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之外,正站著陳天師,見了趙然,微笑恭賀:“致然破境大煉師,當真可喜可賀!”
趙然笑了笑,道:“陳天師何時回來的?多謝天師為晚輩護法。”
陳善道感歎:“剛過四十便出陽神,自楚陽成之後,我道門又多一絕世天才!”想了想,忽又啞然失笑:“可我怎麼沒感覺到你有多天才呢?嗬嗬。”
趙然伸手邀請:“請陳天師入內,晚輩有事稟告。”
進入梅園,陳善道轉頭看了看,望著梅樹沉默片刻,走到旁邊坐下來,問:“致然何事?”
趙然道:“四年前,帝室遭厄,先帝、逆齊王先後身死奉天殿上,先太子附逆......”
陳善道歎了口氣:“家師以朱家氣運布陣,這是氣運受損之故,至今太後也不知身在何處,或許已然薨了......這是我師門之傷......”
“太後是我殺的。”
“什麼?”
“太後是我殺的。”趙然再次重複一遍。
陳善道怔怔看著趙然,良久無語。
趙然道:“逆齊王身死當夜,太後以毒酒轉托皇帝贈我,被我察覺,隱於廡房之中。夜半時,太後潛入,一場鬥法,死於我手。”
陳善道消化片刻,這才道:“你是說,太後入了修行?”
趙然點頭:“修為很高,丹生神識,大法師修為,一番惡鬥,晚輩方能僥幸勝之。”
陳善道呆了半晌,又問:“為何會報說失蹤?”
趙然搖了搖頭:“晚輩從未說過太後失蹤,這是事後宮裡報的。當然,當時晚輩未報實情,的確鑄成大錯。”
陳善道問:“那你為何不報?”
趙然道:“晚輩不知太後修為從何而來,此事說不清......且其後諸般變故,又重傷在身,折損壽元四十年,養傷半年,便忽視了……”
陳善道一窒,暗道太後的修為,恐怕又是自己老師邵元節所授。老師能讓先帝入修行,當然也能讓太後入修行,趙然這麼做,其實也是在某種程度上保護老師的名節。
“屍首呢?”
“已經化了。”
陳善道頓時氣道:“你好糊塗!”
趙然低頭認錯:“悔不當初。”
陳善道坐不住了,起身在梅園中轉來轉去,片刻後問:“四年已過,為何舊事重提?”他的意思,都過去四年了,大家悶聲發大財不好麼?你為什麼又要把這件事抖出來?
趙然便將朱七姑綁了蓉娘和周雨墨的事情說了,這下子陳善道隻能苦笑:“天意啊!天意如此!”
陳善道問:“那你打算如何?”
趙然回道:“晚輩想去把人救回來,但在救之前,需要向真師堂諸位真師稟告,救回來後,該當什麼罪責,晚輩就當什麼罪責。但晚輩回想起來,若是當日的情景重現,弟子下手依舊不會留情。在這一點,晚輩沒有錯。”
陳善道在梅園中轉來轉去,轉了幾圈之後,道:“雙修道侶都被人家綁去了,你還坐在這裡乾什麼?還不趕緊去救人!你寫個辭去雞鳴觀方丈和文昌觀方丈的文書來給我,我替你去交真師堂。”
見趙然有些發怔,又道:“快去龍江港選船,越快越好,趕緊出發!對了,有沒有什麼得力的人選?帶幾個在身邊......船到了哪裡,記得隨時告知我。”
趙然想了想,終於琢磨過味兒來,躬身道:“刻不容緩,晚輩這就趕去救人,多謝天師!”
一張飛符發出後,趙然立刻下了棲霞山,在江邊等候,一邊等船一邊向魏致真飛符回複,說自己閉關成功,要出海辦點事,等事情辦完以後再回大君山探望師娘,和大家相聚。
隨後,他就收到了魏致真的回複:“忘了告訴師弟,致清回大君山了,東海一戰令他進境極快,已經閉關了。不過前幾天來了個叫舒遲的東海散修,說是要拜入致清門下,還說是你答應了,是否確有此事?”
趙然這才想起那個舒家的丫頭,回複道:“還真是忘了,我答應過的,讓他拜入駱師兄門下,大師兄你看著給安排一下吧。這是東海大戰的功勳,資質什麼的,就不要考慮了。”
魏致真道:“原來如此。但致清真不是當老師的料,他以前收的弟子袁臨,整個放後山裡不管了,都是我在調教。你又給他找了個弟子,恐怕會誤人子弟。”
趙然道:“那丫頭仰慕駱師兄,我也沒辦法,姑且遂了她的心意吧,拜在駱師兄門下,請大師兄教導便是。”
魏致真同意了,但隨後猛然反應過來,飛符追問:“你閉關成功了是什麼意思?是靈力金丹入大法師了?還是功德修行入大煉師了?”
趙然不好意思道:“都是。”
魏致真回複道:“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閉關了,身為大師兄,無論如何不能讓師弟超過,否則說出去臉麵往哪裡擱?”
趙然大驚:“不要啊大師兄,師弟我是沒辦法,若是你我都破境大煉師,讓老師的臉麵往哪裡擱?”
魏致真道:“我看老師似乎對大煉師境很滿意,有些失去進取心了,他都停滯十年了,不認真一些怎麼行呢?我在煉師境上也停留四年了,就一直忍著,師弟你這次破境也提醒了我,光為了老師麵子上過得去,對他不一定是好事。等我和師弟你雙雙破境,也不失為一種鞭策老師努力修行的辦法。”
趙然無奈道:“那大師兄看著辦好了,總之不要過度刺激老師,我怕於他修行有礙。”
魏致真道:“師弟放心,你對老師的了解不如師兄我深,咱們這個老師,是需要時時鞭策的,否則容易安於現狀。如今師娘有了身孕,老師就更會懈怠了,不刺激他一下,說不定還得等上十年。”
正說著,一艘百料風快船自上遊行駛過來,靠在岸邊四五丈遠處下錨,船上正是古克薛師徒五人。
趙然道了句:“不要下錨了,直接走。”說著縱身而上。
剛剛下了一半的錨鏈又嘩啦啦收了起來,船帆升起,如離弦之箭,滿風向著下遊而去。
不停以風符行船,隻一天工夫,便衝出了鬆江出海口,眼前已是遼闊的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