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然向新收的兩個護衛打聽:“這個曾汝明何許人也?他也是要入夥的?”
“方丈大旗在江上招展,四方響應,此為常理。末將以為,有方丈高舉義幟,各方人馬必然紛至影從,曾指揮也理應如此。”
“是,末將也以為,方丈可以一見,末將聽說,三千營中司入城叛亂時,曾指揮使還帶人前去阻攔,可惜沒有成功。”
趙然納諫如流,返回靜海廟大門口,見到了這個圓的跟個球一樣的曾指揮使。彆看曾指揮使胖,行動可一點都不笨拙,極為靈活的向前一竄,抱著趙然的衣角就拜了下去,他身後五位指揮整整齊齊跪倒在地,也不知練了多少回。
於是,趙然又收了五營軍士,在曾指揮使的強烈期盼下,給他們劃了駐營防區——各營原地不動,等候命令。於是曾指揮一臉嚴肅的部署軍令,要求本司各營指揮按照趙方丈劃分的營區有序入營,全麵戒備,日夜操練,等候下一步的總攻軍令。
一切就好似他們是憑空變出來的一樣。
於是,趙然身邊又多了一位曾指揮使,勤勤懇懇的開始替他儘心籌謀軍務。
其實趙然最想收編的是眼前駐守儀鳳門的五軍營右掖中營,可惜這廝是個牆頭草,搖擺不定——其實牆頭草本來也沒關係,趙然向來崇信不拘一格用人才,對牆頭草毫無鄙夷輕視之心,尤其這並非國戰。
可是,當牆頭草搖擺得太厲害也很不好弄,城頭上這位營指揮始終搖擺不定,等胡大順親率兩營軍士增援後,他便錯失了最佳時機。而張略為了防止儀鳳門外獅子山和繡球山的大樹被焚毀,隻得把善意收起,派兵登山。又為了防止城門下的街巷民宅被毀,將兵鋒直接推到牆根下,算是有了些兩軍對壘、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到了晚間時分,趙然居然在靜海廟裡看見了戶部主事時維明。
這個時維明以前趙然是不知道的,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又是朝堂一係,伸著脖子也夠不上趙然這種高層了,不提趙然的背景和交遊,一個十方叢林省觀三都的級彆,就讓時維明望塵莫及了。
但三個月前,戶部尚書甘書同那樁漂亮的操作,讓趙然認識了這個小小的六品官。甘書同私下裡親口承認,說他當時確實是讓戶部出錢支持京師街道整治,但被時維明攔住了,他建議甘書同自己掏這筆錢,而且不用多,認捐一千兩,就此埋下個大坑。果然,其後讓時維明找到了機會,向楊一清吐露此事,於是掀起一股彈劾甘書同的風潮,將甘書同的個人聲望推向高峰。
若不是之後的一係列變故,甘書同已經由此入閣了。因此,趙然對此人還是很欣賞的。至於有人說時維明為迎逢上司而出賣坐師楊一清,趙然並不認為這是個大問題,科舉的時候閉著眼睛點出來的“學生”能叫學生嗎?結黨而已。
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同歲的時維明,趙然沒看出什麼心機深沉,什麼手腕老辣,事實上他看到的同樣是個胖子。這個胖子眯著眼睛,讓隨從打開了兩個大箱子,裡麵是碼放得滿滿當當的雪花官銀,整整一萬兩!
“戶部為大軍進京平叛籌備了餉銀十萬兩,這是第一批,先由下官解送而來,請方丈笑納。甘大人說,城西豐盈倉中的糧米,也一並敞開向大軍供應,還請方丈派出糧秣官隨下官前去點驗。”
趙然點了點頭:“甘尚書有心了,戶部諸位辛苦了。”
他對時維明如何將兩大箱官銀帶出城外比較感興趣,問了問,時維明當即笑了:“今日方丈大旗剛立,城中已是人人振奮,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出城勞軍,下官可以毫不客氣的說一句,京城十三門,除儀鳳門和左近的清涼門、鐘阜門、神策門外,其餘九門,下官可隨意出入,無人敢於攔阻。”
閒談片刻,趙然請張略將糧秣官找來接收,那糧秣官一見時維明,當即恭恭敬敬口稱老師,原來當年白馬山大戰時,年輕的時維明作為戶部觀政進士,就主動要求前往白馬山軍前效力,用了半年時間掌握軍中錢糧之法,再半年成為精通錢糧的專家,其後的三年裡,不知帶過多少軍中的秀才文書,教過多少營中武官。
趙然沉吟片刻,道:“原來如此,我這裡大軍混集,營號繁雜,全靠牛僉事一力支應,恐怕有所不支,時主事可願留下幫我?”
時維明笑道:“按說方丈發話,下官是絕不敢辭的,但時某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時主事不須客氣,有話直說。”
“城中人心浮動,盼方丈如盼甘霖,方丈隻要下令,短則半日、遲則一日,此城必破,因此時某可有可無。但方丈適才也說了,軍中營號繁雜,互不統屬,上下令行不一,若耽擱久了,反易亂由內生,留下時某也是無用。”
這是在勸諫趙然儘快進兵,趙然點了點頭:“貧道懂了,多謝時主事建言。”
時維明的觀點其實與張略的用兵計劃在大方向上如出一轍,就是速勝,絕不能出現城內城外的對峙,對峙越久,對客軍越不利。
能打的主力龍潭衛和武昌衛就是客軍,而能稱得上主軍的柳文龍、李三虎及曾指揮使等營頭倒是不折不扣的地頭蛇,但指望他們攻城是不可能的,他們這些臨陣”舉義“的營頭都不是朱先見的心腹,當日就沒被朱先見”收容“,更彆提得到戰陣裝備。沒有戰陣軍甲,先不說能不能和城中裝備齊全的營頭硬拚,真打起來,他們連城牆都接近不了。
趙然給他們的定位,也就是開戰的時候搖旗呐喊而已,等進了城,則幫忙維持秩序。
時維明回城了,向甘書同帶去了趙然的口信,他走了沒多久,嚴世蕃就到了靜海廟。
嚴世蕃說,作為修行球大賽黃冠組的擂主,對於大賽的停辦感到非常痛心,他也多次前往紫金山香爐軒和大修行球場查看損失情況,為此,他願意捐獻一萬兩白銀,為大賽的重啟儘一分自己的心意。