康王想了想,臉上露出喜色,說道:“高,實在是高!”
唐家。
唐琦麵色陰沉,咬牙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次馮相一黨鬨出的事情,不僅沒有扳倒唐寧,反而將他們自己搭了進去,他們全軍覆沒不說,還將禍水引到了整個江南,當今陛下可不是見好就收之人,數千萬兩銀子的收獲,足以讓他付出巨大的代價整頓江南,他必定已經將主意打到了江南兩道。
江南西道是馮相的黨羽,江南東道,可大部分是唐家的地盤。
唐家本來想借馮相的刀殺人,如今人沒殺了,反倒被馮相一係所誤傷,禍及整個江南……
“要小心康王。”唐淮同樣皺著眉頭,說道:“時機對我們不利,康王若是借題發揮,情況就會更加不妙。”
唐琦想了想,說道:“以康王的腦子,想不到這些吧,更何況,有姓徐的在那裡,應該能夠控製得了局勢。”
他話音剛落,一名唐家下人走進來,將手中的東西恭敬的遞給唐淮,說道:“老爺,徐先生的密信。”
唐淮拆開信之後,掃視了幾眼,將之揉成團,低聲道:“康王已經聽了謀士的話,打算緊咬此事不放了,姓徐的讓我們早做準備。”
唐琦聞言,麵色先是一變,隨後便凶厲道:“既然如此,也就彆怪我們了!”
……
馮相倒了,馮相一係也散了,朝中官員本以為此事會就到此為止,卻沒想到,馮相辭官的第二日,康王就在朝廷上直指江南之弊,請求朝廷嚴查江南各州稅務,此提議深得聖心,陛下罕見的當堂誇獎了康王,賜下了很多賞賜。
然而福禍難料,康王得意不到一日,便有禦史彈劾他每日縱情聲色,王府之內有多處陳列逾製,皇室等級森嚴,皇帝有皇帝的規製,親王有親王的規製,逾製是重罪,逾製被定義為意圖造反砍頭抄家也不是沒有先例,好在康王逾製的情況不算太嚴重,即便如此,他也被罰一個月內不許上朝議政,參與朝事……
明眼人都知道,這又是一次康王與端王暗地裡的交鋒,隻不過這一次,沒有勝者,結果是兩敗俱傷……
……
朝堂上無非就是些鬥來鬥去的事情,康王和端王鬥的兩敗俱傷,各自消停,眾人也將注意從他們的身上移開,放到彆處。
方家老夫人壽宴將近,方家將老夫人從靈州接到了京師,陛下特許方淑妃出宮探望,而朝中的大部分官員,也要想想到時候送什麼壽禮,既不顯得張揚,又不至於吝嗇。
方家向來低調,說起方家,京中許多人或許第一時間意識不到,但細想之後,卻又暗自心驚。
方家老夫人現有兩子一女,分彆在戶部和吏部擔任要職,宮中還有方淑妃這位寵妃,真要算起來,就連唐家的權勢也不如方家。
當然,唐家身後還有端王,端王是奪嫡的皇子,唐家還有諸多黨羽,而方淑妃所出的潤王還是一個孩子,方家再好的資源,也隻能空置,畢竟,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孩子,會想著要當皇帝嗎?
即便如此,方家在京師也無人敢小覷,彆說唐家,就算是兩位皇子,也不願意和方家起什麼衝突。
今日是方淑妃回府之日,宮中妃子不能在宮外過夜,宮門關閉之前,她須得回宮。
從老夫人房中出來之後,方淑妃臉上的笑容有所收斂,看向門外的方鴻和方哲,說道:“大哥,四弟,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們商議。”
方鴻見她麵色肅然,心中也緊張起來,說道:“去我書房吧。”
方府書房之中,方鴻親自將房門關上,房中便隻剩下他們兄妹三人。
方鴻這才看向方淑妃,問道:“二妹有何要事?”
方淑妃看著兩人,說道:“前兩日,圓兒告訴我,他想當皇帝。”
方鴻麵色一變,問道:“他可是受了什麼人的蠱惑?”
“他隻是無心的。”方淑妃搖了搖頭,又道:“可他的話,反倒提醒了我,雖然圓兒還年幼,但他到底是皇子,以端王和康王的性子,一旦他們登基,圓兒還有活路嗎?”
方鴻麵色複雜,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心中自然清楚,若是康王和端王登基了,彆的皇子或許還可以當一個閒散王爺,老老實實的待在封地,但宮中幾位寵妃所生的皇子,是肯定沒有活路的。
端王和康王隻有一人能活著坐上那個位置,而不管坐上那個位置的是誰,都不會放過淑妃所出的潤王。
不僅如此,就連方家,到那時候也將走向衰落,或者直接敗亡。
畢竟,新君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吏部和戶部的大權同時落到一個家族手裡。
方哲麵色始終淡然,待方淑妃說完之後,目光望向她,問道:“二姐的意思是,讓圓兒也參與奪嫡?”
“圓兒也是皇子,他遲早會長大。”方淑妃臉色平靜,反問道:“既然他們能爭,我們為什麼不能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