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沉默了一會兒,幽幽的看著紫簫生歎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紫兄你都劃出道兒來了,那麼,就請紫兄你聽好吧。”
“我說的這個故事呢,是那一年,我在街頭……”
紫簫生迅速打斷了楚天的話:“又是老乞丐?讓他們去死吧!少廢話,說正經的故事!再敢說你是從老乞丐那裡聽來的故事,然後老乞丐又噎死了、嗆死了,信不信我把你丟河裡?”
楚天劇烈的咳嗽了一聲,他看著紫簫生很認真的說道:“這次絕對不是老乞丐,那年冬天,我在岷州城的十字街口,撿到一個遍體鱗傷的十八歲大姑娘。”
紫簫生舉起了巴掌,示意要打下來。
楚天急忙乾笑了幾聲,他背起雙手,微微抬起頭來,看著天空流雲,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那麼,故事開始的時間,誰也說不清。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朝代,古秦的古籍都已經散失了絕大部分,何況是更加古老更加不可靠的遠古時代呢?所以,某年某月某日,某個物寶天華、極度風流的朝廷裡。”
楚天娓娓說來,慢慢的念出了一首詩。
“………………………………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
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
紫簫生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嘴角依稀有涎水流下,猶如見鬼一樣看著楚天。
楓姨不知道什麼時候靠了過來,她更是花容失色的呆呆看著楚天,嘴裡翻來覆去的念叨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錯非皇室宮廷之事,誰能想出這樣的句子來?”
蘆葦蕩中,一名大漢跪在地上,麵前擺著一張條案,手中毛筆運筆疾書,將楚天的每一個字都記了下來。
楚天抬頭看著天空,看著空中雲飛雲卷,慢悠悠的將《長生殿》的故事掐頭掐尾、改頭換麵,再混入了一些辭藻極度華美的句子,有意賣弄的說了出來。
“話說啊,那青蓮居士就在那金殿上向那天子舉杯高呼,一曲千古絕唱就此吟唱了出來。”
說罷,楚天高高舉起雙手,用力鼓掌大聲高呼。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紫簫生、楓姨身體巨震,滿頭長發一根根筆直豎起猶如雷劈一般,他們身邊罡風大作,一波波可怕的力量蓄勢隱隱,紫簫生身後裡許長短的一截河流突然凝滯,每一滴水珠、每一點浪花都凝固在了空中。
“這,這,這!”紫簫生、楓姨的眸子裡幽光閃爍,他們的眼珠似乎都在打旋。
大晉之外的風景如何,楚天不知道。
但是大晉境內,那些文人騷客的詩詞,在楚天看來卻是古板、刻板到了極致。
或者四字一句,或者五子一句,講究嚴格的前後格律對仗,每一句、每一字都好似泥雕木胎,嚴苛得不近人情。饒是大晉的文人騷客將無比華美的辭藻堆砌在了這些死氣沉沉的格律詩句中,他們的詩句依舊好似棺木中的僵屍,饒是塗抹了無數的胭脂、口紅,依舊不見生氣。
這一曲《將進酒》氣勢恢宏、浪漫豪邁,猶如一條大河天上來,將大晉那古板、刻板的文風衝刷得支離破碎,饒是誰第一次接觸到,都會被這千古美文震得七葷八素,一如此刻的紫簫生和楓姨。
“這,這,這青蓮居士究竟何等人也?”紫簫生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若他還活著,上天下地,也要將他抓出來,一定要將他收為家臣,天天寫這些,寫這些,寫這些……寶貝兒!”
一縷亮晶晶的涎水順著紫簫生的嘴角淌下來三寸多長,楚天看到了,但是楚天故意不吭聲。
他慢慢說來,也是為了故意給狼妖群一個休息、消化的時間,一本《長生殿》,他慢悠悠的說了足足有兩個時辰。
“卻說那天子和那貴妃之事,後人聞而有感:
玉容寂寞淚闌乾,梨花一枝春帶雨。
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彆音容兩渺茫。
昭陽殿裡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
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
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
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
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臨彆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儘,此恨綿綿無絕期。”
楚天最後兩句一出,紫簫生臉色驟變,身後大河上突然掀起了一股高達百丈的巨浪,巨浪炸開,無數水花墜落,聲勢猶如毀天滅地好不恐怖。
楓姨則是身體劇烈震蕩,她嘶聲道:“天長地久有時儘,此恨綿綿無絕期!”
一口血噴出,楓姨臉色慘白看著楚天,她瞳孔縮小猶如針尖,麵色慘厲真個猶如深夜見鬼一般。
見到紫簫生和楓姨如此情形,楚天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再狠狠的在他們心頭補上了一刀,足以讓他們銘記良久,讓他們許多年都難以忘懷的一刀。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紫簫生的眸子裡紫氣大盛,更是失魂落魄的不斷翻來覆去的念叨。
“十年生死兩茫茫……千裡孤墳……縱使相逢應不識……”
楓姨則是呆呆的看了楚天許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道紫影閃過,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楚天摸了摸鼻子,乾巴巴的笑了幾聲。
“紫兄,這故事,可是皇家之事?可是淒婉得厲害?看,楓姨都聽哭了嘛,你要說不淒婉,可得摸著良心說話啊!”
“呃,皇家之事,如此淒婉,你說的大造化呢?”
紫簫生身體劇烈的哆嗦了一陣,突然歇斯底裡的尖叫了起來:“楚檔頭,你這俗人,好生煞風景,該打!”
‘咚’的一聲,紫簫生身形一閃,楚天胸口劇痛,‘哇’的慘叫著被一腳踢飛了十幾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