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峘在應天又流連了多日,在議政府右讚成等隨員的催促下,於十月底啟程歸國。
道錄司為他配備了八名十方叢林的布道好手,由原上元縣監院陸致羽領銜,他們將前往高麗接管布道事務。
李峘聽說陸致羽是趙方丈當年在鬆藩布道時的同僚,便內定了他為高麗國師,其餘幾位也將出掌開城、江華、水原、廣州等“四都”的道觀方丈。
李峘終於在天子的隆慶基金中入了五萬兩銀子,臨行前,天子親自至燕子磯碼頭為他送行,叮囑他最近海上不太平,出了長江後切記沿岸北上,一路回京,不要再去彆處。
當被問及海寇何時可滅時,天子雲淡風輕的告訴他,不過一年半載的事,很快了。
高麗君臣的兩艘海船行至舟山,稽查艦隊派來一支分艦隊護航,兩艘五百料戰船、六艘二百料巡海船、八艘一百料風快船。
指揮艦隊的是煉師王守愚。
見過順懷王李峘後,王守愚派遣兩名修士登船,接過了高麗官船的控製權。艦隊將從舟山而出,向北抵達山東,在登州暫歇幾日,然後經廟島行至遼東,再沿岸向南,入江華灣登岸,返回王京。
上述全程預計一個月。
十一月八日,艦隊經過千裡岩。
十一月十二日,入威海衛。
按計劃,原本應當沿海岸向西前往登州,從登州走廟島航線渡海。
但王守愚忽然下令艦隊靠岸,當晚入駐威海衛。
王守愚來見李峘,和他溝通變更航向一事:“鑒於風符行船法被艦隊熟練掌握,本官打算試行橫渡航線,由威海直趨貴國江華灣,預計可縮短航程十日。”
跟隨順懷王入明的扈衛廳大將不同意:“這條航線雖近,但鮮有人走,為何?長達數百裡的海路上沒有任何島礁可為參照或是停靠,萬一天象不測,根本無從躲避。”
王守愚道:“的確如此,但這是過去,我軍上月操演之時已有風快船成功過海,繪製了精確航道,全程七百六十裡。如果走這條路,最遲後天,大王便可歸國。雖說是試航,但大王當知,本官絕不會拿大王和整整一支護航艦隊冒險。”
能夠將海上的辛苦縮減十天,這讓高麗君臣非常動心,簡單商量之後便同意了王守愚的安排。其實他們不同意也不行,艦隊航行的管控權操於王守愚之手,王守愚不過是禮貌性的知會他們而已。
在威海衛停留了兩天之後,十一月十五,護航艦隊向東出發,開始橫渡大海。
這是大明艦隊今年乃至明年開春之前最後一個試航橫渡的窗口期,等完全進入冬季之後,偏北風盛行,這片海域將時常處於風高浪急的狀態中,行船的危險性將增大數倍。這也是稽查艦隊執意要進行這次試航的重要理由,對此,高麗君臣也表示了理解。
雖說還沒有完全進入北風季,但海風已經很明顯的轉向了,同時風吹著也相當冷,高麗君臣們都躲在船艙中沒有露頭。
護航艦隊沒有攜帶寶貴的飛行法器,無窮蓮座和雲靄百合都跟隨在主力艦隊身邊,所以,觀察海麵時以桅杆上的哨塔為主。
根據以往的經驗,桅杆最高的兩艘五百料戰船的哨塔中,安排的是目力遠超常人的修士,他們每隔一刻時,便作一次“零報告”,通報著周圍的海況。
船行一天後,依舊平安無事,王守愚眉頭緊鎖,果斷下令:“艦隊降速至十分之六更。”
與此同時,聯席會議上,趙然、衛朝宗、湯耀祖、九姑娘、陸元元等人也在緊張的等候著前方的消息。
白光一閃,趙然收到飛符,當即通報:“船行四百五十裡,仍無敵蹤。”
楊福文在牆上掛著的巨大輿圖上,用量尺向東又劃了一條半寸長的虛線。
陸元元盯著輿圖喃喃道:“會不會護航高麗國主的事,海寇們還沒接到消息?”
九姑娘搖頭:“那麼鋪天蓋地的報道,幾乎儘人皆知,海寇們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真忍得住?”
湯耀祖搖頭道:“要麼高麗國主,要麼護航艦隊,無論哪一個目標,都價值巨大,怎麼忍得住?”
議論聲中,趙然再次接到飛符:“伏擊艦隊同向航行十裡,無敵蹤。”
楊福文繼續畫圖,將護航艦隊西北方向一百裡外的另一條虛線也加長半寸。
埋伏在西北,一是儘量避免被海寇發現,二是當護航艦隊遭遇海寇攔截時,可憑風力急衝而下,及時包抄。
這次出海設伏的戰術是陳善道和陸西星、杜陽晨組成的前敵指揮部提出的,起因源於趙然和陳善道的一次飛符交流,趙然告訴了陳善道高麗國主拜見自己一事,於是,這個戰法很快就醞釀出爐了。
九姑娘主持的道錄司還為此將李峘的冊封詔書往後拖延了半個月,並在所有期刊中大肆宣揚。
為了這次伏擊,稽查艦隊帶出一大半主力,除了王守愚護航艦隊的兩艘戰船、六艘巡海船和八艘風快船外,陳善道的伏擊艦隊還雲集了二十艘戰船、三十艘巡海船和十六艘風快船。
船隻數量雖然比海寇們差得很遠,但和半年前的那一戰相比,實力卻增加了何止兩倍!首先在船型上都是專業戰船,防護能力大增,在法弩重炮、火舞龍、水龍炮的裝備配置上,也遠超前者,再加上半年前幸存的大批有經驗的人手保留,又過四個月的刻苦訓練,陳善道認為,如此實力,已經足夠和海寇堂堂正正打一仗了。
留在鬆江大營的是七艘戰船、十四艘巡海船和數十艘風快船。這些船隻是用來迷惑海寇耳目的,部分棧橋還由陳善道親自布設了幻陣,從遠處看上去桅杆林立、戰船如雲,就好似稽查艦隊仍在港內一般。
一切的布置,都是在等海寇咬餌。
在王守愚的壓製下,原本兩天半的航程被拖成了三天半,海寇沒有如願出現,令所有人都失望不已。
但陳善道依舊在耐心等待著,趙然和他通傳消息的時候指出:“在最鬆懈的時候,往往就是敵人出現的時候,返程之際也不能放鬆警惕,這樣的戰例是以往證明過的。”
陳善道深表認同,可惜他追問趙然以往哪個戰例時,趙然語焉不詳,推說記不清了,讓他好好研究一下的心思落空。
十一月二十日,護航艦隊在開城休整兩天之後,離開了江華灣,由原路橫渡大海返回山東——不能再拖了,北風越來越猛,海浪越來越大,再拖下去,橫渡的窗口期將徹底關閉。
所有人都在盯著這條航道,焦急的等待著海寇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